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赶忙劝道:“大伙赶路不易,还是别起冲突得好!小店薄利,却想送列位客官几壶陈酿好酒,还盼都肯消消气……”话到一半,群围中一人吼道:“咱李大公子今日兴致全被那两个臭叫化和这个乡巴佬搅乱了,说甚么都消消气,这乡巴佬也要消消气么?”摔了跤那乡绅臀部兀自阵痛,扒开人群,指着这人道:“好端端的康庄大道你不走,偏生招惹大爷我!瞧你定是吃饱了没事干!”说完吩咐群人道:“请这位仁兄到厅外,好好招呼招呼。”言下之意,是令众人围攻对方。
群人得令后,嘟囔呼喝,使劲将这人往外推去。老板和众伙计担心闹出人命,只在外苦口婆心地劝架。
这人眼瞅四方,大多客人怕惹祸上身,都已逃之夭夭,只阮七郎和桌旁那富豪目无异色,既不起身,也不离座。
那乡绅抚着尾椎要穴,命人搀扶自己,要看群人教训眼前这好管闲事的乡巴佬。
这人道:“温某劝各位三思而行!温某拿自己的银子请老人家和孩子吃饭,别无过错。却险被你等算计,如何反来刁难温某。”那乡绅道:“好大的口气。你这哪里来的乡巴佬,今日大爷就教你尝尝京城的饭菜不是那么好吃的!”
这人“哦”的一声,洒手笑道:“温某不才,阁下既有此好心,温某自当献丑了。”那乡绅朝群人使个眼色,各人抽出兵刃并拳脚往这人身周攻去。
这人拂袖卷袍,厅外忽起一阵狂风,吹得那乡绅身子倾倒,群人也不由得倒退两三步。阮七郎在厅内瞧得明白,大声称道:“好身法!这一招卷风带势,内功之高,这些人绝不是他对手!”那富豪却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夫看他一人终归寡难敌众。”阮七郎摩拳擦掌,心想一会这人稍居弱势,我定必立刻现身相助。
再说群人刀刃皆快,一通通猛然砍来,这人不以赤手接挡,只得弯腰躲避,但躲避之间脚发内劲,对方有人欺近,便以足化圆,将之踢出人群。
那乡绅瞧手下人数占据绝对上风,对方却在群围里走来走去毫无损伤,当即破口大骂:“干甚么和他兜圈子,都拿大刀砍他。”群人听后只得照做,看这人身影不动,满挥手臂朝他上身砍来。这人右足发力,左足微曲,竟然在一瞬间腾空而起,群人力大难泄,当当当砍向了自己人,经此变故,二十来人便有一半受了轻伤。这人腾空后以群人其一为垫,使一招“白鹤展翅”,快速跳至群人身后,群人转向再战,这人双掌伸直,半蹲马步,待有五步之距时,双掌交击,顿生一股极重气道,群人中有未受伤的奋力前刺,方始伸直,那气道扑面而来,群人如被铁板扣压,纷纷倒在了地上。
那乡绅哑然失色,不住地往后倒退,此时身旁只有几个和他一般身手的乡绅。
这人缓缓逼近,微微笑道:“温某早已奉劝各位三思而行,偏要和温某相斗,岂不是自讨没趣?”那乡绅一口恶气无法吐出,看手下尽皆倒地,且口中都“啊哟啊哟”的念叨,直气得咬牙切齿。这人并不乘势相胁,只轻声唤伙计道:“可安排好了内堂饭菜。”伙计看这人武艺超群,连声应道:“安排了安排了!那位老人家一直说要谢谢客官。”
这人点了点头道:“伺候老人家和孩子好好用餐,有人打扰,温某第一个不答应。”伙计忙道:“照做照做。”阮七郎心道:“此人言行洒脱,当是一代豪侠。”
这人看天色不早,准备转身离开小店,经过那乡绅时背部毫无防备,只约刹那,那乡绅快速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拔出刀刃,对着这人高高举起。这人耳根惹风,已料对方死性不改多半偷袭,正当反身击打,阮七郎率先扔出桌上佩剑,手法准奇,将那乡绅的匕首稳稳打落,那乡绅“啊”的一声,自知此举已被这人察觉,以其武艺之高,自己万难抵挡,忙将另几个乡绅推出。
这人望一眼阮七郎,徐徐走近落剑处将之拾起,几个乡绅看他面无神色,反而更觉恐怖,忙不迭往桌后闪避。岂知这人瞧也不瞧他们,拿起剑递给阮七郎,此时阮七郎早已站起身来,他看那乡绅果真要偷袭这人,未知对方手法快慢,速以佩剑抵挡为先。那乡绅匕首未动,被阮七郎剑力一震,吓得满脸惨白。
这人待阮七郎接过长剑,朗声笑道:“这位兄弟多次帮助温某,温某感激不尽。若非即将赶路,确想请兄弟你喝上几杯。”阮七郎拍了拍脑门,陡然想起眼前这人武功高强,那乡绅背后一袭自然在他耳顾之中,但他当时确实只想救人,也非刻意班门弄斧。
这人忙问道:“有何不妥么?兄弟。”阮七郎摆手道:“没事没事,在下唐突,阁下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其实不必在下提醒。”两人说话间众乡绅已偷偷跑出小店。
这人全没放在心上,只道:“兄弟你眼看温某可能陷于险境,不顾对方人多势众,依然仗义执言,温某深以为谢!未知兄弟高姓大名,来日有缘,温某再行答谢。”阮七郎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在下看满座顾客,只兄台肯救济老人家和孩子,且那桌乡绅既已拒绝,兄台反而请他们进来吃饭,不嫌肮脏寒微,不惧强权恶势,在下与兄台相比,只如霄壤之别。”这人赫然笑道:“好个不嫌肮脏寒微,不惧强权恶势!温某想今日自己不在此地,兄弟你定然也会和温某做同样之事。”
那富豪看两人你来我往,却还不知对方姓名,便顿了顿茶杯道:“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二人有缘相识于小店,既因各有要事不得痛饮,何不速速留下姓名,但盼来日重逢。”
阮七郎恍然道:“员外说得是,实不相瞒,在下阮七郎,来自池州九华山。”这人眼神一定,走近一步道:“原来是阮兄弟,阮兄弟来自九华山,看你举止超凡脱俗,莫非是九华教易真人门下弟子?”阮七郎笑道:“在下是粗人一个,谈不上超凡脱俗,但也绝不敢辱没家师威名。”
这人大喜道:“阮兄弟原来是易真人的高徒。温某早想到九华山拜望易真人,可惜苦于无人引荐,今日幸与阮兄弟相识,来日当能方便一睹侠容。”阮七郎道:“兄台厚爱恩师,在下万分感激。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这人道:“温某自然姓温,便是江湖上人送外号铁手飞鹰的温明淳。”
阮七郎想起王夷定挑战九华教时,二师兄曾说起过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便有温明淳这一号人物,果然二师兄言语无虚,这人身子一跃,便已轻松脱困,实不负“飞鹰”之名,但何以飞鹰之前冠以铁手之号,想来多半他手重如铁。他快人快语,当即说了听过温明淳的大名。
这人温明淳微笑道:“温某过去的确小有名声,只不过最近追击大盗欧阳寒失利,还被他施计困于绝堡半年,当真有损颜面。不过温某的好兄弟金翅快马沈不疑替温某抓了欧阳寒,总算报了温某一箭之仇。”
那日柳常徐也说到了沈不疑,阮七郎心想原来他外号金翅快马,想必轻功也很了得,看温明淳神色无恙,似乎不以前事为意,更钦佩他处事豪放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