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石怔怔的望着天空出神……
一旁的路香香轻声道:“别想太多,那样会很累的,快些进屋,别着凉了。”
丁一石点点头,二人缓步走进屋内。
老者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道:“你二人想好没有?今夜如何安睡?快快道来!老朽可没功夫陪你们磨蹭。”
“路香香顿时两腮红晕,低头默不作声。”
丁一石脸上亦微微泛红,迟疑片刻道:“唯恐月黑风高再生那无端是非,我便与姐姐同寝一室,相互照应,还请前辈容间栖身之所。”
老者笑笑道:“这就对了,大丈夫何作虚假之态,心术放端行事便正,不必顾忌太多!”
一挥手又道:“出此房间往后,还有几座房间,你二人速速安歇去罢!。”
说罢!起身便收拾起碗筷,竟不再看二人一眼。
丁一石默默的看着身旁的路香香……
只见路香香低着头,手中紧紧攥着腰间的铃穗……
七彩的铃穗,天际的彩虹……
丁一石仿佛再次听到了那悦耳的铃声……
将他在无边的噩梦中轻轻的召唤出来……
梦幻般的彩虹,真实的铃声。
“姐姐!今夜讨扰过久,老人家也要休息,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好!”丁一石红着脸咬咬牙说道!
路香香慢慢抬起头,眼中这个淳朴的大男孩正尴尬不已……
她的两腮更加红晕,再次低下头,慢慢伸手拽住了丁一石的衣角……
丁一石一闭眼,伸手攥住路香香的手腕,转脸对老者道:“前辈早些休息,我与姐姐先去。”
说罢!攥起路香香的手腕迈步朝屋外走去。
路香香低头红着脸,跟随丁一石走出屋外。
许久……老者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缓缓走到门外,静静的望着空旷的院子发呆。
不觉间,双眼已尽混浊……
一世的泪水寖淫在一世的皱纹间。
一世的她?一逝的她?
路香香久久没有睡去,她慢慢起身,下床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丁一石蜷伏在并列的椅子上鼾声大作。
闪烁的烛火跳跃在疲倦的面容上,跳跃的心是否不再疲倦?
他将那轮美丽的圆月紧紧揽入怀间,仿佛昏暗的天地间,只有这片温柔的月光才真正属于自己……
路香香静静的望着熟睡中的丁一石,眼中渐渐跳跃出闪烁的晶莹……
这片温柔的月光真正属于自己?
还是那无尽的疲倦伴随夜晚的寂寥在无助的哀嚎……
许久……她默默摘下了天际间那团洁白的云朵,轻轻的将他包裹。
没有风,没有变幻,洁白的云朵温柔的包裹着这份疲倦,不曾流逝……
烛光已尽,无尽的黑暗中是否偷偷流淌着温柔?
“还有我!”
她喃喃道!
洁白的云朵中渐渐流淌出缕缕不被察觉的温柔……
(二)
清晨,清风,清晰。
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掀起这片温柔的云朵……
他将这片云朵轻轻抱在怀间,深深的呼吸着这片温柔间幽幽的清香。
美丽的圆月已静静的不知去往何方……
一团洁白的云朵悄悄的靠近了他,温柔的将他拥在怀间。
丁一石慢慢起身,转脸望向似在熟睡中的路香香。
路香香侧身静静的躺在对面的床上,身披一条青青的毯子。
一呼一吸间,优美的身躯在这片青青的怀抱间均匀起伏。
她是否已在这片青青的天地间找到了期盼的归宿?
还是只有在这片青青的怀抱间才能安心入梦?
丁一石静静的望着那片青青中的温柔,眼中闪烁着清晰的光华。
他悄悄的走近,轻轻将怀间的云朵挂在了青青的天地间。
推开房门,天地间瞬间真实无比。
青青的天地间似乎微微颤了颤,滴滴绵绵细雨悄悄的消失在广阔的幽蓝中……
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晰,丁一石慢慢抬起头望向广阔的天际。
一道七彩的虹桥安静的挂在雨后的晴空,清晰无比。
“臭小子,起的够早啊!”
丁一石忽觉肩头一热,只见老者笑眯眯的站在身旁。
“晚辈历来早起练功,习以为常。”丁一石笑笑道!
老者点点头笑道:“昨夜休息可好?你那姐姐可曾醒来?”
丁一石脸一红:“多谢前辈费心,我与姐姐休息已足,只想今日赶往那西方之镇。”
“好!一会吃过早饭便可上路。”老者点点头!
这时,只听门一响,路香香低着头缓步走出房间,慢慢来到二人面前。
“前辈早!”
路香香低头红着脸喏喏说道!
“赶早不赶晚。”
老者笑着望向路香香!
路香香面颊更加红晕,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丁一石,又低下头去。
丁一石脸一热,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
“你二人先聊,老朽先去准备早饭,稍时到前院即可。”
说罢!笑着转身直奔前院走去!
许久……
“姐姐休息可好?”丁一石红着脸轻声问道!
“嗯!”路香香依然低着头。
“那就好!一会儿吃过饭小弟便赶往那西方,姐姐是否同路?”
路香香慢慢抬起头,默默的看着眼前这名淳朴的大男孩:“你我既从有始中相遇,便定在那终点处相逢。这一路,我可以陪着你吗?”
丁一石心中一热,微微颤抖的手轻抚在了路香香的肩头……
老者端过两碗粥摆在二人面前:“趁热喝吧!人心不比四季,每日三餐俱厌凉喜热,喝的热乎乎的好赶路。”
“多谢前辈盛情。”丁一石感激的说道!
“不必客套,赶紧喝吧!唉!”
老者望着二人长叹一声道:“我已衰老,还望你二人此刻珍重为好。”
二人看了看老者,慢慢端起面前这份滚烫的炽热……
二人吃过饭稍坐片刻,便向老者提出告辞。
路香香牵过骆驼行至老者面前:“多谢前辈昨夜出手相助,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此时丁一石也来到老者面前:“我与姐姐此刻便去往西方,奈何就此作别,还愿前辈永不驻那十方过往。”
老者一笑道:“驻与不驻又如何,只要这间客栈还在,老朽便长驻于此,你二人路上小心!”
丁一石看了看老者,转身攥住路香香手中的缰绳道:“姐姐,今日你我便共游那三江五湖,还可安心?”
路香香笑了笑,一跃而上端坐于驼峰之间。
丁一石见她坐稳,转脸肃然对老者拱拱手,之后牵起骆驼便欲前行。
“等等!前辈如此偏爱我们,我们就这么走了?不与前辈再说些什么?”路香香诧异的望着丁一石。
丁一石抬头看了看路香香,淡淡一笑间,牵起骆驼缓缓踏向前方那条金黄的长河之间……
许久……累累皱纹间清晰的闪烁着段段碎片……
是开始?终点?还是无始无终的永恒……
“再见如何?不见又如何?”苍老的声音喃喃道……
(三)
风兮!轻轻的吹,拂起那陈年,往事翻飞。
雨兮!那便是泪,无尽的伤悲,滚落无言。
拂起那无言以对的歌,飘于我心流连。
约定那绚丽多彩的虹,擎于风雨后的晴空。
微风轻轻的吹过路香香美丽的脸庞,淡淡的金黄中透出淡淡的微笑。
微微上扬的嘴角间飘出淡淡的歌声,淡淡的忧伤……
丁一石牵着骆驼,听着淡淡的歌声,行走在淡淡的伤感中……
火红当空,漫天金黄,二人一骆驼,渺小的游走在巨大的熔炉间。
高高盘旋在长空的苍鹰不时的鸣叫着……
是不惧这炎炎的毒辣?还是期待那最后的一击?
一座座金黄的沙丘在这座巨大的熔炉间恍惚不定,隐约升起缕缕飘渺青烟。
“姐姐!你热吗?”丁一石边擦拭额角边说道!
路香香温柔的望着丁一石,嫣然一笑!伸手将水袋抛向他。
丁一石拧开水袋,仰头忽的将水洒在脸上,片片水花过后,顿感清爽不少。
“还不知有多远,真怕姐姐受不了这炙热。”丁一石伸手擦了把脸。
“我的心比这酷暑更加炽热,倒是你却令我担心。”路香香望着丁一石轻声说道!
丁一石忽然俯身抓起一把流沙,用力的扬向远方。
片片细碎乘着淡淡的清风迎面驶来,轻轻的荡于二人脸上,身上。
灼烈的日光仿佛瞬间化作温存,轻抚着二人疲倦的身子。
一路歌声,一路温存,炙热的熔炉间燃烧着两颗更加炽热的心。
“你看!”
丁一石顺着路香香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的飘渺中,一座精致的楼阁若隐若现……
“好像是座茶楼。”丁一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好像很远!要不要你上来歇会儿?我来牵骆驼。”
“姐姐你就坐着吧!”丁一石擦了擦额角。
路香香安然的点点头。
丁一石喝了口水,伸手抹了抹嘴角,牵着骆驼直奔远处的空中楼阁而去。
眼前的一切令二人感到十分惊讶!
看似遥不可及的距离竟近在咫尺……
看似如仙境般的楼宇竟是间茅草搭成的棚子……
一名稍稍驼背的老妪握着蒲扇正用力的扇着碗中的茶水,见二人到来,慌忙放下手中蒲扇,颤颤巍巍拎起块破旧的抹布擦拭起落满尘土的桌椅。
二人拴住骆驼来到棚下。
“老人家不必客气,我二人讨碗凉茶便可。”
丁一石伸手搀住老妪的胳膊,接过抹布放在桌上。
此时路香香已端过两碗茶水。
“好孩子,我老太婆上了岁数,腿脚也不太灵活,你二位自便吧!。”老妪颤颤巍巍的说道!
“您不必客气,还请快坐。”
丁一石搀扶老妪坐下,与路香香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坐于老妪身边。
老妪笑容满面的看着二人,眼中说不尽的慈祥。
丁一石抹了抹额角,端起碗喝了口水道:“您老此番年龄,独自守这荒凉之所实在辛苦,为何不置块清净颐养天年?”
“唉!”
老妪收起笑意叹了口气道:“我亦不想如此,只怪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不知福祸,饱暖之下竟想横生外财,每日与那酒鬼赌徒厮混,短短几年便败尽家中积蓄,老身只能每日辛苦摆摊赚些零钱补贴家用。”
说话间,老妪竟伸手擦了擦眼角。
丁一石心中一热,仿佛一颗飞逝的流星慢慢划过心田,残留下挥之不去的痕迹……
他慢慢伸手抚在了老妪浅晰的皱纹间,轻轻的擦拭着。
“您的儿子真有福气,至少还有您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他。”路香香轻声道!
“他虽说有些懒散,但毕竟为我亲生骨肉,相貌随他爹,端端正正的。”
老妪擦了擦眼角,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那是自然,您老的儿子自然是相貌堂堂威风八面。”路香香笑道!
“这风吹日晒的,孩子们准备去往何方啊?”老妪关切的问道!
“老人家,我们打算去往陈家镇,不知还有多远路程?”丁一石问道!
“你说那陈家镇啊!快了快了,距此还有几里,越过前面那片树林稍稍往西便是。”老妪手指不远处说道!
丁一石与路香香顺着老妪手指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流沙中安详的伫立着一块孤单的绿洲。
似在无尽的尘埃中默默守望着什么……
丁一石望了望那块绿洲,转脸说道:“我二人找寻之地竟近在咫尺,多谢老人家指点。”
“这里气候恶劣,你二人还是多歇一阵。”老妪微笑道!
“吁……”
“咴儿咴儿……”
一阵人叫马嘶声打破了这方寸间的温馨。
顺声望去,只见棚外忽多出两匹高头骏马,原地昂头跃蹄,掀起阵阵风沙尘土。
片刻,从马背上悄无声息的飘落两道灰色身影,烈日当空下,仿似两片乌云突然降临,令人倍感压抑。
两顶暗灰色的斗笠压的很低,仿佛不堪直视这耀眼的阳光,暗灰色的长衫包裹着两条细长的身躯,如幽灵般瞬间便飘至三人眼前。
丁一石浑身一阵激灵,只觉这炎炎的天地间瞬间降下两块千年寒冰,未曾带来丝毫凉爽,只有刺骨的寒意。
“二位快请坐!”
这时,老妪赶忙起身,颤颤巍巍拎起那块破旧的抹布擦拭起桌椅。
两顶斗笠依旧压的很低,两件灰色长衫慢慢散落在桌旁。
老妪端过两碗凉茶摆在灰衣人桌上:“二位客官还请用茶,解解暑气。”
“多谢!”
只见一名灰衣人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老妪浑身一阵颤抖,伸手揉了揉昏花的双目颤声道:“二位客官这是何意?是否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得罪了二位?还请二位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吧!”
说话间,老妪便欲下跪。
老妪的臂间忽然多出一只手,
一只细腻的手,灰色的手。
“老人家严重了,此乃贵子托在下相送。”
“真的吗?那混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怎会有此等钱财?”老妪满面担忧之色!
“哪里!近日他做些贩卖,发笔小财,只因生意繁忙不得抽身,故托在下前来探望!见您老无恙在下便安心了。”
低矮的斗笠下竟传出句句温和之音。
“真的吗?这孩子终于懂事了。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老妪说罢!眼中竟闪出阵阵泪花。
“老人家不必难过,请把金子收好,在下与眼前二位亦是老友,有些私事要谈,老人家可否回避?”
老妪怔了怔,疑惑的望向丁一石二人。
“老人家,我与这二位朋友许久未见,属实有些话要谈。”丁一石竟也微笑的说道!
“原来你们是老熟人啊!那好那好!你们聊!我去外边再烧壶水。”
老妪边说边转身向外走去,微笑的脸上充满了幸福与喜悦。
这一刻的笑容是那么无私。
半世的浮华与沧桑最终抵不过九月间的一声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