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几乎是一瞬间爆发。
前一刻底下的姑娘们还在娇羞的偷看着李劭,感叹新帝的年轻和俊朗。确实,经过几日的调养休息,李劭的脸色看起来康健不少,虽说肌肤还是白却已不是那几日惨白的模样了,玉肤玉骨,便是原先没有那番想法的姑娘见到李劭也不免羞红了脸。
李劭未走到薛泠身旁,而是如先前薛泠和他说的一般对着那群姑娘的某个方向轻轻一笑,也不管之间是否有人心中因此冒出什么旁的更多的念头,自己心下一松觉着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半。
在正对着薛泠的道路那边,李劭目视着薛泠所在的方向,扬起嘴角向她走去。不同于先前那带着敷衍意味的笑,此刻李劭心中欢喜雀跃着向薛泠那头走去。
薛泠微张着嘴,全然没在意李劭听话的按着她之前说那样的认真完成了。薛泠感觉此刻心快从胸口跃出,周围的气息变得稀薄,脑内只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叫停这一切,可是嘴却僵着怎么都张不开,便是想抬起胳膊都像覆了千斤重般艰难。
李劭又向前迈了两步。
一步,两步…
外边突响起的嘈杂声叫众人有些疑惑。薛泠握紧了把手,身子直立起来显是还未发觉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当薛泠混乱的脑子意识到究竟发生什么时,却已来不及喊李劭了。
一股力量拉着她离开了这里,耳边充斥着内侍高呼保护陛下的声音和那些夫人姑娘们逃窜的尖叫声。
薛泠不知自己要跑到什么地方去,徐锦芙拉着她疯狂的跑去,头上的簪子早已滑落在地。她却管不了许多,一手提着裙角另一只手被徐锦芙拽着。她想问的太多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徐锦芙跑的太快了,薛泠不得不口鼻一起呼着气。
跑了不知多久,才在一出空落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薛泠抬起眼皮看了看这地方,她并不知这是哪,不过看见那红墙便知还在皇宫罢了。
“陛下呢?陛下怎么样了?”
薛泠一开口就问李劭,这幅场景她还有什么不知的,今日不管是谁起的动乱,徐锦芙都是知情人。
“娘娘放心。“徐锦芙喘着粗气回道:“陛下没事。”
那时现场混乱,绝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动向。
薛泠知道这座宫殿大到她难以相信,她在宫中的时间并不长自然不会每一个地方都知道,可是徐锦芙是怎么知道的呢?
两人气息稍平后,徐锦芙便走进了那正殿。虽说外面落了不少灰,看起来像是荒芜了许久的样子,可是殿内却收拾的很干净。
“恐怕要先委屈娘娘和臣在此待几日了。”徐锦芙望着窗外那空落落的枝干说道。
薛泠看着这正殿内的摆设,不过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尊小佛像和旁边燃着的香炉。
那香炉看起来燃了有陈子了,虽说院子没有打扫的痕迹,可这殿里却绝对有人先前来收拾过。
“这是什么地方?”薛泠见徐锦芙对这一切熟稔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徐锦芙有些心虚的瞥了薛泠一眼回道:“这是太后娘娘原先礼佛的地方。”
经她这么一提薛泠才想起来,太后也就是先帝的继后于氏,正是先太子的生母。而徐锦芙,也便是先太子定下的太子妃。
其实做在女官之前徐锦芙便就进过这皇宫了。那年她不过八岁,入宫是做公主的伴读。这一下便是三年,她经历了李邺入主东宫,看着他一步步走过那些艰辛。
而这一路,不论是她亦或是太后都付出了太多。
薛泠目光冷了几分,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叫它尽量显得平稳些,“徐锦芙,本宫不论你究竟谋划了多少,可是本宫现下仍是皇后,而陛下也什么错都没有。”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形下,除去提出身份外还有什么能压得住徐锦芙。
毕竟一开始便是她先放弃了这一切权利,拱手让人如今被蒙在鼓里还不是自找?
可徐锦芙却忙道几声误会,“娘娘,有些事恕臣现在还不能说。可今天这个局势绝无半点儿伤害您与陛下的意思。”
说罢随之苦笑,“臣虽一心渴望权势,却也知道义何为,断做不出取之无道的事来。只是此时外面局势混乱,届时等纷争平息了,娘娘想知道什么臣定知无不言。”
徐锦芙说到这个份上了,薛泠到底不好再逼她。只是两人终是无言相对在同一个屋檐下待了四日。
这几日每日都有人按时按点的放下准备好的膳食后离开,不用想也知是太后的人。薛泠自入宫后从未见过这位名义上的母后,说是因为当年那事伤了神久居深宫不愿理事看来也不过是些哄人的名头。
不过薛泠对这皇家中的琐事并不太放在心上,她所担忧这场动乱到底会否与严玢有关,若是,那他在其中到底起着什么作用?
这疑惑并未在她心中存留太久,头到第五日时薛泠便从徐锦芙口中得知了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孝在进京前就逃脱的不见人影。他已叫人毒死了林巡,而林世荣又在严玢的手里。至此,他已无路可退。便联合了早就备下的人马闯入了宫。
虽说是逼宫,可这位前丞相到底给自己起了个清君侧的名号。原因无他,线报上说严玢带着几千军马会在赏菊宴一日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对此,林孝并没怀疑太多。一来这消息是从宫内和严玢身边两个埋的极深的暗线得来,二来他深知严玢对这皇位的执念绝不亚于他。
当年是他使了手段叫先帝对严家仍可能威胁皇位这一点深信不疑,可谁知先帝后来怎就又对这严家小孩起了怜悯之心,又培养出一个功高盖主之人来。
只是在林孝心中,这严玢不过还是黄口小儿,哪怕是不知怎的策反了他曾经几个弟子寻出了些实证来,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他究竟想在什么时候,行什么事还不是叫自己掌握的一清二楚。
可头到了赏菊宴那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宫里却在办宴会,可打着清君侧名号的却不是他。
而是李邺。
林孝以为李邺早死了,这个情形下见到李邺虽吃惊却也不至于惶恐。真正叫他觉得惶恐的是那不知何时倒戈本该敞开宫门迎他而入的宫中侍卫,和本该支持他的援军。
此刻,大势已退。林孝以以下犯上投敌叛国的罪名于宫门外被擒。
而皇宫内也进行了整整四日的洗刷。
那些没来得及处理的暗线,都被一一清除,而受邀而来的夫人们,其中也有不少因家主与林孝的关系而被连坐带入大狱等待发落。
可皇宫内,李邺和李劭的相认却有些不顺利。
其实李劭自己也明白,自己绝不是做皇帝的料。可就这么迷迷糊糊混了一年,终于有一天告诉他能解脱了第一反应竟不是释然。他的这位皇兄,与他是天壤之别。不仅是嫡子,更是从小就活在阳光下真正受人仰慕的皇子。
这皇位,本该是他的。自己禅位,没有一丝不甘。更遑论这位皇兄保证日后他的衣食无忧,一生都能继续活在锦衣玉食之下。
“怎么样?”严玢见李邺从福宁殿出来问道。
李邺看了眼严玢,背着手说:“陛下要见皇后。”此时李劭到底还没真的禅位,叫他一声陛下李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看向严玢,这事他可不好就这么自做决定。
顿了片刻,严玢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