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城内有着不许纵马的规定,两人在出城的一段路走的并不快。似是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过于安静,薛泠叫住前方略快了几步的向张子晋问道:“你这马上就要十七了,张侍郎没给你安排点什么事做?”
薛张两家因祖籍都在宿州,薛父二十三那年进京赴任后由着祖上的关系,刚入京时被张家照顾许多。张家不同于薛家只有薛父一人在京,张家大房一家早已在京发迹,宿州只留老祖宗和二房在。后又因薛父步步高升,张父也升得户部侍郎,二人在朝中关系也算得融洽。两府更是只有一墙之隔,薛泠和张子晋是从小一起在双桂坊内长大的青梅竹马,只因家中大人每每见面便由官职相称开始畅谈朝中大小事,两人小时耳濡目染也学着偷偷叫对方父亲的官职。
张子晋听后稍稍拉了下缰绳,马儿原地踏了几步后道:“他倒是不管我,倒是母亲有意让我进军营先历练几年。”
张家大房有三子,张子晋是幺儿,不同于他那两个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的兄长,他从小便对读书无甚兴趣,虽说家里请过习武的师傅教导几年,但毕竟算不上什么真枪实练。更何况武官也不同于文官,若想干出一番成绩出人头地,实打实的军功还是必要的。
薛泠颔首,“你也确实该听你娘亲的了,等你进了军营努力几年做出点成绩得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成家立业,你就再也不会被张侍郎嫌弃你无所事事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亭山寺脚下。同往常一般,两人上了二楼寻了一处位置。
“今日怎么这么慢?”薛泠拿起一块点心漫不经心地向嘴里送去,“这都等了一刻钟了,不会今日没有出题人吧?”
张子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再等等看吧。”
薛泠吃完那一块点心,拍了拍手上沾的点心碎。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栏杆边环视了一楼一圈,片刻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向张子晋招了招手,待他走进后和他指了指在一楼中心搭的戏台后有一处用暗色细纱隔开的区域。
“之前有过这个吗?”薛泠有些疑惑的问道。
张子晋皱了皱眉,往那帘子后方望去。“你看好似来人了。”
薛泠又回头望去,里间隐隐约约看见两个人,其中一人坐下,一人站在他身旁,低头与坐着的人说了两句话后便从里间走到了台上。这是薛泠才看清他的脸,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相貌算得上周正,只是因为其眉头微皱,那张白净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威严,看了让人不免有些畏惧。
青年上台后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来到西合学派是关于我家老爷有些问题想请在座的各位解惑一二,我家老爷祖上有产业数代传承,只是因为种种原因,现只有一甚少关注的庶子还存于世间,只是因为前些年疏于教导关照,虽已弱冠却不知如何打理家产,其生母也算无甚家族支持。我家老爷近些年身子日渐衰弱,各位可有何见解我家老爷在最后的时间能让家族产业传承下去。”
话音刚落,底下便有人问到难道没有什么族长兄弟类的可帮衬?青年回道:“家族产业之大遭人惦念,家里的亲戚最是重利,若交到这些人手上,产业不但保不住,恐怕连少爷的命都会被人算计了去。”
学派内安静了片刻,张子晋开口道:“那便寻一些你家老爷生平信任之人,托付几位管理,和教导你家少爷之责。”
青年听后点了点头,“这事我家老爷已经在办了,在座可还有其他见解?”
薛泠听到张子晋开口,也接着开口问道,“不知你家公子可有婚配?若是尚未,不如寻一门有力的姻亲,且有能力和学识打理的女子做婚配,想必如此你家公子日日受到夫人的影响,也能早日自己学会打理,更何况所谓攘其外必先安其内,如此一来一位有力的夫人也必能将内院打理好,省去很多烦恼。”
青年听后沉思片刻,抬头看向薛泠,“若是这位女子的母族对此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呢?”薛泠听后似乎是觉得好笑,手握成拳遮住口鼻处笑了下,“那不如寻一位出生于你家老爷所信任之人的女子,想必你家老爷慧眼识珠定不会识错了人。”说罢便拉着张子晋从后边下楼走出了学派。
薛泠走到侧门后的一棵大槐树下冷哼了一声,“今日怎么这般无趣,早知如此倒不如在食味楼喝两壶酒打发时间来的畅快。”薛泠原地转了两圈,又觉得不痛快道:“也不知他家是有多大的产业,说得倒像是全天下人都惦记一般,既想要享受姻亲带来的好处,又不舍得多付一份利。”说到这薛泠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届时嫁进去的女子得受多少苦难。子晋,你说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张子晋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就是一天想的太多。你观那人言谈举止,穿衣用料都不似普通人,话语间又透露着家里主子家大业大,你那点小聪明难道人家就想不到?”
薛泠抬头望向张子晋,突然有些明白京中小姐妹间偷偷点评京中公子哥时张子晋会榜上有名了,他笑起来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右脸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就那一个笑起来也算能迷倒一片正值妙龄的怀春少女了,如果不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这个人小时候尿过几次裤子的话,薛泠有些遗憾的想。
“那我们可还要进去?约莫着下一场快开始了吧?”
张子晋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由有些不寒而栗,忙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说今日要早归?正好再陪你去稻香斋买几块点心带回去,一看你刚刚就没吃够。”
薛泠嘻嘻两声点了点头准备牵马回城。两人刚准备离开,张子晋拉了拉薛泠示意她向侧门方向看,“那不是刚刚台上之人?”
薛泠回头望去,只见刚刚那个青年从侧门出来后便侧身站在一旁,后面跟出来了一位看起来和他年岁差不大的男子。薛泠有些愣住,她从未见过有男子长得这般,初一看脑海里只能蹦出俊俏两字,身着一身绯色锦衣,腰间用绀色绳子绑着一块玉牌,再看脑海里也只有一句皎如玉树临风前。那男子出来后,之前的青年便跟在其后,显然是随从或是下属。
张子晋咦了一声,“那不是严大人吗?”
“严大人?”薛泠回过神来,脑中实在是对不上这等名号。
“你怎会不知道?严大人,严玢,三年前那场抗金之战便是严大人带领打胜的,当年战役结束后严大人便从三品大将军直升从一品枢密使。只是严大人这两年并不在京城,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张子晋说及眼睛都在发亮,颇为激动的说:“两年前严大人回京时有幸尾随我爹赴宴站在门口偷偷瞄到几眼。圆圆你知道吗,严大人可一直是我崇拜对象,没想到他居然回京了。”
薛泠听着不知为何有些气结,“你只瞧见了一眼,又时隔多年,你怎么这么肯定就是他。”
“那般芝兰玉树之人,换你你能忘得了吗!”张子晋涨的有些面红,“更何况和那时相比,这位大人也只是皮肤白了些,我又怎会认错。”
薛泠看着他不知是因着激动还是羞涩涨红的脸,突然感觉这气氛有一丝诡异,说不准还夹杂几分暧昧。
薛泠忙打岔道:“行了行了,这现在和我俩也没什么关系,还是赶快回家吧,晚了稻香斋的点心可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