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座众人的眼中皆惊光四溢,仿佛那片恐怖的杀戮近在眼前。
丁一石心中亦是震惊不已,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只见老者长舒了一口气道:“此句诗词原为你那曾外祖父深情所作,时值他身为一教之主正如日中天,凭借手中一把神鬼皆愁的弯刀席卷江湖所向披靡。后为铭记深情,便将此诗句刻于刀身之中以表寄托,后人闻此诗句便如见刀,何况刀光之下毫无生还,所以江湖中人人以此诗句视为生命之绝响,不听则已,听之必隔世相会。
“原来如此,晚辈也曾听家母讲过,曾外祖父历经种种之后最终隐于祁连山下,但为何又牵连我爹?”丁一石忽的回过神来,赶忙问道!
“你爹曾被人设计陷害逼入绝境,最后走投无路舍身跳入山涧,未想命不该绝且偶遇你娘,也正是此次相遇成就了二人美好姻缘。”
后来呢?丁一石急切问道!
老者顿了顿接着道:“时值你曾外祖父正隐于祁连山下,见你爹厚道心诚,便将此刀法传于你爹。未想你爹竟悟性过人,短短时间便将其精华领会贯通,成就远远超出你曾外祖父。日后你爹携你娘出山寻仇,凭借手中那柄无双的神刀力压众寇一雪前耻,终究功德圆满而遁入深山,此后便不再理会江湖是非。”
这时,一名黄衣人感叹道:“那时在下还为年少,但令尊之神奇早已如雷贯耳,未想一把神刀两代奇人终究未得善终……”
丁一石静静的听着,心中热血亦是沸腾不止,他何曾想到,此刀竟令人如此着魔……
老者倒了杯酒接着道:“那时老朽亦为壮年,满心骄傲自认天下无敌,但见那教主祁连一役后,便心灰意冷,不再抛头露面。”
“为何?”丁一石问道!
“那不是人间的弯刀,亦不是世间的刀法,那乃是天地间一道至阴至邪的月光。任你华丽堂皇还是固若金汤,必都躲不过那道诡异的月光。”
说到这,老者握着酒杯的手竟有些颤抖……
“那时老朽便以为,凡人纵使终身刻苦,亦将逃不过那道如月光般的光芒……”
“圆月弯刀,一出中分,月光一现,来世再见。”老者喃喃道……
丁一石听老者讲完,心中五味杂陈……
众生为何要不顾性命去争抢那道虚无缥缈的色彩?
“不值得!”
丁一石似在嘲笑般轻轻摇了摇头!
老者微微怔了怔,颤抖的手却逐渐稳定,苍老的眼中竟隐隐透出惊喜的神色……
“哈哈哈哈……”
只见老者突然大笑起来……
黄衣人们与路香香俱是一惊。
路香香问道:“老人家,您笑什么?”
老者慢慢止住笑声说道:“未想此子修为竟已在历代传人之上,江湖有救兮,众生有救兮……”
“您是如何观出?”路香香不解的问道!
“人鬼皆以那皎洁为美,月下卿卿我我,夜中东逛西游,岂不知明月当空本就挥洒道道光辉,何必再去追寻那身边早已拥有的踪迹!岂非自作多情?”
“对,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色彩而放弃本属于自己所拥有的,实在太不值得!”一名黄衣人突然说道!
“哈哈!英雄不问出处,你小子倒也算为俊杰。”老者看着说话的黄衣人笑道!
“多谢您老指点迷津!”这名黄衣人肃然道!
这时,路香香亦是感慨万千,他望向丁一石道:“未曾想这一路走来,我这小弟竟为那弯刀传人,感谢苍天眷顾,令我这小弟并未沾染丝毫魔意,且为人正直,光明磊落,足令人心安。”
听路香香说罢!老者突然摇了摇头,眼中似有隐隐不安……
只见老者问道:“小子,你那刀身是否刻有那七字诗句?”
丁一石猛然觉察,赶忙道:“多亏前辈提醒,此乃凡铁打造一柄俗刀,浑身乌面如镜,并未刻有其它。”
“这就对了,唉!也难为你爹了。”老者感叹道!
“还请前辈直言!晚辈洗耳恭听!”丁一石肃然道!
只见老者抿了口酒,缓缓道:“说你为那弯刀传人也不为过之,确切的说弯刀只为载体,刀法方为真实。不过亦可说那弯刀传人另有其他,因为那柄人人惧怕的弯刀并未真实在你之手!”
“哦?虽听前辈讲明那往昔之故,晚辈亦有所不解,那七字之刀现在何处?”丁一石问道!
老者叹了口气道:“昔日你爹设宴立托,天下英雄尽赴于此,老朽亦在当中。席间,只见你爹立下嘱托,便携你娘等诸家眷拂袖而去……”
“是这样,那柄弯刀究竟传于何人?”丁一石焦急的问道!
老者并未回答,只见他转脸问向黄衣人们:“你等此番前来,主使未曾透露半分?”
黄衣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为茫然!
片刻,领头的黄衣人说道:“前辈刚之所讲晚辈实未听说,那时晚辈身份卑微,就算那刀神若请,想必也轮不到在下头上。”
另一名黄衣人亦道:“来时主使只作吩咐,若遇其主,断其手腕,下其弯刀,令其永世不得出刀,至于其它未曾交待。”
老者眯缝着眼睛思索片刻道:“其中有些不透,老朽一时也猜不出究竟,只是你小子既得真传,便可称其传人,以后的路必要谨慎行走。”
丁一石笑笑道:“老人家,晚辈此次出走,只想报那情深之仇,如若遇之,无论为神作鬼,必将拔刀屠之,我看谨慎之虑应留予那歹人。”
“不愧为刀神传人,果真万般自信。”老者笑着点点头!
丁一石再次问道:“老人家,刚刚您之话语只透半分,既然在场,定知那弯刀下落,此刀究竟流往何方?”
老者身子忽然一震,望着丁一石似有难言之隐……
只见他缓缓道:“小子,你那双臂可曾不适?”
丁一石虽惊讶老者竟了解自己的病痛,但还是点了点头。
“唉!这就对了,其中之故老朽如今不便讲明,待日后你挥刀纵横之时,不明之事自然明了。或许,还有更多云中雾里之脸即将呈现眼前……”
“如今为何不便讲明?老人家究竟有何难言之处?”丁一石有些焦急道。
“你不必多问,老朽想告诉你的是,你爹之境以入无形,非凡人可观破其妙,其所为之必有其大智大理,就连老朽亦只观滴水难知沧海。你如今要做的就是揪出那幕后黑手,迫其归位,还江湖一个自在太平!”
老者说罢!举手一饮而下。
丁一石虽仍有些不解之处,但亦没再深问,他明白此等世外高人必有其高明之处。
他拱手抱拳道:“多谢前辈告知,晚辈在此谢过,来日雪恨之后定当相报。”
“算了算了!什么报不报!你小子能手下留情少取几条性命老夫便积德了。”
老者叹了口气摆摆手!
这时,路香香望着领头的黄衣人道:“刚刚我等只讲那弯刀过往,不知诸位哥哥此番前来究为何人主使?”
老者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领头那黄衣人。
只见那黄衣人怔了怔,慢慢望向丁一石沉声道:“老弟可知那西方婆罗教?”
“不甚了解,那是一支何等教会?”丁一石不解道!
“我想老弟出涉江湖,定然不知其详,那是一支近些年新崛起的神秘教会,虽创立日短,但不知何故发展竟极其迅猛,如今其教众遍布天下,可以说普天之下尽是其教会所染之处。”
黄衣人说罢!眼中竟透出阵阵恐惧……
“哦?竟有这等威望!难得难得!那又与我何干?”
这时,一旁的老者突然说道:“可是那迦罗行者所创之教?”
“正是!前辈亦定有所耳闻,近年来此教会声势浩大,如今江湖中已鲜有能与之匹敌的门派。”
只见老者脸上阴晴不定,眼中亦透出阵阵复杂的色彩。
丁一石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黄衣人道:“哥哥,我不知那所谓的婆罗教,小弟只想知道究竟与我有何瓜葛,还请哥哥讲明。”
黄衣人伸手擦了擦额头道:“老弟有所不知,那婆罗教门规森严,上下数万教众只信奉其一教之主,其教义扬言,天上地下,遍布真我,无处不在,无所不至。其门下教众忠心信奉,其主一旦发话,其众必置生死于不顾舍身达成,其威势足以惊天泣鬼!”
说到这,黄衣人眼中再次透出恐惧神色……
“岂有此理,这乃是邪教所作。”路香香忍不住说道!
黄衣人叹了口气道:“我等亦知如此,怎奈深困其势难以自拔,只能装腔作势与虎谋皮。平日阴奉阳违混迹其中倒也妥当,怎乃近日突收一道死令,限我等三日之内残及弯刀之主不得有误,否则我等连及家人皆性命难保,还望前辈与老弟尽快拿个主意为上。”
“什么?我与那教素无瓜葛,若非今日听哥哥道来,我根本闻所未闻。乾坤朗朗,竟有此等幽冥之教装神弄鬼为非作歹,真乃可恨之至。”丁一石咬牙说道!
“你等可曾见那教主?又是受教中何人所托?”老者缓缓问道!
黄衣人叹了口气道:“我等虽混迹江湖多年,怎奈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如今身份亦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教主身份显赫,岂能见我等之流!我等亦是受其层层传话之人吩咐,身不由己而为之。”
老者听罢!亦长叹了一口气,只见他缓缓合上眼睛喃喃道:“可悲啊可悲!天道又如何?何时才能了却脚下之道……”
众人见老者忽然感慨俱疑惑不已……
片刻,丁一石轻声道:“前辈,看您之态好似识于此教,能否方便赐教?”
老者慢慢睁开眼睛,眼中似有无限悲悯……
他轻嗦一声道:“此教主过去乃是位不出世的奇才,本身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后因身前历经种种,一时心神不定而误入歧途,未想历经沧桑仍痴心不改,实乃可怜可悲。”
“原来如此,前辈可否描述一二?”丁一石问道!
“不提也罢!此人身世实与你无关,亦不断定便为那幕后之手,你只寻那幕后真凶便可,不必为其分神。”
“好!既然现已了解与那教会有关,晚辈便顺藤摸瓜找寻那教会之所,盼能查个水落石出。”丁一石恨恨道!
他转头向黄衣人们问道:“诸位哥哥,前几日小弟家中之变是否也与那婆罗教会有关?”
“此等重大之故我等可毫不知情!若是令我等与那刀神对垒,还不如直接送我等归西便罢!”
领头的黄衣人用力的摇摇头!
“只是这天下之大,那教会又门徒众多,真不知该从何处寻起。”
丁一石有些为难!
这时,一名黄衣人开口道:“据此往西百里外,有座村镇,名曰陈家。小人办事曾途经于此,此地俱是些婆罗教众游走场所,其中还有些头头脑脑,不如老弟就此往西去那陈家镇,我想定能查出个头绪。”
“也罢!如别无他法,也只好如此,多谢哥哥指点!”丁一石拱手道!
“老弟不必客气,刚刚我等已然说过,老弟之事便为我等之事,日后定当全力答报!”
这时老者说道:“小子,虽有大仇未报,但亦不可心急,恐忙中出乱,今夜且好生调养休息,明日再起身去往西方。我想时候一到,那该来的不必寻找你也躲避不及!”
说罢!老者冲黄衣人们说道:“你们亦不必客气,往后便为自家人,相信你们心中俱有杆秤,孰是孰非自有公论,天色已晚,还请快快回府,想过回去后如何交待了吗?”
黄衣人们纷纷摇头,领头那黄衣人有些茫然道:“今日我等既将底细托出,回去后恐难将复命,或许自身亦将命不保夕。”
老者点点头道:“可曾后悔?”
“不曾,那婆罗教以势欺人作恶多端,早令众多江湖人士心生不满,只是惧之手段不敢与之为反,倘若我等今日道其原委后终能肃清此流,亦算为江湖中一份义举。”
黄衣人的眼中竟出奇的平静。
“拿着。”
只见老者突然伸手取下头上竹髻缓缓递到黄衣人面前。
黄衣人怔了怔,慢慢接过托于掌心,只见小巧精致,似剑非剑。
老者未等黄衣人开口便说道:“你等不必回去复命,如信的过老朽,携此物去往武当深山交与那掌门老道,他定对你等另眼相待委以重用,往后你等断去那鸡鸣狗盗归于沧桑,不知意下如何?”
说罢!老者抱臂微笑的看着黄衣人们,面中似有隐隐骄傲。
只见六名黄衣人眼中顿时闪出阵阵向往色彩……
不知是那南尊武当还是正道沧桑……
领头的黄衣人见老者一副骄傲的神情,心中顿时明了些许……
他迅速将竹髻揣于怀中,肃然起身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其余黄衣人亦纷纷起身,六人肃然向老者深深鞠了个躬。
“老哥放心,不久后的江湖中定不存在那遍布真我。”丁一石淡淡笑道!
六名黄衣人望着丁一石并未说话,眼中俱都现出期盼之光。
“告辞!”
六人转身便走出房间,行出院门,渐渐消失在月色之中……
“就这么走了?”路香香有些惊讶道!
“果真来的快,去的也快。”丁一石笑道!
“但愿今夜的细雨能带走尘团污垢!”院门外,老者望着黄衣人们的背影喃喃道!
丁一石慢慢抬起头,静静的望向无际的天空。
绵绵已止,幽暗的银河中闪烁着点点璀璨,晶莹无疵。一轮明月光洁似镜,似亮非亮般悬于那璀璨夺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