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风轻如羽,池塘因受两人内力催动,水面竟似汤沸般“咕噜咕噜”翻滚,待两人站定多时,方才归于平静。阮七郎唤一声“师父,你老人家没事吧。”,易重天面容一抖,皱了皱眉道:“为师受了点轻伤。”李常逸、柳常徐、阮七郎三个忙不迭冲到他身旁,关切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易重天展颜道:“为师调息片刻,当无大患。”三人听师父呼吸尚匀,均松了口气,看对面王夷定持剑挺立,面无神色,如此说来,连师父都被他打伤,当真不愧顶级高手之名。
易重天笑道:“老夫弱冠之年已在江湖成名,往后十年出入江湖,也可以说是罕觅敌手。后来听禅于净源大师座下,大师圆寂之后,老夫游遍名山大川,走到九华山时,终于决定在此建土修行,便有了今日之九华教。老夫平生阅人无数,钦佩之人不多,方才阁下剑法如幻,年纪轻轻已能将碧波微浪剑法运用到如斯地步,老夫实在钦佩不已。”身旁三个弟子以为今日一战,九华教难免为江湖中人指指点点,不由得摇了摇头。岂料王夷定收剑之后竟单膝着地,面朝易重天道:“前辈胸怀如洋,晚辈穷毕生之力恐也无法企及。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他身后两人大惊:“二公子,你怎的跪他?”王夷定道:“你二人也来跪谢。”那两人哪敢不从?面上颇不情愿,膝盖靠近地面时,只瞧一阵风起,两人被稳稳托直,原来易重天受王夷定一跪后大吃一惊,一时情急正待迟疑,见王夷定又叫身后两人跪向自己,他知武林中人最重气节,自己对三人也无大恩,实在不须行此大礼,于是发力扶正两人,接着走到王夷定身前,双手拉他起来。
李常逸、柳常徐、阮七郎三个面面相觑,心想明明师父受了伤,对方却似毫发无损,他怎的行跪谢之礼。王夷定叹口气道:“王某自恃已能将祖宗所传绝学碧波微浪剑法运用自如,凭此荡平九州,打遍武林各大派不在话下。岂知王某一叶障目,竟如井底之蛙。今日与易真人比试后,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身后两人诧异至极,正要发问,王夷定右手一伸,示意两人即刻退后,易重天道:“老夫年近六旬,已有四十多年内功,即使如此,倘若今日并没使用九宫神掌,要和王二公子你打个平手却也不能。王二公子二十多岁能有此武学造诣,实在比老夫厉害得多。假以时日,以王二公子的武学天赋,要超越老夫实是易如反掌。”
阮七郎越听越是糊涂,忙插嘴问道:“师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师父你老人家受了伤,为何?为何成了王二公子不敌师父?”易重天捋须而笑,王夷定道:“本来王某已用剑招将易真人牢牢困住,但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在转瞬之间,王某剑锋未到,只觉周身真气乱蹿,易真人一掌击中王某胸腔和面门,王某眼前漆黑一片,就如跌入一个难关重重的阵法之中,每牵一处,诸处齐发,任凭王某如何使用内功冲破,阵中有乱石野草,又有湖水泉眼,却如原地不动一般。王某挑战各大派高手,时遇困境,但如方才陷入迷阵之经历,确是前所未有。王某顿感易真人这一套掌法犹如神助,堪称古往今来第一武学,易真人要取王某性命,也是轻而易举。”
李常逸、柳常徐、阮七郎三人越听越喜,原来师父新创武功居然有如此神力,此战不止保住了本教颜面,更令师父精心所创之物名扬天下。
三人心下窃喜,“师父传授此功,我双眼眨也不眨必定拼死学好。”
王夷定接着道:“王某此生遇敌无数,也曾败于他人之手,胜负自古乃兵家常事,王某本不必跪谢易真人,只因他慈悲为怀,在王某因无法冲出剑阵险些入魔之时,他自损内功收了神阵,以至于被剑气所伤。如此举动,王某如何不行跪谢之礼?”众人这才明白王夷定此举原由,他身后两人望一眼易重天,见他神态潇洒,如仙人下凡,不由得肃然起敬,一齐拱手道:“多谢易真人手下留情!”易重天微笑道:“不必言谢了。老夫能和王二公子这般武学奇才一较高下,实在称慰平生。老夫向来爱惜俊杰之士,如何舍得王二公子因此受了重伤。何况今日比武,原该点到为止。”王夷定道:“今日一战,王某输得心服口服,自当以此勉励,从今往后加倍勤学,挑战各大派高手之事就此作罢。”
易重天道:“王二公子不以一时失手为辱,心胸宽达,反而因此战放下先前恚怒,老夫甚是欣慰。”李常逸道:“李某看王兄弟绝非追逐名利之人,为何想要挑战各大派高手,难道此前当真自信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么?”王夷定长舒一口气,徐徐道:“罢了,王某对易真人和三位也不必隐瞒。王某之所以决定挑战各大派高手,还得从我爹和我大哥说起。我爹二十多年前从伯父手里接过掌门之位,伯父待我爹无微不至,知道我爹才德兼备,做了一年掌门就自动退位了。我爹与伯父情深,每念及此,总觉得亏欠伯父,后来伯父因病去世,也未留下子嗣,我爹思念伯父,看到大哥对我悉心呵护,久而久之,就把我大哥和我当作伯父和他自己,我大哥武学天赋远不及我,为人又太过仁慈,本门创立至今,一直和龙门分庭抗礼,我爹几年前将本门事务全权交给我大哥办理,我大哥不思进取,使得本门风光大不如前,我爹多年来对我不理不睬,对大哥却耐心教导,连碧波微浪剑法也是大哥偷偷给我的。我爹越是对我冷落,我心里越想证明自己,所以等我练成碧波微浪剑法之后,立刻留书一封,告诉我爹,只有我能使本门恢复以往荣光,我大哥除了满嘴仁义,实在一无是处。”
说着说着,拳头握紧,眼中尽是愤怒与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