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月,便到了立夏。天气越加有变热的趋势,洪涝也因为天气和伍应平的休整而逐渐控制住。
不过薛泠已有很久没见到严玢了,她这几日已离开了泾州,如今正在鸣沙县的驿站之中。
鸣沙县在前朝之时曾由羌族人统领,自收复后便一直有军营在此安营,严玢虽自己有事不能一同前来,却十分放心薛泠以特遣军师的身边在这帮忙谋划漕运之事。因着鸣沙县临近黄河,临秋也在此受训后等着薛泠的到来。
鸣沙县设有水陆两驿,其中有不少严玢的心腹在此为漕运出力。在薛泠来之前,他们便得知了羊皮筏子的主意是出自薛泠,不免对她有些好奇。
“临秋姑娘可是知道这林公子何许人也?怎么之前没听说大人身边有这号人呢?”
这里皆是自己人,临秋自然没必要在藏着身份。况且在河里泡了那么多天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大人身边的人是你想打听就能打听的吗?”临秋瞥了一眼那问话的人,“先前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那人忙点头,“备下了备下了,你可不知要在这鸣沙县找齐你说的这些可费了我老鼻子劲了。”那人苦着个脸道:“只那皂豆一样就不知问了几个铺子都没得卖。”那人压低了嗓音用手背半掩着嘴道:“还是问了县长夫人才知道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那有的卖。”
先前因着自己没照顾好薛泠,才被扔去这地天天陪着一帮要秃顶的阿伯试漕运。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她自然要做到无微不至。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说上个月没回家看妻儿吗,准你三天假。”临秋在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上头无人再压着了,时不时能耍个小官威。
那人听了忙笑着应了离开了。
临秋这才得了空早早出去迎接薛泠,见那马车缓缓驶入驿站门口,临秋笑着迎上去。
下车的却不是薛泠,而是阿冬。临秋笑着的脸僵住,“你怎么在这?”
薛泠这才从马车里下来,“他怎么不能来?人家现在可是也是我的侍从了。”薛泠笑着看着这神色不一的二人。
阿冬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又愣了半晌才说道:“你…你怎么穿了女装?”
临秋白了他一眼,“我是女的你不早就知道了?女子穿女装有甚稀奇的?”说完不再看他,拉过薛泠的手就往驿站里带。
“您可算来了,我早就备下东西,您先进去歇歇,我去叫人烧了热水来。”
“不急。”薛泠拉下临秋没叫她走,“你先与我说说这边的情况。”
听临秋一讲,薛泠才得知严玢先前就下了令,底下的人已去筹备好了羊皮,只等薛泠来了再做试验。
“羊皮现下能看吗?”薛泠问道。
虽临秋心里很想先为薛泠接风洗尘一番,可是一来泾州到这不过一日的时间,二来她还是要以薛泠的要求为先,便点头应了将薛泠带去仓库。
“这里有二十个按要求剥好的羊皮。”临秋指着那堆吹的鼓起的羊皮说到。
见那堆起已吹鼓了的淋上油的羊皮筏子,薛泠满意的颔首。
“明日叫人带去河边,再带上些稻草石头之类的装上袋下河试试。”
临秋应了,又叫了两人吩咐下去后才跟着薛泠回了驿站。
“那…我先下去备热水了?”见薛泠没有再出门的意思,试探的问道。
薛泠不知道临秋今日为什么对叫她洗澡的事这么急迫,只是西北一片本就干旱,她也在泾州时虽常常和严玢黏在一起怕有怪味但仍是不敢肆意用水。严玢自去忙了后她也就几日不曾沐浴了。
听临秋这么一说倒是感觉出身上的不适来,也便应了只是又道了句省着点用。
临秋为自己的贴心感到窃喜,自己在这地界待了这么久,就没好好沐浴过。薛泠一来自己就贴心的备好了热水,这下严大人应该不会再给自己那样非人的惩罚了吧?
刚进柴房吩咐完婆子烧水,临秋就被人拉到一旁去。
“你干什么啊。”见是阿冬莫名其妙的拉住她临秋有些生气。
阿冬红着脸,一半是害羞另一半确实因为生气。
“你…一会我去给林公子送水,你就别进去了。”
临秋气不打一出来,她说这阿冬突然拉着她要说什么呢,原来是想抢自己的功劳。
“阿冬,我很能理解你初来乍到想为自己搏眼球的行为。我很佩服,却不能苟同你这种抢别人功劳的做法!你若是想表现,明天就留在驿站洗衣服。”临秋虽气却还要装作前辈样的开导他,委实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不回镖局要跑来凑这热闹。
“可是…可是…”阿冬可是了半天,最终下定决心咬着牙说:“可是男女有别,你是女的林公子是男的,原先只有你一人服侍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可是现在我也在,自然是我去服侍林公子更合适。”
听了这话,临秋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她是没想出来,在她不给薛泠易容之后仍有人觉得薛泠穿着男装就是男子了,是该说这人傻呢还是天真呢。
阿冬不知需要多大勇气才将那话说出口,没想到临秋不理解也就罢了,还笑成这样。
“别笑了!反正,反正一会我去送就是了。”
临秋笑弯了腰,摆了摆手,“别,你可别去。你要真去了才出事了。”
阿冬不解。
“你什么时候回去找主子的?”临秋止了笑问他。
“有一段时间了。”
“那这段时间主子可有叫你近身伺候过?”
阿冬想了想,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经临秋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奇怪,又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一幕…总不能是因好龙阳才不叫除了严大人意外的男子近身吧?
见阿冬表情凝重,时而浮现奇怪的神情。得,临秋就知这人脑子里又不知道再想什么了。
“你就没发现林公子也是女子吗?”临秋实在恨铁不成钢的说了,毕竟这是严大人的地方,若是阿冬知道后敢往外胡说,她敢保证他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女子?”阿冬诧异,他自然是没发现。先前发现临秋还是机缘巧合下的无意发现,“我没近过林公子..林姑娘的身,自然发现不了。”阿冬说这话时又想起之前发现临秋身份的情形,耳根顿时变得通红。
临秋听他这话沉了脸色,“行了,反正我去送水了。你也别再琢磨这些没用的了。”
薛泠泡在热水里,看着临秋不知什么时候从哪找来的玫瑰花瓣,咧了咧嘴。
整个人在热气下舒展开来,浑身的疲惫散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却又不受控制的开始胡思乱想。
也不知严玢现在在哪,那日讲完羊皮筏子的想法后,薛泠便提议要来实践看看。本是打算能和严玢一起来的。想着这事解决后,也好尽早回京。
虽说她待得早已完全忘记了京中的那些纷纷扰扰,西北就像是她和严玢的小天地。在这里没有什么薛泠和严玢、皇后和枢密使,只有阿泠和她的玉郎。
可是另一方面,脑海里还时不时有个声音提醒着她,该回京了,该去面对现实了。
即使真正的幕后之人没有解决,可泾州的灾情已控制住,等到漕运一事解决后,自己便再也没有任何借口能留在这了。
可是就是这最后的时间,严玢却没和她待在一起。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严玢并非什么白衣赋闲之人,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忍住不说。
回宫以后,她就只能把这段亲密封锁起来,当作从未发生过。
曾有过,就够了吧。
薛泠把头埋在水里,不再去想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