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萍儿已将头深深扎在女人的怀中,久久不能自拔。
静谧的夜空默默俯瞰着暮中一的切,盈如女人恬静的脸。
老杨猛然张开双臂将母女二人紧拥怀中,只觉即刻令他去死也值了。
女人并未说话,只是轻轻的依在老杨宽阔的胸膛。
温柔的清风徐徐而淌,流殇着幽幽丁香的味道,温润的紫晶随风栗缀于三人之间。
“好孩子……”许久,女人轻抚着萍儿的头哽咽着说道!温柔的眼中已缀满璀璨。
萍儿抽啜着慢慢抬起头,一双慈爱手已拭去她满面的泪痕。
“娘,我好想你。”
萍儿的身体仍在不住的颤抖,滚烫的泪水也再次夺眶而出。
女人眼眶一热,随之再次将萍儿拥入怀中:“娘也想你,今后不会再离开你。”
说罢轻轻合上眼睛,点点珍珠慢慢滚落脸颊。
老杨浑身颤抖着落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女人慢慢睁开双目,失魂的眼中渐呈清澈透明。
如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条小溪,忘情的失魂在透明的时光中。
半晌,老杨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慢松开了膀臂轻声道:“萍儿不哭,快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萍儿慢慢擦了擦眼泪,不舍得离开了女人的怀抱,随之望向一旁丁一石。
此时丁一石用力坐了起来,试图挣扎着站起,却以失败告终。
萍儿见状赶忙来到丁一石身边俯身将其轻轻搀住,轻抚他的胸口抽啜道:“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丁一石微弱的摇摇头:“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暗便昏了过去。
“求求你别这样,别这样……”
萍儿轻晃着脸上已毫无血色的丁一石失声痛哭起来,她忽觉得受伤的宁愿是自己……
“萍儿……”
一旁的女人慢慢恢复了平静,淡淡的望向丁一石。
“他没事,不过是受了些内伤而已,让他安静一会儿。”
说话间女人已来到丁一石近前,突然伸手在他身上轻点了几下。
“你还能背动他吗?”女人看着老杨轻声问道!
“没问题!”
老杨快速来到丁一石身前,俯下身子关切的看着他。
“好,走吧!”女人点头说道!
老杨不再言语,只伸手轻轻架起丁一石的胳膊,一旁的萍儿见状赶忙伸手相扶,二人合力将丁一石架于老杨后背。
“回家。”
女人深深看了一眼老杨,转身拉起萍儿的手。
“回家。”
老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便背起丁一石朝庄外大步走去,似乎这场无妄之灾予身体所造成的伤害在这名女人归来之后便烟消云散。
此刻萍儿的心中倍感幸福,只因她再次握住了那只温慈的手,也再次感受到了幼时那包容的温度。
母女二人缓缓随着老杨走出庄外,轻踏在破碎的青石间逐渐走远。
无数双各异的眼睛紧盯着四人走出庄外,其中不乏险恶,跃跃欲试的眼神。
奇怪的是整座庄园的人,包括随三绝而至的恶道们竟眼睁睁的看着四人淡然离去却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拦在门外的壮汉竟畏怯的闪开道路,眼见四人彻底消失才长舒了一口气。
只因他们已感到那名似仙女下凡般的女人身上竟不符的透着一股令人忌惮的压慑之势,甚至令人连呼吸间也感到异常压抑。
(二)
夜间的山林异常幽静,偶尔轻啸的冷风瞬间便失散在成片的老树间,只丢下阵阵飘零的芬芳。
丁一石已感受不到任何芬芳,只觉得胸口异常憋闷,不时有种苦涩的滋味涌入心头,欲呕难忍。
他恍惚看见了静谧的山水正朝他牵强的轻笑,颠簸的月色刻意在淡化这幅由衷的怅惘。
吕八两却真实的看见了许多阴霾的笑脸逐渐聚集在自己周围,明晃晃的刀剑逼得他难以睁眼。
三绝的尸体尚未凉透,仅存的余热却被冰冷的刀剑所掩。无数逼目的寒光直射他们僵硬的躯干,三具塌陷的皮囊瞬间便被无情的撕裂,粘稠的血液仍未流干。
三双空洞的眼睛凄凉的盯着太多幸灾乐祸的嘴脸却无能为力,过去那些凛然的笑容此刻已化作奸佞依旧冲他们嗤笑……
“银窖在哪?”一名持剑的道人阴沉着脸问道!手中震颤的长剑仍挂着粘稠的血水。
吕八两麻木的望向问话的道人,片刻认出这道人乃是趣魂的首席弟子净愚,也乃是青城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呵呵……”
半晌,吕八两竟一改刚刚的麻木之态,只见他轻轻放下父亲的尸体,沙哑着惨笑起来。
“附耳过来!”吕八两踉跄着站起身子,沙哑着说道!
净愚怔了怔,面中渐露惊讶之色,但紧握长剑并未靠前。
“这点儿胆量还想出头?我看趁早滚蛋得了。呵呵!”吕八两看着净愚蔑笑道!
“你说什么……”
净愚突然咬牙切齿,忍不住提剑凑近吕八两近前。
“贫道还怕了你不成?快快如实讲来,否则贫道便不客气了。”净愚忽的瞪起眼睛说道!
“再近些。”吕八两不耐烦道!
“倒底说不说?”净愚呵斥间,身子又缓缓近前一步。
吕八两笑着将嘴凑到了净愚的耳边……
一旁众道皆竖起耳朵慢慢向二人靠拢过来。
“在……”
只见吕八两冲着净愚耳边小声说些什么,声音也逐渐减小。
周围的众道只听见一个“在”字,接下来说些什么完全没听清楚。
“在哪?”净愚盯着已离开自己耳边的吕八两疑惑的问道!
“就在我刚刚说的地方。”吕八两一本正经的答道!
“你说什么?”净愚一脸的惊讶!
“快去吧!银子有数,别让旁人捷足先登了。”
吕八两边说话边缓缓远离净愚。
一旁的众道皆将放光的眼神投向了满脸惊讶的净愚,已全然不顾已悄悄挤出人群的吕八两。
“师兄,究竟在哪?快带我们去。”
有的的道人已忍峻不住嚷嚷着问向净愚。
净愚惊讶片刻后,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突感一阵莫名的寒意,浑身也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
“别听他的……”净愚突然大声喊道!
“净愚,银子到手别忘了分弟兄们点儿,弟兄们也挺不容易的。”
净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吕八两无辜的话声所打断,众道也齐刷刷将净愚围住。
“师兄,快带我们去,一会多少分我们点儿就行。”一名黑脸道人不耐烦的嚷嚷道!
“他什么都没说,我……我也什么都没听见。”净愚已急得额渗冷汗!
“做人别太贪,钱不是一个人拿的。一个人也拎不动。”又一名白脸道人冷冷说道!
“我……我真没听见,他骗你们的。”净愚瞪大了眼睛紧张的解释道!握剑的手也已轻抖起来。
“我看你是在骗我们。”
一名披头散发的道人冷笑着说道!随着话声出口手中的牛尾钢刀也已架在净愚的脖子上。
“大胆!竟敢对师兄如此无力。”净愚不由得气撞顶梁,对着散发道人大声呵斥道!
“屁师兄,不过是只贪婪的猴子罢了。今日你若不带爷爷前去分钱,休怪爷爷手下无情。”
散发道人说话间,锋利的刀刃已将净愚的脖子划开一条浅晰的口子,细弱的血流也已顺着净愚的脖子淌在前襟。
“你他妈找死。”
净愚顿时火冒三丈,忽的挥起手中长剑拨开钢刀,紧接着一剑抹向着散发道人的脖子。
他本想一剑惊走散发道人,可此刻心中有火,因此出手迅疾了一些。
散发道人也未想到净愚会出手如此之快,他以为净愚也只是吓吓他而已,因此躲避的慢了一些。
随着剑光扫过,一颗硕大的头颅翻滚着侧飞而出,喷涌的血箭瞬间透过颈项直窜冲天。
半晌,一股腥热之气逐渐弥漫周遭,众道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皆未回神,似难以相信刚刚还锐气逼人的生命竟在眨眼间便身首异处。
净愚手中的长剑仍悬于空中,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随着滚烫的血水滑落,亦不禁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随着人头滚落在地,窜腾的血箭也已洒落,四周的空气亦似凝固了一般。
“杀了这个畜牲!”
突然,安静的人群中骤然传出一声怒吼,紧接着数把寒光四射的刀剑迅速朝净愚刺来。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净愚也已来不及多想,迅速的抡起长剑格挡来犯之刃。
刚刚安静下来的院中再次沸腾起来,净愚的弟子徒孙们护在他的周围已与其他道人兵刃相搏,人群中顿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净愚本想与其同门之人好好解释一番,可未想散发道人的师兄弟们已然杀红了眼,无论牵连与否皆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混战中,一道滚烫的血花突然溅在净愚的脸上,他扭头望去,最寄予厚望的大徒弟竟仰面跌倒,喉管已被割断。
他望着赤目凸睁的大徒弟许久,不禁悲从心起,半晌仰天长叹道:“人作孽不可活,不可活啊!”
随着话声出口,净愚手中的长剑也已挥起,纵身便跃进了刀光剑影中……
已退至大厅内的吕八两望了望血花四溅的人丛,缓缓低下头轻轻握起父亲冰凉的手,凄凉的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惨烈的喊杀声渐渐消失,净愚已气喘吁吁的站在院子中央,他艰难的手持长剑杵地,双腿已不听使唤的颤抖不已。
血,顺着震颤的长剑缓缓滑落在地,净愚却不知流淌的究竟是己是他。只知院中唯站他一人。
他颤抖着望向四周,满地的尸体皆不甘的圆睁怒目,不知望向何方……
“救我……”
突然,一名满脸是血已看不清模样的道人无力的抱住净愚的大腿,微弱的哼哼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净愚突然冒出一阵近似癫狂的大笑,直笑得口中涌出红黄的血浆。
“救你……”
随着惨烈的话声出口,脚下的道人已被一剑透心,断气后却仍紧抱着净愚的大腿不放。
净愚颤抖着拔出长剑,缓缓抬头望向了暗青的天空。
“谁救我……”
静止的天空突然传来一阵惨烈的回响……
净愚的长剑已由喉管处坠落脱手,不甘的双目仍死死盯着无动于衷的天空……
拥挤的枝间依旧沙沙作响,夜啼的鸟儿依旧轻哼着凄凉的曲子。
吕八两冷漠的看着院中堆积如山的尸体,轻眨了下眼皮。
“来人。”
吕八两缓缓走出大厅。
庄内大多数的佣人早已被刚刚那场血腥厮杀吓得连夜逃出庄园,但也有少部分人仍躲在庄中并未出逃。
随着吕八两召唤,有几名胆大的佣人战战兢兢来到吕八两近前。
“少爷……”
几名佣人颤抖的低着头,豆大的汗珠已顺着颚下滚落在地。
吕八两看着几名瑟瑟发抖的佣人冷笑道:“你等为何不不逃?”
几名佣人互相看了看,片刻一名佣人颤声说道:“吕家对我等……恩重如山,我等岂能在少爷危难之时轻易离去。”
吕八两冷冷笑了笑:“是吗?欠你们多少工钱?”
几名佣人浑身一颤,突然重重跪倒在地,其中一名惊惶的说道:“小人们实不敢贪图那一年的银两,留下只因敬仰吕家威名,还望少爷明察。”
说罢惶恐的磕起了响头。
“呵呵……”
吕八两轻笑了两声,片刻说道:“好好,难得你们一片忠心,本少必不辜负你们一番美意。随我来。”
说罢转身走进大厅,缓缓向着后门走去。
几名佣人怔了怔,互使了使眼色,随之悄悄跟在了吕八两的身后。
“开门。”
吕八两冷冷道!
几名佣人赶忙上前合力推开吕八两眼前的一座铁门,他们老早便见过这扇大厅的后门,但谁也没有出入过,只因无人敢未经允许便轻易在此行走,今日竟惊讶的发现这座看似严丝合缝的铁门竟未上锁,轻易便能推开。
随着紧闭的铁门突然敞开,一股冰凉的腥风扑面而至,吕八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断裂的肩膀似已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