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马车抵达天香楼之后,陆恒不想节外生枝,便绕到了后巷,从小门进去,一路找到老鸨。
“陆老板请息怒……”老鸨见他面色难看至极,陪着笑脸说好话,唾沫星子满天飞。
陆恒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先找一位漂亮姑娘陪我兄弟,然后带我去见红翠。”
老鸨冲贴身丫鬟努努嘴:“童儿,快带宝爷下楼选姑娘,挑到满意为止,另外送两坛玫瑰露过去,今日我请客!”
送走石中宝,老鸨整个贴了上来,抱着陆恒的胳膊满脸媚笑:“不瞒陆老板,红翠今日不方便。”
去你妈的老虔婆,又来这一套!
陆恒在心里头暗骂,一想到上次的遭遇气就不打一处来。
好在他不是暴躁易怒的愣头青,轻轻抽回胳膊,与老鸨保持适当的距离,带着调侃的意味说道:“听闻你们妓家有的是手段,就连姑娘们何时来大姨妈,也能控制自如,不知真假?”
“大……大姨妈?”老鸨一愣:显然不明白这个现代网络词汇的意思。
与上次一样,她愈发觉得这位陆老板好陌生,眼神气质说话语气,乃至细微的肢体动作都变得难以捉摸,而且半月不见,原先的病态完全消失,越发显得挺拔俊美,楼里的姑娘们最喜欢这样的客人了。
“不瞒陆老板,红翠是我捡回来的孤女,哪来的大姨妈?你千万消消气,这次确实没骗你,不信就跟我来吧。”
陆恒跟着她往里走,来到后院一处最偏僻简陋的厢房之中,一进门就看到面色苍白的红翠蜷缩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不停地咳嗽,浑身散发着一股腐败的臭味。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你……你不会是花柳病吧?”陆恒很替石中宝担忧,感觉自己应该跟胖子保持一些距离。
红翠有气无力道:“自从那天之后奴家就病倒了,一日不如一日,奴家都轮落到这步田地了,陆老板何必再来挖苦奴家?要是还为那天的事儿生气,奴家任你打骂就是。”
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陆恒的怒气顿时消了不少。
“放心,我不是来寻麻烦的,”
他与屠刚的冲突全是因红翠而起,屠刚当众丢人现眼,晏家也没面子,为了照顾晏家的脸面,许多人以后可能不再光顾天香楼,老鸨迁怒于红翠,把她扔到这里自生自灭没什么好奇怪。
“红翠,你刚刚说那天过后就生病了,是哪一天?我与屠刚打架的那一天吗?”
“是啊,老感觉身体里有东西在爬,妈妈怕我传染给其他姐妹和客人,就把我安置在这里了……”
红翠咳嗽一阵,目光怨毒,喘息道:“妈妈,我红翠风光的时候也替楼里赚过不少钱,你就这么狠心吗?连郎中都不帮我请?恶妇、恶妇……”
老鸨冷哼一声,默然不语。
前世的陆恒出身寒微,切身品尝过白手起家的心酸坎坷,不知不觉间心肠就硬了,没钱没势没本事,到哪里都命贱,何况一个卖身妓院的窑姐儿。
他可不会同情心泛滥,替红翠打抱不平,只怕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死过去,尽可能地柔声问道:“前几天你托人传话给我,说我和宝爷让你打听的事有线索啦?”
红翠一脸迷茫:“线索?什么线索?”
陆恒耐着性子提醒:“一只形似新月的红色匣子,当时给你看过临摹的图样,让你帮忙打听有谁见过,现在想起来没有?”
“哦,想起来啦!”
一阵发呆过后,红翠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知何故,原本苍白的面色居然红润了许多,她掀开被子披衣起床,从衣柜中拿出一把雪亮的剪刀。
陆恒看的莫名其妙。
老鸨厉声咒骂:“没用的贱货、惹祸的扫把星,陆老板等着你回话呢,你拿着剪刀做什么?怎么着,想捅死老娘吗?”
“你看……”红翠冲着陆恒诡异一笑,倒转剪刀,噗的一声刺穿了自己的喉咙,然后笑着拔出剪刀,再刺入、再拔出……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陆恒蒙了。
不仅是天香楼,其他的秦楼楚馆每年都有不少姑娘因为种种原因自杀,在老鸨看来实属正常,一扯陆恒衣袖。
“请陆老板快些到前院去,别被血污弄脏衣服,我这就去喊人处理尸体,这丫头病入膏肓,没得治了,死了也好啊,一了百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红翠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妖笑。笑得陆恒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以至于老鸨带着两名佩刀护院进屋都没觉察。
“抬出去埋了。”老鸨淡淡吩咐,好像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没想到原本死掉的红翠突然睁眼,双瞳呈现出妖异的菜花状,原先散乱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那么大,就像前世科幻电影中被细菌感染变异一样。
“诈尸啦!”老鸨怪叫一声。
陆恒与两名护院急忙后退。
红翠紧跟着坐直身体,张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啸,震的房顶瓦片纷纷掉落。她脸色陡变,霎时间变得无比狰狞丑陋,下身发出嗤嗤声响,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刺破裙子,铮的一声抵住地面。
与此同时,身也体开始膨胀,背部高高隆起,全身的骨骼劈啪作响,口中接连发出声嘶力竭的刺耳啸声,四肢扭曲膨胀,皮肤炸裂,伸出黑色的利爪,紧接着她拼命撕扯自己的衣服,裸露出来的雪色肌肤也纷纷蜕皮,随即长出灰黄色的粗硬体毛。
也就几秒钟时间,红翠衣服粉碎,斑斓的体毛彻底盖满身体,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之前的红翠了,分明是一头人脸猫妖。
陆恒骇然地看着这一幕,其惊悚恶心的程度不下于好莱坞电影中的狼人变异。
猫妖甩动身躯,抖掉黏在皮毛上的碎皮残肉,瞪眼盯着他们。
老鸨歇斯底里喊道:“快、快杀死它!”
两名护院应该都是万钧体魄境界,纷纷拔刀砍去,却如同砍到铁壁,两把钢刀同时卷刃脱手,却连猫妖的一根毛都没伤到。
“寻常刀剑杀不死这畜生,妈妈快跑!”
两名护院吓得肝胆剧烈,他们这些按月领薪之人犯不着为了工作拼命,合力拖着吓破胆的老鸨,一边喊救命一边往外跑。
两条腿的人注定跑不过四条腿的妖怪。
猫妖一声啸叫,飞扑而来,四只利爪交错翩飞,噗噗两声,两只前爪分别洞穿了两名护院的头盖骨。
这惊悚的一幕,立马让陆恒想起了童年的终极阴影——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
“陆老板救命、陆老板救命啊……”
老鸨面如死灰,被猫妖踩在脚下,徒劳地挣扎着。
猫妖却不着急杀她,将前爪从头盖骨中缩回来,两名护院软哒哒地倒地。
这头由红翠变异而来的妖物,贪婪地舔舐爪子上的鲜血脑浆,舔干净之后,当着陆恒的面再次伸出利爪,将老鸨开膛破肚……
陆恒忍着强烈的呕吐感,弯腰捡起一把卷刃的钢刀,拔腿就跑。
“赶紧离开这里,红翠变成了妖怪。”
一路上遇到不少丫鬟杂役姑娘老妈子,陆恒好意提醒,可是这些红男绿女以为他在开玩笑,没人相信,依旧我行我素。
陆恒无奈,一口气冲进前院的底楼大厅。
石中宝光着膀子,左搂右抱,正与两位面容姣好的姑娘玩猜拳拼酒的游戏,输的脱衣服。此刻只剩一条遮羞的裤衩了,上面还绣着两朵娇艳的牡丹花,白里透红分外显眼,惹得围观的姑娘嫖客指指点点、哄笑连连。
陆恒记得这条裤衩,好像是阿蓝用隔壁三姑家的旧床单做的,他也有一条,始终没好意思穿。
宝爷这个没羞没臊的缺德玩意儿,丢人丢到妓院来了。
陆恒喊道:“别玩了,有妖怪,快走!”
“我不走!今天不把这个两个小妖精脱光扒净,我就不叫石中宝,你放手!”
死胖子可能是输急眼了,怎么拉都不肯挪步,甩动一身两百多斤的腱子肉,还要接着猜拳。
“真有妖怪,你不要命了,快走啊!”
陆恒一脚踢在他肉嘟嘟的大屁股上,真相扔下他独自逃命。
“屠……屠刚杀来啦?”石中宝被陆恒踢的一趔趄,顿时清醒了不少,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比姓屠的恶心多了,婊子成精你见过没有?赶紧跑啊!”
“婊子成精?”
石中宝一楞,他以为陆恒捉弄他,刚要回怼几句,随即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珠子,杀猪一般叫道:“我的妈呀,婊子真成精啦!”
紧接着传来周围其他人的惊呼声,有男有女,一时间,大厅内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陆恒下意识回头,乖乖不得了,红翠变成的妖物攀着廊柱追追踪而来,一身污浊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手里……不,前爪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的,更不知道它这一路追来造了多少杀孽。
起初它只有一米六出点头,也就是红翠的身高,可能是吸食了血肉的缘故,而今已经长到两米七八了。躯体如此庞大,偏偏动作轻灵如燕,甚至能像壁虎一样直上直下地攀爬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