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韩府的花园里子仲坐在廊下看书,卢平犹豫再三走了上去,韩子仲见了他微笑道:“瞧你这表情,怎么了?说说吧……”韩子仲将书掷到石桌上。
卢平看着子仲摇摇头:“没……没什么……”他又环望了一下四周,行为十分奇怪。
韩子仲眼神似乎将他看穿一样,摆摆手道:“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特意来找我的吧,快说!否则我可要告诉你家公子去!”说着正要起身。
卢平按住他的肩膀,急道:“哎哟,我的韩大人,您就别跟着添乱了,我这儿已经够烦的了,您还想让我疯掉不成!”
韩子仲笑道:“既然来找我,就是信得过我,你说吧,如果是需要我帮忙的……”
卢平猛地跪下,韩子仲瞬间收敛起笑容,大吃一惊:“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卢平这才慢慢起身:“韩大人,求您给想个办法吧!”他递上武珝写给司马沐逸的信。
“这……怎么!”韩子仲困惑的睁大眼睛。
“这是原本武小姐要给公子的,还好多亏了素惜告诉我,要不然公子一定是会大发雷霆的!”
韩子仲拿着信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他放下信问道:“你没告诉景怀兄吧?”
“怎么敢呢,要是公子那脾气,知道了武小姐要进……”他看见韩子仲扬扬手,自觉的不再往下说。
韩子仲:“这事瞒着也不是个办法,但又……”他想了一会儿,转身看着卢平:“这信,你先收着,我今晚探探他的口风,若是没什么,我就告诉他……如果……哎,管他的先探探再说!”
夜晚,韩子仲拿了两壶酒来到司马沐逸住的客房,见他独自站在窗前愁眉紧锁,心里很不安,他故作镇静笑着走进去:“景怀兄好兴致啊!”
司马沐逸转身,困惑的笑着:“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韩子仲笑着将酒壶放到桌上,随意的坐到凳子上,他拿起一壶酒倒入杯中:“一嘛,是来找你喝酒,这你应该早看出我的来意了;至于……”
司马沐逸不解的看着他,慢慢走了过来:“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什么时候你说话也变得这样扭捏了?”
韩子仲有些心虚的看着他笑着:“嗨,瞧你说的!我就是闲来没事,这不恰好今天上头赏了好酒,所以就来找你一起消遣的!”
司马沐逸一听,脸上舒展开来,他坐到韩子仲身旁:“说话大喘气的,我还真以为有什么……我正发愁呢,你倒是送了酒来,不知道我是该喜还是该愁……”他拿着酒杯仰天饮下。
韩子仲忙止住他:“别这样,有什么事不妨说说看……我拿酒来是与你畅饮的,可不是要你借酒浇愁的!”
“借酒浇愁?我倒是想一醉,醉了就可以不去想,醉了也许才能清醒……清醒后我却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她……”
韩子仲心中一震,忐忑不安的思绪片刻问道:“她?景怀你说的她,不会是……武小姐吧?”
只见司马沐逸浅浅一笑:“你不敢相信……是啊,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他起身:“小平子常说我是冷漠不近人的,可遇到珝儿,我的冷漠彻底的被她融化掉了;这几日不见她,心里莫名的失落,有时候恨不得能时时刻刻看见她。”
韩子仲沉默着饮下一杯酒,勉强浅浅一笑:“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找她?”
司马沐逸轻叹:“我又何曾没去过,只是传话来说家中有事,不便……”
“去找她吧,明天就去……哪怕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夜深了,我该回去了……”韩子仲紧锁着眉头,转过身正要离去。
“等等!子仲,你这话什么意思?”司马沐逸困惑的看着他,心里不安起来。
韩子仲:“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不过,你记住!明天……明天一定得去找她!”他说完转身离去。
屋子里,司马沐逸愣在原地,他回想着韩子仲方才所说的话,忐忑不安的来回徘徊,良久,他笑着:“子仲有心了,这话在理!”
铜镜里的她依旧是清丽佳人,娥眉粉黛,面若桃花,整理好衣裙;只听见远远地仆人传来一声:“宫里来人了!”
武珝万念俱灰的闭上眼,她将随身很久的玉笛摘了下来,递给身旁的素惜:“素惜,这笛子是我五岁那年,那个替我算命的游士赠我的,一直带在身边……这是我唯一珍贵的东西,替我想办法交给他……”
素惜怔怔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交给他……”素惜哽咽的上前抱着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能不能求个恩典,让我跟着你一起进宫,我不想和你分开!”
武珝放开她,含着泪摇摇头苦笑:“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没这权利……一来这不合规矩,宫里来人也不会答应;二则,宫里历来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我又怎么忍心你和我一同涉险……”
“那就别去……千万别去!”素惜拽着武珝的手,拼命的摇头。
“身不由己!我又何尝愿意?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放手吧,我该走了!”武珝将浅露递给素惜,勉强的微微一笑。
雅致的雕花马车上坐着一位年长的管事姑姑,她身着宫装,手拿画卷,脸上略带微笑;贺兰府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马车绕过人群停在门外,她缓缓的走下马车,慢慢的朝府里走去。
大厅里,绮荷、武顺还有三两个仆人早已等候在那,见仆人领着管事姑姑走来,忙起身迎接。
武顺上前寒暄着:“姑姑一路辛苦,坐下歇歇,我这就让人去领家妹前来!”
她微笑着点点头:“夫人客气了,奴婢是掖庭的训育姑姑,夫人叫我平卉就好!”
武顺忙道:“是……家妹入宫,还得仰仗平卉姑姑你多多照顾,我们自当感激不尽。”平卉会意的笑笑,接下了武顺递上的小匣子。
“让姑姑久等了!”
武珝一身宫装,走到平卉面前,向她施礼;平卉示意身旁的太监上前掀起浅露,她展开画卷,看了一眼武珝,笑着点点头,白纱落下那一瞬间,平卉不经意瞥见了武珝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她心底一丝怜惜。
平卉起身,朝着绮荷,武顺施礼:“时候不早了,奴婢就带着小姐入宫了,两位若是还有什么交代的,就请快些,别误了时辰!”
绮荷上前替武珝整理:“一切小心!”
武珝点点头,随即跟着平卉慢慢的朝门外走去,临上马车,她回望一眼素惜,素惜明白似得道:“放心吧小姐!”
看着马车离去,人群渐散,素惜却站在原地,她握着袖袋里的玉笛,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马车缓缓前行,车里静静地,平卉看了一眼武珝,好奇的问道:“我瞧着才人方才应该是哭过了,舍不得家人?”
武珝随口应声:“是,失礼之处,姑姑还望谅解!”
平卉:“我劝才人还是暂缓离别之痛,想想如何在宫廷中生存才是!倘若三天两头的思念家里,恐怕还不等皇上召见,指不定就让有心的人算计了去!”
“姑姑这话我明白,只是……”
平卉追问道:“只是什么?”
武珝淡然一笑:“没什么,多谢姑姑关心了!”
平卉明白的笑道:“才人看来不相信奴婢,不过也好,才人记住进了宫就该如此,相信的唯有自己!”
“姑姑,我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你莫怪,我又岂会不相信姑姑呢?”武珝连忙解释道。
“方才才夸你聪明来着,这会儿怎么又糊涂起来了,我是不会介意的,才人放心!”她轻轻握住武珝的手微笑着。
韩府大门外,卢平牵来一匹黑色的骏马递给司马沐逸:“公子上马吧!”
司马沐逸翻身上马,看着卢平微笑着,打马朝贺兰府奔去;卢平望着他的身影担忧的摇摇头。
“他去了?”韩子仲走了出来,也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看看。
卢平担心的看着韩子仲:“韩大人,你说公子他能见着武小姐吗?”
韩子仲摇摇头,眼神深邃:“哎!这事儿不好说,见不着倒也好,事情久了也许就会忘了,可万一见着了……我也不敢想象会怎么样……”
司马沐逸骑着马走在街上,与一辆雕花马车插肩而过,听见身后茶寮的老百姓,指着马车闲聊了两句,他回望一眼远去的马车不禁摇摇头:“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如此可怜……”说完继续朝着前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