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一时俱轻松自若,黄衣人们竟亲热的与丁一石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仿佛多年未见的至亲故友再次相逢。
路香香笑着感叹道:“有时真头疼江湖中人所作所为,刚刚还为之剑拔弩张,转眼便推杯换盏笑泯恩仇,实在是颠倒自若啊!”
“哈哈!”一旁的老者仰头饮下一杯后竟也豪放的大笑起来。
这时,只见一名黄衣人放下手中酒杯,望着丁一石有些疑惑道:“我见老弟怀揣此刀行走,看似已得精妙,言谈间又似模糊不清,这是为何?”
丁一石挠挠头为难道:“不瞒哥哥,弟至幼练刀,由家父所传,从未涉足江湖之争,家父亦乃平凡之士。我一家三口窝于深山之中很少外出走动,家父平日也很少与我讲述这弯刀过往,我亦未曾想会有这般非凡。”
“原来如此!老弟你初涉江湖,还不知其中险恶,尤其你身怀此争议之物,日后必将惹来无数争端。还望老弟多加留心才是。”
黄衣人语气很诚恳,充满了关切。
“多谢老哥提醒,弟正要寻那争端之人,不愁无数,只愁悉数不至。如遇恶人,定将那歹毒之心亲手撕为两半,方解心头之恨。”
丁一石或是几杯入腹,讲话间竟面色逐渐赤红,仿佛胸中的怒火被几点死别所引燃……
他突然伸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乌黑……
仿佛要将那黑暗中的冰冷揉碎攥裂……
身旁的路香香见丁一石忽现悲愤,轻轻拽了拽丁一石的衣角,柔声说道:“小弟稍安勿躁,今日难得结识众位豪客,你心中究竟有何痛苦不妨讲出与众位明了,天下之大总会有共苦之人,与其未解不如设法化解,不必非需自我承受,如今在场俱为挚友,理应信任才是。”
“对,老弟有何痛苦尽管直言,几位哥哥绝不会袖手旁观。”黄衣人们亦都义愤填膺!
丁一石面颊微微颤抖……
一旁的老者眼中忽现一丝动容……
“小子,就算你不说,老朽对你此行目地亦了解一二。老朽想提醒你,如想杀敌,首先应知敌在何方,否则与那无头苍蝇无别,你自己想想吧!”
听老者言罢!丁一石紧握在刀柄上的手略有松动,神态亦逐渐平稳。
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前辈亦有些了解?难道您熟悉我家双亲?熟知此刀来历?”
“圆月弯刀,一出中分,月光一现,来世再见。就连这几位黄衣后生都略知一二,何况老朽?”
老者说话间,目光投向了丁一石的腰间,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哦?是吗?不瞒前辈,晚辈只知这弯刀为曾外祖父所传,且如今家中至亲皆已西去,我更不知其中缘故,如前辈明了,还请直言解我心中疑虑,晚辈定当感激不尽。”
讲到此处,丁一石竟起身对老者深深施礼。
“这是何必,快坐快坐。”
老者赶忙起身将他拉回椅子上。
老者坐回椅子上,缓缓叹了口气道:“孩子,你还小,你爹娘定是为了你日后的安稳才未告诉你此中缘由,恐日后你身遭不测。他们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你,亦是为了整个江湖之安宁……”
丁一石有些激动的看着老者问道:“前辈此言何意?为我着想如今我已明了,为何偏偏又为那江湖安宁?”
老者笑笑道:“人心之广不可测度,天下无双之人必有一颗天下无双之心。正如那池中之物不解云中龙凤相似,望似不解却又心生嫉妒,岂不知无那翻身为云岂有这池中之流?几多忿忿相续后,缕缕怨恨俱化为解不开的烟雨朦胧……”
听老者此番话,丁一石眼中忽有些动容。
这时,一名黄衣人不解的问道:“前辈,云中龙凤与那池中鱼鳖相隔之遥,为何偏要与那忿忿劳心?”
老者笑笑说道:“你可听说那刀光之中有无生还?”
“据在下听言,此刀一出,一身为二,绝无生还之理!”
“如今有几多人等妄想独得此刀?又有几多人等妄想诛灭此刀主人?”老者接着问道!
“在下等人正是受人所托来此,据在下亲眼所见亲耳听闻,如今江湖众人已蠢蠢欲动,已传出不夺此刀,不诛此人誓不罢手。”
老者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既然众人俱知那弯刀之下必无生还之理,然而为了心中缕缕贪念,毅然前仆后继舍命奔赴那刀光之中,这不为愚蠢又为何故?自古人心难断,众生分不清那是非善恶,只为自己所想,看似聪明,实则愚蠢至极。”
老者伸手倒了杯酒,轻抿了口道:“刚刚我已讲过,无双之人必有颗无双之心,此刀主人早已料到那贪婪之人定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宁愿血染江湖亦非得此刀不可,因此才遁于那深山之中不出。不为惧怕,实为挽救那条条不易之生命。”
身旁众人静静的听着……
老者再次抿了口酒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古恒理。只有那大智大慧者方可脱离那凡尘俗套。此刀主人明了,若众人得知此刀下落,必将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疯抢此物,那样一来,江湖中不免再次呈现腥风血雨,不知又将枉送多少无辜生命,江湖亦将永无安宁之日。”
说罢!老者举手将半杯酒饮下。
“我明白了,多谢老人家指点,只是大仇未报,晚辈决不能就此罢手。”丁一石失声道!
“明白就好,你爹娘不告诉你那过往之事亦是如此,小则为你,大则实为天下众生之安乐。还愿你今后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双亲的一番心意。”
老者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黄衣人们肃然的看着丁一石,其中一名说道:“万钟一发,存乎一心。今日我等已明了那澄清之源,还愿老弟日后能将那无双之神迹洒遍天下。”
丁一石眼眶一热,咬牙说道:“我不识那天下无双,如今只想为双亲雪恨。”
一名黄衣人惊道:“适才听讲家中故人皆已西去,究竟发生何等意外?”
丁一石泪水顿时涌出……
黄衣人怔了怔,赶忙说道:“贤弟不必难过,其中若有任何不公之处,我等定赴汤蹈火为弟昭雪洗冤!”
旁边的老者肃然看着丁一石道:“小子,擦干你那不争气,既然过去之哀已然发生,不妨先将那残留的悲伤抛在过去,你的眼睛还在前方,能望见的只有如今。”
这时路香香掏出手帕,伸手边轻擦拭丁一石的眼角边柔声道:“诸位说的是,小弟不必难过,有姐姐在什么都不怕,想说便说,不说亦无妨。”
丁一石慢慢止住眼泪,动容的望着眼前众人抽啜道:“诸位的好意实令小弟心中倍为感激,不瞒诸位,小弟此番出走,亦是为那冤屈而来,若揪出那杀人放火者,定亲手将他贬至那无间地狱赎罪谢过。”
“原来如此!”
黄衣人们见丁一石如此激动,亦都纷纷动容。
这时,老者说道:“几日前我已听闻,离此几十里外那座古镇突遭灭镇惨案,镇中百姓横尸街头,无一存活。大火连烧整整三日,方圆几里房屋人畜俱化为焦土,景象万分凄惨。老朽以为,此事应与你小子有关,你不会为此而来吧?”
丁一石浑身一颤道:“老人家说的是,此番出走,亦与那古镇之难有关,不过现在我仍不甚了解,但冥冥之中总以为与我有所关联。”
老者仿佛陷入思考……
片刻,他接着问道:“你爹娘如何西归?何时之事?详细讲来,不急,慢慢讲。”
听老者问罢!丁一石心中隐隐作痛,脑子嗡嗡作响,只觉眼前一花摇摇欲倒。
路香香见丁一石神情恍惚,赶忙伸手搀住他的胳膊安慰道:“你先冷静冷静,一切从长计议。”
黄衣人们亦都纷纷安慰道:“老弟先静一静,不要思虑过重,一切还以身体为重。”
丁一石合上双眼,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令他感到绝望的夜晚……
天地震怒……
至亲的等待……
还有那一双双不甘的眼睛,在团团鲜红的笑脸中不知望向何方……
此刻,身旁的众人皆静静的望着丁一石,无一人开口言语……
片刻,只见丁一石慢慢睁开眼睛,伸手擦了擦眼角咬牙道:“真不知那作恶之人所为何故,竟以天地为囚笼,视众生如猎物,肆意烧杀凌辱,实罪不可恕。”
“哦?这么说你已见过那场面?难道令尊也在那时出的意外?”老者问道!
“正是,当日晚辈黎明便外出练刀,早早便见爹娘守于门外,说是静候一位朋友,临别时还嘱咐晚辈晌午在外即可,不必归家。晚辈亦没多想,在外整日,夜中才归,未曾想……”
丁一石说罢!忍不住哽咽起来……
“原来如此!”老者听罢点了点头!
旁边的路香香搀着丁一石的胳膊道:“我至家中出走,亦途经那座古镇,只见四周焦土一片,心想可能发生变故。但以为这江湖之中每日都起波澜,亦无甚大惊小怪,时值赶路,便匆匆而过,未想竟于小弟颇有关联,真乃世事难料啊!”
老者若有所思道:“据江湖中传,你爹娘已携你遁入深山之中,未想竟有旁人可觅得踪迹,看来此人定然来历非凡,尤其竟可力敌刀神,实令人出乎意料之外。”
“晚辈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了解家父之手段,绞尽脑汁亦想不出普天之下何人胆敢力搏于他。”丁一石哽咽道!
老者思索片刻接着问道:“既然你在山中,为何又去那古镇?”
丁一石擦了擦眼角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曾结识一位异人,此人谈吐不凡,出手亦出神入化,多年来晚辈在其身边受教不少,可以说此人对晚辈有点化之恩亦不为过。”
“哦?此人姓氏名谁?何等样貌?”
“此人乃为一家茶楼之主,举止优雅风度翩翩,至于姓氏名谁素来隐晦不言,就连那贴身之人亦是口称掌柜不言其实,晚辈亦不便深问,只称其为伯伯。”
“原来如此,那茶楼可称只恒?”老者问道!
“难道前辈亦有所熟知?”丁一石问道!
“当然,老朽虽多年未出远门,但亦略闻一二,据传此茶楼人来过往热闹非凡,俱是些江湖中人汇聚于此,只因老朽年事已高不喜那繁闹之地,所以未曾光顾。今日得知此地竟有位风尘异人,未曾得见实乃遗憾之至。”
“前辈不必遗憾,如有机会,晚辈定当与您引荐,只是伯伯此时已不知去往何方。”丁一石感慨道!
“是吗?整座古镇都已面目全非,为何单独不见此人?”老者不解的问道!
丁一石摇摇头说道:“这亦是令晚辈不解之处,我那伯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令晚辈心急担忧。时至今日,依旧未曾露面,真不知如何是好。”
老者思索片刻道:“你不必担忧,既能于无形之中指点弯刀传人,此人武功定已臻绝诣,也许有其难言之隐,或许另作他事,我想迟早还会与你相见。”
“但愿如此,只是晚辈见那帘纸之上留有七字,不明其意。”
“哦?哪七字?”
“小楼一夜听春雨。”
丁一石说罢!只见在场的人俱震悚不已……
这是一句美丽的诗,美的令人心碎的诗……
路香香眼中闪出惊诧的色彩……
六名黄衣人也都齐齐瞪起眼睛……
丁一石感到很奇怪,遂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为何无故惊讶?”
众人皆不言语……
许久……
老者叹了口气道:“很久没有听闻有人吟诵这句诗了,未想今日得听,看来江湖中难免又是一场杀戮之灾……”
“什么?竟有这等严重?”丁一石不信的问道!
此时,六名黄衣人也回过神来,其中一名道:“老弟虽至幼练刀,但令尊并未告知此刀实情,曾几何时,就是这句美丽的诗,便令整个江湖风起云涌为之动荡。那时人人闻其色变,躲避都唯恐不及,生怕耳边响起这句动人的诗……”
丁一石茫然的瞪大了眼睛……
这时路香香说道:“家父曾经讲过,江湖中曾盛传过一句美丽的诗,当你听到这句诗的时候,千万不要被它的柔情所迷惑,因为它给你带来的不仅仅是心动,还有那恐怖的一身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