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很阔,却到处脏乱不堪,只见四处杂草丛生蚊虫飞舞,与气派的前院形成强烈的反差。
“把所有人叫来。”吕八两淡淡说道!
“是。”
几名佣人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四散而去,不多时吕八两的身后又聚集了不少战战兢兢的佣人,也有少部分人躲在不远不近的角落中观望着吕八两。
“刨开。”
吕八两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草堆。
佣人们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杂乱的草堆中央裸露着一座无碑土丘。
“没听见?”
半晌,吕八两忽然沉下脸,凌厉的望向周围大气也不敢喘的佣人们。
“听见了,听见了……”
几名胆大的佣人慌忙拿来锹镐,小心翼翼的走向土堆。
点点荧光顿时四散飘零,其他佣人们磨蹭了一会儿,但见土丘周围并无甚异常,因此也七手八脚的拎起家缓缓伙走向土丘。
“还不动手?”吕八两厉声斥道!
“好,好……”
佣人们望着吕八两凌厉的目光再不敢拖延,随即你一锹我一镐的刨向土丘。
随着众人不断的刨挖,不多时堆起的土丘便被清平,但佣人们见吕八两仍阴沉着脸不说话,因此只能不断继续深挖。
就在众人累的满头大汗时,深挖的坑面突然一阵颤动,瞬间竟裂开一道半丈宽的洞口,一名措手不及的佣人惊叫着跌落下去,洞下随即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洞口周围的佣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裂洞吓得连滚带爬四处逃窜,有的甚至两腿一软跌倒在地发出阵阵惊呼。
“救命……”
洞下突然传出阵阵胆裂的呼救声,掉下去的人似已吓破了胆。
“他没事,取火把梯子来。”吕八两平静的说道!
周遭有几个与那坠洞之人关系较好的人慌忙取来火把梯子,战战兢兢的朝洞下照去。
随着火光透底,上面的人已清楚的看清坠洞之人,虽面色惨白冷汗直流,但看起来并无甚大碍。
与此同时,洞下那人借着火光却惊悚的发现此地竟是一座巨大的墓穴,四周整齐的陈列着一座座漆黑的棺椁。
“啊……”
那人突然惨叫一声翻眼跌倒,似乎已吓昏过去。
上面的众人并未看见洞中的棺椁,只眼见洞下之人突然昏倒,因此皆惊悚的望向了吕八两。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带着家伙统统下去。”吕八两冲着惊恐的佣人们冷冷说道!
“少爷……”
一名胆小的佣人双腿已站立不稳,裆间亦潮湿一片。
“不下去便死。”
吕八两双目突放寒光。
众人偷偷看了看杀气腾腾的吕八两,皆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深知吕家父子残忍的手段,稍不顺心便草菅人命,因此有些胆大的干脆心一横,本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态慢慢凑近洞口,缓缓将软梯放入。
“砸烂那些木头便能活。”吕八两冷冷笑道!
佣人们依旧犹豫不前……
“下去。”吕八两厉声喝道!
“是……”
一名佣人颤抖着手扶梯子缓缓而下,眼中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众人的目光也紧随下去那人慢慢而下,接着第二人,三人……
转眼间周围的佣人已下去大半,剩下几名胆小的偷偷看了看吕八两,却发现吕八两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心中不禁一阵哆嗦,索性也随众人的身后爬下梯子。
半晌,洞中众人借着剧烈的火光望向四周,人群中顿时传出阵阵惊叫,他们也清楚的看见了四周陈列的棺椁。
“砸烂那些木头留去自便。”
正当众人感到恐惧时,洞口处突然传来吕八两平静的声音,耳尖的人惊讶的听见话落后似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去他娘的,干就完了。”
一名彪形大汉在众瑟中一镐头重重砸向漆黑的棺椁……
洞外,仍躲在周遭角落中观望的一些人惊讶的发现吕八两已将父亲的尸体扛在了塌陷的肩头上,踉跄着走出了巨大的山门……
他的表情很冷漠,与北方之霜无二。
(二)
萍儿的表情很难过,滴落的泪珠悄然融化在丁一石惨白的脸中,如细雨滴落大地。
老杨紧攥着女人柔软的手,仿佛害怕再次失去……
女人轻轻的依偎在老杨肩头,二人默默的坐在院中的藤椅上。
“这些年你去哪了?”
老杨面色有些激动。
“母亲需要我。”
女人失魂般的眼中略显哀伤。
老杨心中微微一动,他从未问过她的母亲,她也从未提过,只因他们早已许诺不过问对方任何不愿提及的事。
直到有了萍儿,直到她抛夫弃女莫名的离别,他也一直遵守二人之间的诺言而绝口未问,只因性格耿直的他只觉彼此真爱便已足够,其它皆为浮云。
“孩子大了,你也老了。”
女人慢慢伸手轻抚着老杨粗糙的脸颊。
“你没老,与当初一样。”老杨盯着那双失魂的眼睛认真说道!
女人轻攥了攥老杨粗糙的大手,倾城之容渐泛绯红。
晚霞很红,绯红,似两抹害羞的红晕,每当夜晚来临之际便会悄悄升起在动情女子的脸上,使神秘的夜晚更加美丽动人。
今夜的晚霞也很红,赤红,似一张怒不可遏的脸膛,即将愤怒的冲向大地碾碎一切生机。
女人慢慢望向赤红的天际微微皱了皱眉,她轻轻放开老杨的手,缓缓走出院子。
老杨也望了望逐渐染红的天际,似乎也感到有些惊讶,他轻轻站起身子,缓缓随女人也走出院子。
院前的山坡上,女人眉头紧锁的望向远方,失魂般的眼中逐渐闪烁起两束煜煜的火光。
老杨的心中也微感不安,因为他已看到远处那座卧虎山顶竟燃起整簇熊熊的火焰。
“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杨惊讶的望向远处的山顶。
女人并未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愈发扩散的火势,眼中尽显悲怆。
(三)
曾气派奢侈的卧虎山庄此刻正剧烈的燃烧在冲天的火焰中逐渐化为乌有,连带周遭方圆无际的寸草寸木俱化为灰烬。
两鬓华霜的朱管家架着马车缓缓驶在山下的小路间,当经过大道的入口处突然勒住缰绳,只见他艰难的走下马车,神情恍惚的望向火光冲天的山顶。
炽热的气浪叠面而过,朱管家依然强睁双目,他仿佛再次看见了昨夜那些熟悉的身影依然厮杀在流转的火影中……
那些平日里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佣人们竟如蛇蚁般拼了命的滑下窄小的洞口。
开始躲在角落中观望的人最终也冲出昏暗,可片刻便再次投入到更加昏暗的墓穴中。
摇荡的火影如狰狞的鬼怪,狞笑的看着已彻底丧失理智的人们拼了命的挤向座座棺椁……
坚硬的木棍锹镐狠狠砸在颗颗脆弱的头颅上,喷溅的血液霎时便染红了冰冷的金银。
两名如蟒蛇般的男女疯狂的扭缠在了一起,牙口,指甲净是破碎的血肉。
众多衣襟鼓荡之人仍双手满满的向怀中塞去,可片刻便猝然倒在脚下刚倒下的身子上,透膛的尖刀迅速拔背而出。
朱管家始终跪在洞口默默的流泪,直到狼哭鬼号的墓穴中只传出微弱的呻吟声。
他颤抖着双腿顺梯而下,中途竟把控不住翻身跌落洞中,顿时背过气去。
再次睁眼时,突兀的景象竟令他忍不住狂呕起来,只见周遭喷溅血液竟比那通红的火焰还浓,身下已如一片深红的血池。
半晌,朱管家双手杵地颤抖的爬到一座棺椁旁,蹭着棺板慢慢站起身子,只见闪烁的棺口四周竟挂着数具怒目而视的尸体,凸出的金银堆砌在僵硬的双臂间。
“给我……”
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踉跄着一头撞向朱管家,吓得朱管家失神跌倒,一颗满是鲜血的头颅瞬间撞在厚实的棺板上,鲜血顿时崩洒在朱管家惊悚的脸上。
随着那人渐渐咽气,朱管家也彻底的瘫软在了棺椁旁,迷蒙中感觉身下似乎传来阵阵寒气。
他低头无神的望去,满地的金银珠宝模糊的凝固在了尸林血池中。
朱管家已忘了是如何爬出那片惨烈的血池的,也忘了是如何熬过那个恐怖的夜晚的,他只记得下一个晚霞前,亲手引燃了一颗巨大的古树……
热浪愈加逼目,朱管家再次爬上了马车,两匹强壮的烈马正轻刨着干燥的土地,朱管家无力的仰面躺倒,满眼尽是鲜红的晚霞。
他猛然翻身呕吐起来。
(四)
月,白,惨白。
滑窗而沁的月光黯然失色,只因丁一石的脸色更加惨白。
轻轻的抽泣声淡淡传入耳际,他依然轻闭双目。
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也想起曾不支昏了过去,可他不愿再次睁开双眼。
他莫名喜欢上了没有光的夜晚,同闻着徐徐的蛙鸣虫窃却看不见彼此。
但他还是睁开了眼睛,只因那声声抽泣的是发自真心的担忧。
他不愿令人担忧,因此满面泪痕的萍儿再次出现在他的眼中。
萍儿瞬间攥紧他的手,片刻又担心的松了松,眼中不断涌出闪烁的泪花。
丁一石攥了攥萍儿的手,微笑着摇摇头,缓缓坐了起来。
“慢点儿,你还有伤。”
萍儿慌忙起身擎住他的后背,眼中依旧泪水涟涟。
“没事儿。”
丁一石虽觉胸口仍有些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
“骗人,肯定还疼。”
萍儿再次抽啜起来。
“他没事了。”
突然,一句淡淡的声音隔空传来,一名仙女般的女人也凭空出现在丁一石面前。
丁一石瞬间愣住,因他并未发觉那沁神之声究为何方传出,也并未发现这女人是如何来到自己的面前。
“娘……”
萍儿上前紧紧抱住女人的胳膊,可眼睛依旧担忧的看着丁一石。
“萍儿乖,别担心,他真没事了。”
女人温柔的拭起萍儿的泪痕,失魂的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丁一石怔怔的看向面前的女人,自觉一向镇定的心竟也有些微微悸荡。
如想找出世间的词语去形容这名女人的美是永远不可能的,或许天地间看不见的地方会藏有那种出尘的美。
岁月,年轮都已迷失在这名女人恬静的脸中,就像那双失魂般的眼睛,无论是谁只要望去必会产生一种迷失自我的错觉。
丁一石甚至看不出她的年龄,只是听萍儿不止一次的喊娘。
“多谢前辈!”
半晌,丁一石定了定神,缓缓起身施礼,他已隐隐感到这女人除了出尘的容貌外,似乎还有种说不出的压慑之势隐透身姿。
女人淡淡的看向丁一石点了点头!
“娘,我们带他一起走……”萍儿轻晃起女人的胳膊哀求道!
“傻孩子,你们还会再见的。”女人轻抚着萍儿的面颊柔声道!
丁一石怔了怔,不解的看向萍儿母女,她们的话令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女人见丁一石有些发愣,遂笑道:“只因我前些年处理些私事致使骨肉分离,此次回来实为团聚且接他父女离开。”
“离开?”丁一石疑惑的问道!
女人笑了笑道:“离开。在你昏迷这三天中,我与她爹也已商量清楚,等你醒后便带萍儿离开此地。”
说罢!女人似乎轻叹了口气。
丁一石慢慢睁大眼睛怔怔的看向萍儿……
“萍儿……这……”
他不相信刚刚听到的话,却相信自己的耳朵,的的确确清楚的听见了离开两个字,但他还是觉得太过出乎意料。
“我不走……”
萍儿忽然离开女人的身边将丁一石紧紧抱住失声痛哭起来。
丁一石仍怔怔的呆立不动,任萍儿的泪水寖透胸口,失魂的眼中渐起动容。
此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只感眼前发生这一切太过突然,令他措手不及。
“今日之说虽有些贸然,但大丈夫何必困于情长。”半晌,一旁的女人幽幽说道!
丁一石慢慢回过神来,但他仍未离开紧拥的萍儿,只是将苍白的脸颊轻轻贴在萍儿乌黑的柔发上。
“不想做什么大丈夫,只想喂喂麻雀。”丁一石轻闭双目默默的说道!
萍儿的身子瞬间一阵颤栗,只将丁一石抱的更紧。
女人恬静的脸上毫无察觉的微微一动,缓缓转身行至惨白的窗前。
两道失魂的目光瞬间消失在了惨白的月光中,弯弯的月芽无动于衷。
“月光一现,来世再见。”女人望着窗外幽幽说道!
丁一石身体猛然一震,半晌竟缓缓离开了紧拥的萍儿。
萍儿吃惊的看着一双逐渐深邃眼睛,道道蓝芒隐现于收缩的瞳孔中。
“怎么了?”
萍儿似乎有些害怕,泪水瞬间也凝化在了脸上。
“没什么,我们还会再见的。”
丁一石苦涩的笑了笑。
正当萍儿不知所措时,丁一石已走出屋子。
“那条小溪真的很美……”
丁一石凝望着那弯青青的月芽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