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门一落锁,薛泠便挑着两段还算长的桃木捡出来。桃木浮在水面上,只浸湿了一半。这屋子有些阴冷,又没有阳光照进来。她自是不指望放在屋里就能把这沾了水的桃木烘干,从枕头下摸出那碎碗片,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将沾水的部分剃掉。
待做完已是满头大汗了。她做那活时来的小心,生怕手快了会把手划伤,到时候可就不好掩饰了。
剩下的便是还算得上干燥的桃木。薛泠将那桃木和碎碗片又收到枕下,再去摸那香汤已只剩个温乎气了。
可也不能不用,就这么叫人抬出去薛泠丝毫不怀疑那小姑娘必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于是咬着牙褪去衣裙整个人泡了进去。
薛泠本就不是平时喜爱锻炼之人,这身子骨虽然还算得上健康,却也受不住在这阴冷的地界泡冷水澡。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断摩挲着双臂还打了几个摆子。
大约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香汤已彻底变凉了,薛泠才从水里起身来。离开水的那一瞬间,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顾不上许多,薛泠忙拿起干布子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又换上衣服钻进被子里。
过了会才感觉到身上暖了起来。薛泠坐起身来蹙了蹙鼻子,才走到门口叩门喊道叫人进来收东西。
不久后仍是先前那人和那小姑娘,进来将木桶又搬了出去。
“给我烧壶热水来。”薛泠张口才发现嗓子像冒烟一般,又干又涩,直觉得痛。灌了一口凉水觉得更不舒服,只得坐定等人拿水来。
这次不知是不是因着嗓子不舒服的缘故,才觉得烧水的时间长,还是原本这次动作就慢。总之比以往用的时间都久。
待那姑娘端着烧好的水进来时,透着屋里的烛光薛泠发现她乌黑的发丝上沾了不少细微的水珠。那姑娘跪下,将水壶摆在桌上,又把杯子伸手递到薛泠面前。靠近薛泠时,她闻道对方身上沾着的泥土清香,却没直白的问出口,道了谢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水约是刚烧的滚烫,倒进杯子时还散发着热气。
薛泠用手碰了下杯壁,有些烫手。并不急着入口,只是放在那等它再凉一些。
她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因此而放大。许久,却始终没听见有雨打落的声音。
可外面分明是下了雨,不论是从那小姑娘身上的味道还是头顶的落雨来看,都能说明外面下着雨。可她坐在屋里却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她所在的地方八成是个地下室,又或是哪个屋子里的密室。也怪不得已立夏的时节,这屋子一天当中竟没个暖和的时候。
如此一来,她想要逃跑就变得更加艰难。若是在地下,即使能弄倒门外的侍卫保不齐上面的口也出不去。
不过依照能抬木桶进来的工程量来看,薛泠更倾向于这是个密室。
就在她思付着怎么样逃出生天时,其实严玢距离她不过一公里的距离。
那客栈老板在严玢先前的威逼利诱下,还是透了底。只是那人知道也不是很多,只说自己长期给一位不知名老板当线人。
大约四五日前接到上头的通知,只说见过画像上的人,不论男女只要五官符合,立马通知附近的接头人。那店老板道,他也不知后来那人带着人去了哪。当时他只负责开了客栈后的小门,就没再管过。
这些话说的和没说却没什么区别,严玢有些不耐烦刚要动鞭子,那人又忙接着说,来接头的人应该把人带去的地方不远。因为一个时辰后,先前把两个人带走的接头之人便回来给她送了赏钱。
虽不能确定就是那人做的,可严玢仍不愿冒险大肆宣扬。只叫人去将距离那客栈十公里内的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列出来。
“静玄。”李邺面上有些疲惫,他没想到严玢这么晚了才回来在这坐了已近两个时辰。
严玢走进了李邺才闻到他身上染了股子血腥气,却也没多嘴问什么。
“有事吗?”没想到李邺在此等他,可他却没心思和他再说什么别的事。
李邺刚要张口,临秋叩门进来递给严玢一张单子。
李邺顺势把头也凑了过去,看了陈子不知看到哪一处时突然咝了声。
“这不是先帝以前给陕西都司赐的私宅吗?”李邺一脸疑惑的问,“你在查他?”
“哪个陕西都司?”严玢沉了脸色问到。
“就是那个姓魏的,叫魏什么明?反正他刚上任的时候我在侧殿,正好听见父..先帝给他赐了宅子。因为那年陕西闹暴乱,正巧把他给派过去了。就听见王福那大嗓门在殿里就对那宅子一顿乱夸,说什么设计巧妙、院落多的…”
“叫魏永光,前几年就调离了。现在陕西都司可不是他。”严玢看了眼李邺,头一次觉得他这好乱打听好奇心过剩是个好事。
把那单子撂在桌上便吩咐接着去查这个地方。
“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李邺向他笑了笑,明显是想再多打听些。
严玢却没再理他,“和我们的事无关,我的私事罢了。”
不说私事还好,一说这两个字李邺就更好奇了。刚张了嘴想要继续问,严玢便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经严玢一提醒,他才想起自己要来说什么。
“我的人说,前几日看见林孝了。”李邺提起这个人时一脸不屑,“他不是辞官后去了江南,怎么好端端跑来西北做什么?”
“在哪看见的?”严玢一顿变了神色。
“在泾阳那,你知道的,前几日去部署的人说的。”
严玢沉默片刻又问,“可靠吗?”
“那位原来可是上过朝的,断不会认错人。”李邺斩钉截铁的回道。
“况且他那一头白发飘飘,成天把自己整的仙风道骨的样子,像是随时准备原地升天的样子哪是那么容易认错的?”
突然又想起什么,“哎?这魏什么明不原来就是他的人吗?”
两人对视,脸色皆不怎么好看。
对李邺而言,林孝无疑是他最大的仇家。还未立储君之时,这林孝表面上看起来不参与党争,实则明里暗里却总是针对于他却又叫人抓不住把柄。这老滑头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又岂是李邺当时一毛头小子敌得过的?立储后,却并没因此停止,反倒林党的人即使林孝不在朝中了也仍给了他那四弟不少便利。
若只是这样倒也成不了多么大的深仇大恨。只是一个臣子手中权利过大还对储君态度不友好时,难免就叫人猜忌。更何况他们父子最后关系变成那样,也少不了他从中作祟。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这林孝便自请辞了官,这么多年了,李邺一直不信他就这么真正离开了朝堂。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
待李邺离开后,严玢换了身夜行衣策马去了那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