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坐定时久,广场上人声鼎沸,尽显欢乐祥和之状,温明淳慢尝清茶,低声感慨道:“温某还以为今日要令群雄扫兴,也会败了沈兄弟新店开张之吉,幸好贺兄来得及时,否则沈兄弟要失望了。温某非贪图名望之辈,只不过沈兄弟能圆满举办这场宴席,温某也能得到在场武林同道认可理解,那是再好不过了。”贺恩国道:“你处处为人着想,往后恐怕还有些苦头吃。”温明淳放下清茶,赫然笑道:“当年与贺兄初识,贺兄就曾如此告诫过温某。只不过温某行走江湖,但求无愧于心,吃不吃苦倒无所谓,只盼贺兄来日能替刘法将军洗脱冤屈。”贺恩国连连点头,阮七郎心道:“贺兄、温兄胸怀坦荡,甚么名利地位,在他们眼里都是虚妄而已。天下间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屈指数来也没几个。”正念间,沈不疑满面悦色地从外走到广场,望见群雄,赶忙弯腰拱手:“诸位贵客!请恕沈某及镖局上下招呼不周,怠慢之处,伏乞诸位千万谅解!”
群雄瞬将目光转向沈不疑,见他身旁站着一个青年豪客,穿着朴素,举止儒雅,相貌堂堂,有人打趣接话:“沈总镖头只顾迎接当前这位贵客,哪里还记得咱们这些小喽啰……哈哈哈哈。”群雄相顾大笑,都笑称沈不疑“厚此薄彼”,沈不疑右手一挥,赫然笑道:“如此沈某该死该死!如诸位不见嫌,沈某一会定携镖局上下挨个敬诸位一杯!”群雄均喜,沈不疑向身后一人略使眼色,几十个家丁瞬间从各处涌来,手里各捧佳肴美酒,群雄瞧罢,尽呼妙哉。
有人认出这青年豪客,连连称道:“这是鹤庄二公子云湘。”
“不错不错,沈总镖头与鹤庄关系密切,尤与云二公子莫逆为交,原来迟迟未肯入席,等的就是堂堂云二公子。”
沈不疑遂指青年豪客,向群雄高声荐道:“诸位,这位正是鹤庄云二公子,日前沈某请将大盗欧阳寒关押于鹤庄,幸奈二公子向云庄主进言,否则沈某确不知如何处置欧阳寒。诸位都知欧阳寒盗取天下各派珍宝无数,被擒之后始终不肯说出宝物收纳之所,鹤庄孤穷绝壁一来无处可逃,二来可令世人反思,沈某这才留他一条性命,教他孤穷余生,以此活活受罪。”
阮七郎“哦”的一声道:“难怪欧阳寒作恶多端,大伙还留他一条性命,原来是让他反思己过,若能说出各派珍宝所在自是意外之喜,即使不说,孤穷绝壁,也足让他身心俱受无穷煎熬。”温明淳道:“正是这个道理。”
鹤庄以“飘渺幽远”著称当世,神秘莫测,兼有白鹤定居,雾起悠扬,更如仙境,在武林中地位颇高,庄内奇景数不胜数,遍布漫纱山中,尤其孤穷绝壁与天涯海角,临壑而望,无人心下不惊。
有人起身恭迎云湘,接二连三,各桌多来称赞,云湘性子腼腆,忙还礼道:“云某略尽绵力,诸位切莫挂怀!往后武林有用得着敝庄之处,云湘必不遗余力。”
沈不疑请群雄落座,看桌上摆满美酒好菜,请群雄放心吃喝,接着携云湘走向贵宾席位,沿途向江南五堡、清泉门等各派人物问好,走近贺恩国、温明淳、阮七郎三人桌前,正好空了两个位置,沈不疑引荐云湘,各人再次拱手相迎。
此时已近正午时刻,镖局外爆竹声响,宴席宣告开始。群雄捧杯喝酒,大口吃肉,沈不疑拉着云湘及旁桌镖局人物,挨桌举杯答谢,群雄欣喜,有人口齿伶俐,立刻说了好些喜庆话,甚么“生意兴隆”、“好运不断”、“蒸蒸日上”、“八方来财”等等话语一句接着一句。
沈不疑谢过之后,携云湘徐徐回座,故意高声对温明淳道:“温兄,方才家丁告诉沈某,说诸位贵客起初对你有所误会!你辛苦赶到开封,兄弟我照顾不全,当真罪该万死,这一碗酒,兄弟向你赔罪的。”说罢端起一碗约有半斤左右份量的白酒,猛地灌入喉咙里,温明淳来不及阻止,只好陪他一块喝了,喝完后忙道:“大伙心中有气不吐不快!也非刻意为难于我。的确是我疏忽大意,酿成了大祸,怪不得旁人。”沈不疑放下酒碗道:“温兄与我识于儿时,你是甚么样的人,普天之下没人比我更清楚,方才贺兄已言明,温兄你为社稷、为武林奔波出力,实是一位该受万人敬仰的仁人志士。沈某能与温兄齐名,真是三生有幸。”言下之意,是告诉在座群雄,温兄该受敬仰,你等先前刁难他,实在极不厚道。
温明淳大为感动,“兄弟……兄弟你……”沈不疑微微点头,教他不必多说。袁扶危等人听罢,知沈不疑一心向他,且温明淳果真侠肝义胆,一时均感悔愧。
阮七郎看温明淳也拿大碗喝酒,佩服他处事之风,遂不顾白酒性烈,一口气也喝了一碗,喝时已感喉咙不适,待到喝完,不禁打了个饱嗝,几乎便要作呕,温明淳轻拍他后背,“阮兄弟你何必也喝如此迅猛。”沈不疑笑道:“兄弟我还担心无人陪贺兄和温兄,没想到阮兄弟如此豪爽,倒大出我意料之外。”
阮七郎摆了摆手道:“阮某不胜酒力,实在见笑了。”沈不疑道:“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谁也并非天生酒量无双,只不过遇到知心朋友,不免胸怀大畅,多喝几杯也无不可。”阮七郎点头了点头,便坐下夹了几块牛肉。
接着沈不疑敬了贺恩国,称他替温明淳解围,大恩自不言谢,贺恩国一饮而尽,两人相顾大笑。袁扶危等人看沈不疑、云湘和钱家堡、许家堡、司马帮主等人相互喝过酒后,主动起身来找温明淳,言辞诚恳,满含内疚之意,温明淳直呼“使不得,使不得”,当即来者不拒。酒一沾喉,善饮酒者,大多不知醉为何物,温明淳手起碗落,不知不觉和群雄喝了二三十碗。
待群雄皆各落座,阮七郎看温明淳面无异样,遂拿起酒碗,对温明淳道:“温兄胆色气度,阮某见所未见,只盼温兄往后万事皆顺。”温明淳劝道:“阮兄弟一片好意,温某本不该拒绝,只是你连续喝了好几碗酒,恐怕身体受损,温某劝你多吃些菜。”阮七郎酒性已起,直言“无碍无碍”,未待温明淳反应,便即送酒入口,贺恩国赞道:“叔父座下果然尽皆天下猛士。”
温明淳摇了摇头,只好陪他喝完一巡。此时广场上吆喝喧天,有人划拳助兴,坦胸露背,丝毫不以八月天冷,有人高声放歌,响彻方圆数里境内。沈不疑喜溢眉梢,令家丁更换酒水菜肴,号称与群雄喝至当晚,更要通宵达旦,继而共庆中秋。
温明淳看阮七郎红光满面,眼神飘忽,显然已至醉酒之地,阮七郎心想喝完酒后便要与温、贺二人分道扬镳,天下之大,不知何时重逢,索性放开胸怀大喝一场,既感欢畅,又觉不舍,在九华教中,师父虽然不禁弟子们饮酒,教中上下终归以修行为要,故此平日几不沾酒。
温明淳道:“不如别喝了,咱们歇息去了。”阮七郎回绝道:“哪里的话?阮某清醒得很。”转身对贺恩国道:“贺兄你为国为民,实是我辈习武之人之榜样!来来来,阮某斗胆连敬你三大碗。”贺恩国应道:“好好好!咱们不醉不归。”说着唤家丁将大碗换成小杯,悄悄放于阮七郎身前。阮七郎捧起酒坛往杯子里倒去,却洒了大半,忙喝道:“咦!这酒碗怎的小了许多。”温明淳道:“想是阮兄弟喝多了,酒碗怎的会变小?”阮七郎立道:“阮某看错了!”揉了揉眼,端起酒杯顷刻喝了,钱家堡、许家堡两家人物疾呼:“阮兄弟好酒量!”其实两家人物也都喝得醉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