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感觉自己像睡在船上一样,不停的随着水流波动,摇得她有些头晕。这感觉并不太好受,挣扎着醒了过来。
外面下着雨,不停打落在窗沿上听起来雨势不小的样子。薛泠环顾四周,一瞬还以自己依旧在那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既不是自己先前住过的地方也不是严玢的住所。四下静悄悄的没个响声,倒真叫她有些怀疑先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是不是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就在薛泠这么想时,外面有人叩门。
“谁啊?”
“主儿,是我。”临秋怯生生的在外面答道。
薛泠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只是先前骗了临秋,本以为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可谁成想出了这档子事。薛泠压了压心中的尴尬,“门没锁,进来吧。”
见临秋端着壶热茶进来,薛泠不知道说什么只扯了下嘴角笑笑。临秋始终低着头。像是不敢看她一般,将茶壶放在桌上又倒出一杯放在薛泠面前。
两人皆是无言,过了半晌薛泠才开口问。
“眼下什么时辰了?”
“刚过戌时。”
薛泠用手指划着那杯口,“这是什么地方?”
“现在在宜川县。”
手指的动作停下,薛泠不解的看向临秋。这个方向既不是回泾州也不是回鸣沙的,倒像是从那地方往东行了不少。
临秋被她这眼神盯着有些发毛,却并不开口解释只是道,“严大人明日一早回来,主儿还是等明天亲自问严大人吧。”说完顺势跪了下来。
薛泠被她这动作吓得不轻,“明天问便明天问罢!你这突然行这么大礼干什么?”
“都是婢子的过错,才叫主几次三番的陷于危难之中。这次严大人不罚我,婢子便想是因为婢子是主儿的婢子了,自当应该等主儿平安回来后责罚。”临秋声音闷闷的,始终不抬头看薛泠,“还请主儿责罚!”
虽说她们的关系是主仆,可是薛泠却还是对临秋抱有一丝歉意。见她这样,自己反倒更不好开口解释什么。
“你想起来罢,这个事不是你一人的责任,我也有错。”薛泠把她扶起,叫她坐在自己对面。
“你可知阿冬现下在何处?”
临秋点了点头,“阿冬是昨日找到我们的。那时整个人已是狼狈不堪,据他自己说那天晚上听见动静后本是起来准备过去查看的。可是屋子门被反锁,怎么也打不开,最后是跳窗出来的。只是在绕路的时候走到院子中被人打晕了,再醒来时浑身什么值钱的都没了,人也不知道被扔在了什么地方。”
人没事就好。虽然这遭遇听起来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性命还在。
“那他现在人在泾州?”
临秋颔首。
薛泠了然,“本就是无端牵连他,你最近多照顾照顾他。算是帮我多少补偿一点。”
临秋语塞,这是叫她回泾州去?“可是我…可是主儿之后身边没人怎么办?”
这话已是表明薛泠的目的地不是泾州了,可临秋明显不愿再多透露什么。
“你之前说你做错事要惩罚,这便是你将功赎过的机会。留在泾州,好好照顾阿冬。”薛泠说这话时语气坚定,明显不愿再听见临秋拒绝。
她也有私心,既然阿冬对临秋有意,虽然自己大概无法和爱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那么放临秋出那牢笼也算弥补自己的遗憾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渴求的或许他人完全不在乎。
但是临秋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薛泠的想法,出宫这几个月来即使遭遇些许意外,却能感觉的到薛泠要比在宫中要来的快乐的多。只是这日子总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包括这次薛泠自己一人偷偷溜走不也是想回宫吗?
临秋甩了甩头,这些事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果来,还是要严大人自去烦恼吧。
如临秋所说的,第二天早上她见到了严玢。
似是多日没有休息好一样,脸色疲惫,眼睛里布了不少红血丝。见到薛泠却没说什么只看了眼她,道了句“走吧。”便转身走向门外停着的马车,作势要上马。
“等等。”薛泠拉住他的衣袖,“进马车来吧。”
不知为何,薛泠觉着严玢的神色有些可怜。他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微微颔首同薛泠一道上了马车。
车厢很大,两人即使并排坐着也丝毫不显拥挤。面前的小案上还放着些点心,不知是不是为了没用早饭的薛泠准备的。
只是自上了车以后,谁也没有开口讲话。严玢只是靠着车壁合着眼假寐,气氛一时寂静的尴尬。
“我们这是要去哪?”薛泠忍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严玢依旧合着眼,“送你回京。”
薛泠一愣,她并不奢望严玢到现在了还依旧还不知道当初自己耍的那些花花肠子。只是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口反而那个觉得憋屈的人变成了她。
她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闭着嘴低下头发开呆来。见薛泠半晌不再搭话,严玢倒是沉不住气来,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你是觉得说出来我会不让你走吗?”这件事已经困在自己心头好几日,他怎么也无法理解明明不久前还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怎么转眼之间就能一声不响的自己离开了。
说不生气是假的,他也曾想过既然薛泠这么想回宫,那便叫她回去好了!反正是她先抛弃自己的,大不了就一刀两断好了。自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去招惹谁!
可是看到薛泠时心中的气又一下子没了,尤其是在拉着自己衣角时他恨不得马上转身将她抱紧。昨日下马时才发现薛泠已经睡着了,严玢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回房里,生怕动作大了把她吵醒了。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见到她睡觉时还紧皱眉头,自己只觉得心疼。也不知道在那地方过了什么样的苦日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放把火跑出来,他的阿泠真是勇敢。
可今日一见,严玢还是难免有伤感涌上心头。自己的爱人不信任自己,无疑是和拿着刀往他心窝里捅没什么区别。
“那西北这边怎么办?你就这么走了能行吗?”薛泠低着头犹豫了半天的措辞,最后还是找了公事做借口。
要是严玢长了尾巴,现在就要忍不住的摇起来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么好哄的一个人,薛泠只是稍做关心他早忘了先前自己有多气愤和着急了。
只是严玢毕竟没有真的长尾巴,薛泠也还是低着个脑袋,并没看到严玢的嘴角已经快翘到天上去了。过了半天也没见严玢回答,薛泠不由有些气闷。抬起头刚想要问他一直这么干晾着她什么意思?有什么不满不能好好说么?
一抬头却看见严玢倚着车壁不知道扯着嘴角在傻乐什么。薛泠拍了一下他佯怒道:“问你话呢!你不回话在这傻笑什么啊?”
严玢笑着看向薛泠,伸手揉了她的头顶,又捏起她鼓起的脸颊笑道:“没事,总要先安全送你进京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