曲凫醒来后觉得晕乎乎的,后脑处更是肿了一个大包。她眨眼看了四周好久,也没想起这是哪里。
红梁木格窗,粉珠饰垂帘,碧萝瓷盆,暖烟香炉......确实是个满室酥香的好地方。曲凫身上的衣袍被换成了浅色的纱裙,金丝牵线,胸口处还绣着两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腰腿间的样式大开大合,整体来说就是露骨又节省衣料。身上的衣料薄得跟云一样,也亏得屋内点着暖香,曲凫才没觉得冷。
她这是被打包卖了?不是吧不是吧这来了江城要找的人还没见到呢先是遭了扒手丢了家当,然后走夜路被打晕,这会儿连人都赔进去了?曲凫皱着眉头暗戳戳骂咧江城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来啥啥不对干啥啥不顺,她内心戏正闹得丰富,红木门“吱呀”一响,走进来一个浓妆艳抹,头戴金钗红花的女人。曲凫只觉得眼前紫红色一晃。
......她知道这是哪了。
她撑床起身正和那个女人对视着,觉得这个场面真是无比尴尬。曲凫僵了僵嘴角,半是疑惑地试探道:
“妈,妈妈?”
妆容夸张的老鸨听曲凫这么一叫直接乐了,甩着绣帕笑得花枝乱颤。
“嚯哟,姑娘您可真乖巧——”老鸨扭着腰坐到曲凫床边,亲昵地摸着曲凫的手,眯眼笑着打量她。
这姑娘脸蛋生得实在是俏,身材也不错,真是个挂头牌的好苗子。老鸨这样想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咧出一口镶金的牙。曲凫看着她觉得心里发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姑娘,这到了我们暖熏楼呀,就,也别想着走了。”老鸨弯着眼睛看向曲凫,明明前一秒还摆着笑脸,话锋一转却多带了几丝冷硬。
“妈妈看你之前穿的那身,想着姑娘之前的日子过得也许不大好。哦,衣服给你收拾好桌柜上了。”
老鸨指了指桌面,果然是叠好的一沓衣服。
曲凫敛眸低眉乖巧听着,偶尔点了点头。老鸨把曲凫的反应看在眼里,觉得这姑娘真是听话,心里对她愈加称意起来。
“反正姑娘放心,既然来了我们楼里,总归不会亏待你的。”
曲凫抿着唇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开溜逃走。
老鸨笑得欢快,觉得曲凫不哭不闹懂事听话,样貌身材都好,确实很合她意。她笑着松开了曲凫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叮嘱曲凫好好休息。
“今晚呀,可就有的姑娘忙啦。”老鸨笑着落下这句话后就推门离开了。她开了这花场十几年,对付这些被骗进来拐进来的小姑娘有的是办法。
曲凫松了口气,她翻了翻柜子上的衣服,确认腰牌还在。她从床上坐起来想伸个懒腰,却发现浑身松软使不上力。
......不对。
曲凫掩住唇鼻看向屋内摆着的香炉,勉强下床赤着脚走过去轻轻扇闻了一下。
是软骨散。
她暗道一声“果然”,捏着鼻子把香炉里的香灰倒进花瓶里,又把窗户支开透着气。窗外是好几座新墙楼阁,看来这暖熏楼确实挺大。
要怎么溜出去呢......
曲凫托着下巴思酌,而后猛然听到外面走廊的脚步声。她赶忙跳进被窝,咬着唇闭上眼准备装睡。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啊,姑娘准备睡了?”是刚走没多久的老鸨。
曲凫半支着身一脸惺忪,她揉着眼看向老鸨,轻声道:“还未睡下,妈妈怎么了?”
她又回来做什么?曲凫心中疑惑,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是要好好休息,”老鸨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妈妈刚刚才想到要给姑娘你做花牌呢,你唤什么名儿?”
曲凫想了想,目光不由得开始放远。她垂了垂眼睫,轻声答复。
“莲桑。”
午间时有两个丫头进屋送饭,还有一个送来了新的衣饰水粉。曲凫悠悠转醒,发现门口并没有看守的人。
这么放心她?曲凫心中暗喜,转念一想又觉得没这么简单。
她草草吃了送来的膳食,发现有一碟糕点颜色很是奇怪。曲凫趁着收拾床铺的侍女没注意,在梳妆台上拿了支银簪。她把簪尖插进糕点里,再拿出来时,簪尖赫然变成了乌黑色。
曲凫神色一凛,她叫住那个背身收拾床被的侍女。
“姑娘怎么了?”碧色衣裳的丫头问她。
“午饭里的糕点是楼里每位姑娘都有的么?”曲凫轻声问道,把食盒里的点心端出来放在桌上。
小丫头看着桌上的点心,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恍然道:“呀,是小凡糊涂了。姑娘的这盘点心是云雀姑娘送的,不是每位姑娘都有的。”
“云雀姑娘?”曲凫皱了皱眉。
“嗯。刚刚小凡给您送午膳时,云雀姑娘叫住我,吩咐她的侍女给我们装了这碟点心,是云雀姑娘亲自做的呢!”侍女见曲凫蹙眉思考着什么,也跟着疑惑起来。“姑娘,是有什么不对吗?”
曲凫走了会儿神,连忙应道:“没什么。对了,你叫小凡?”
侍女点头。
曲凫抿唇笑了笑,她将老鸨送来的首饰盒打开,挑了几串漂亮的珠花放到小凡手里。
“那便麻烦你照顾啦。初次见面,就当作是礼物,以后就跟着我混吧?”曲凫见小凡天真老实,心里很有好感。
小凡似是第一次见到曲凫这么好说话的主子,愣了一会儿才颇是惊喜地接过珠花谢了曲凫。
曲凫拍拍她的肩让她自己先忙,然后坐在桌前敛了神色凝眸深思。
她在想自己与这传闻中的云雀姑娘素不相识,那这莫名的敌意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在糕点里下毒,而她今夜若是侥幸逃走,小凡会不会因此收到牵连呢。
“真磨人。”曲凫托腮捂着额头嘟囔。
“啊?”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打理窗几的小凡回头看向曲凫,以为她要吩咐什么,却因没听清而愣着,小脸满是茫然。
“没没。”曲凫摆摆手,趴在桌上叹了口气。
这傻姑娘怎么这么可爱。曲凫心想。
时至暮秋,江城的秋日向来舒爽温暖,可又因最近赶上雨季,天气逐渐变得凉寒起来。
曲凫缩在被子里蜷成团儿,坐在床上从被缝里钻出一只脑袋。她在想今夜的出逃计划。
花魁绣球招亲,歌舞助兴,灯舫游船……既然这么热闹,那趁乱溜走一定很容易。
她握着冰凉的玉牌,深深地吐了口气。
晚些时小凡送来了老鸨安排的舞衣。曲凫捏着薄薄的纱裙皱了皱眉。
“跳舞?”
“是呀。姑娘您是楼里新捧的头牌呢,妈妈下午叫人在楼廊四处挂满了您的画像,好几位富家少爷都点名要您!”小凡笑着告诉曲凫。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十分可爱,也是打心眼儿里替曲凫高兴。
曲凫辛苦忍住才没把茶水喷出来。这楼里管事的妈子怎么就那么闹腾呢......
她抱着舞衣走到屏风后慢慢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许久才在小凡期冀的目光中一点一点从屏风后挪出来。
“真要……这么穿?”曲凫抓着肩上的丝带防止衣服滑下去,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露出的一大片肌肤,微微窘迫。
小凡惊艳地直点头,小嘴张着眼睛直发亮。
曲凫终于老脸一红,捂着胸口就往屏风后躲。
“哎呀你别看了别看了——”
“可是姑娘真的很好看嘛——”
“——小凡是小色鬼!”
“哇姑娘你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