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恩国接着道:“我大宋将士今年攻克西夏横山之地,使西夏国被迫遣使议和。西北数年之乱,终于平息于斯。童大人等率军抗敌,固然于国有功,但古骨龙一战,正因温兄弟纵马突袭察哥右翼,为刘法将军赢得绝佳时机,我大宋军马才将其右厢军牢牢困住,最终杀敌数千!四年前温兄武艺不如此时,却敢单骑闯关,不为建功立业,只想我大宋西北百姓安居乐业。如此大仁大义,诸位今日却对他百般奚落!中原武林同道向有手足之亲,落井下石,忘恩负义,果为大丈夫所为邪?”
言语犀利,群雄尽皆汗颜,贺恩国名望在外,兼乃大内侍卫,且直述事实,群雄有的内心不服,却绝不敢当众发作。何况温明淳奇袭西夏军右翼,使宋军大捷,间接挽救了万千西北百姓的性命,其功着实不小。那江南几件大案倏忽间就不值一提了。连袁扶危等人,也都摇头叹息。
温明淳看群雄面色有异,忙上前说道:“温某相信在座诸位遇到类似情景,也定会毫不犹豫选择为国效力。”有人立刻应道:“温大侠大人大量,你有功于国家百姓,我等还拿小事为难你,当真该死该死。”温明淳道:“哪里的话?功是功,过是过。我辈习武之人,除了强身健体之外,第一要任自然是保家卫国。至于被欧阳寒逃脱,引致惨案累发,温某纵然千般不愿,却实在……唉……实在大错特错了。”
贺恩国笑道:“真正该死的是那欧阳寒。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你何不将真相告诉大伙?”
“真相?难道欧阳寒设计困住铁手飞鹰,另有情由在内?”
“我想大概也是,温大侠既敢不顾生死的冲入千军万马之中,区区一个欧阳寒还能跑得掉么?何况他轻功自认第二,也没谁敢认第一。”
“沈总镖头敢不敢认第一……”
“嘘……他二人一向齐名,又是生死之交,你可别挑拨离间。”
“要我说,估计还得温大侠的轻功略胜一筹,否则单枪匹马的,如何逃得过西夏兵的围攻……”
有人在下暗暗议论,不知不觉便将温明淳看做当世大侠,至于飞鹰快马的名号,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了。
温明淳迟疑片刻,朗声说道:“欧阳寒工于心计,武功路数也极为复杂,温某栽到他手里,实在无话可说。幸好沈兄已将他送去孤穷绝壁,欧阳寒害了无数条性命,终于自食恶果,温某心头总算略感宽慰。唉……”转而低声对贺恩国道:“只不过温某从绝堡出来之后,听说刘法将军误入陷阱,摔入悬崖后被西夏兵围困,最终为国殒命。温某曾和刘法将军共同抗敌,刘法将军治军严格,深识兵法,绝不会像外界所传,是他错估西夏兵力和交战情形,冒险激进致我宋军战败。这件事还请贺兄查明后有机会禀告官家。”
两人越走越近,渐往预先安排好的上座走去,阮七郎跟在两人五步之外。群雄眼见贺恩国与温明淳关系密切,且当下情势已变,加上院外陆续有各地武林人士赶来,忠义厅前更为熙攘,遂将目光移至别处。因此两人悄声论事,旁人半句也没听进去。
贺恩国轻声道:“温兄弟放心,我也十分敬重刘法将军的为人,他常年驻守边塞,身经百战,对圣上更是忠心耿耿,岂会轻易失察?近日我累心于几件要事,常常夜不能眠。但想着这几件事关系重大,目前都有了些眉目,万般艰辛也是无妨!其中一件便是查明刘法将军失职一事。我已暗中联络好刘法将军的几个旧部,一旦他们说出实情,定能还刘法将军一个公道。”
温明淳大喜:“贺兄今日替温某解围。温某自是感激不尽。但知贺兄原来心系刘法将军生前名誉,且已暗中行动。温某之喜,更是无以言表。对了,贺兄,温某引荐一位好兄弟给你认识。”
“哦?能让铁手飞鹰温明淳称为好兄弟的人物,我倒想仔细瞧瞧。”
温明淳转首回望,拉起阮七郎走到贺恩国身边,笑道:“这位便是九华山九华教易真人的爱徒阮七郎阮兄弟。”
贺恩国眼前一亮,忙打量阮七郎周身,“原来是易叔父的徒弟。好好好!那可太好了,贺某数年未到叔父身前听教,不知道他老人家近况如何,甚是挂念!这位阮兄弟既是叔父的徒弟,又和温兄弟交好,咱们那可是渊源极深啊。”温明淳急切应道:“是是是。”
阮七郎拱手称道:“在下年轻识浅,得蒙贺兄和温兄不弃,深表感激。恩师近年内功愈进,教内事务分由几位师兄处理,他老人家得以颐养天年,而今身强体健,更胜于青年壮年。”
贺恩国大喜道:“好好好,叔父身体一如往昔,我也就放心了。既然有缘在京城遇见阮兄弟,一会宴席过后,我想修书一封聊表敬意,请阮兄弟替我带去重天殿交给叔父。”阮七郎连连点头,遂想到自己怀中便有一封书信要交给贺恩国,但想此处人多口杂,宴席开时大伙多半还要喝酒,未免节外生枝,决意晚点再将书信交给对方。贺恩国后来问他到京城来是否有甚要事,阮七郎只好违心编了个理由,就说自己和某人近日有约,特来赴约。
三人不久落位上座,家丁接着安排了几个江南名门世家的公子同坐桌旁,众人各述姓名,原来几人来自江南五堡中的钱家堡和许家堡。江南富饶,天下财富大半汇聚于此,尤其淳于堡、钱家堡、许家堡、梁家堡、周家堡五家,财雄势大,兼有武学传承,均达百年之久,名望隆厚,江南各名门世家无出其右,因以五堡为尊。王夷定自恃碧波微浪剑法无敌于世,曾先后到五堡挑战,最后竟然全身而退,其实成就已相当了得,要知五堡虽以生意持家,却都将武学之事看在首位,各家自然是高手云集。
沈不疑深谙生意之道,且有武林新秀之名为凭,单只生擒大盗欧阳寒一事,便足以让他名动天下,是故他和沈家镖局已颇受五堡器重,其余三堡人物也都前来京城道贺,只是安排在了旁边位置。
贺温二人有说有笑,生怕冷落了阮七郎,谈及武林轶事,多半要先问问他的看法。阮七郎浅谈其事,心下感动,料得宴席将开,自己纵然不胜酒力,未免扫两人兴致,决意稍后定敞开肚皮,好好地陪两人喝几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