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很大,而且是郊区丘陵地带,有很多铺就青砖的小山包,走这种路很累。我跟他去搬水,可能是他也不熟悉学校,走的全是上坡山路、下坡山路,距离还挺远的。我还好心觉得:他每天搬这么多桶水,也挺不容易的,我接水是很多,帮他搬一次也没关系。
到了换水处,换水大爷说:“操场下面就有换水的,你们这些不想军训的,难为你们跑这么远来。”
我一脸震惊,你丫是故意整我呢?
包子同学步伐大,我要小跑才能跟上,回去的途中我抱着水走了几十米,就走不动了,坐在阶梯上休息。过路有几个男同学帮我搬,我毫不客气地点头,说“谢谢”。包子同学回头看了我一眼,貌似怒气冲冲地走了。
后来,他说他气我不主动要他帮忙。
下午,教官组织我们玩游戏“捕鱼”。
大家在篮球场地活动,一个捕鱼人碰到另一个人的衣服,被碰的同学成为捕鱼人继续抓,抓下一个做捕鱼人,时间是一次二十分钟,做捕鱼人次数最多的要受罚上台表演节目。
第一次,教官扮演捕鱼人,大家开始跑,结果挤到篮球场角落,这要是冲过来,必死一个。于是,大家分开跑,我和吕然然、雾筱沿着边缘线,从教官身后溜过。我们绕着他背后溜,有几次,如果他突然转过身,我们三必挂一个。几个回合下来,教官捕到一个男生,接着被捕的仍然是男生,然后捕鱼人成了包子同学。
我有点慌。
果真,他追着我“捕”,像撵通缉犯一样。大家也发现他要捕我,很自觉地绕着我走,我们三个被追到角落里,然然和雾筱心有灵犀地挡在我面前,包子同学可以抓她俩,但他视若无睹。
他向我们步步逼来,我们一点点往后退,脚后跟快踏出边缘线。我还是挂了。
后来,我们毕业了,玩的好的几个朋友抱着怀旧的情怀回到了母校,逛操场,追忆青春。有人提起军训“捕鱼”这事。
我问包子同学:“你怎么不抓面前的鱼,非要抓我这条游远的鱼?”
他牵着我的手,不说话。
我又继续说:“你这人太死板了,做什么都按照目标来,只要结果相同就行了,怎么方便怎么来…”
他:“因为那些人不是你。”
我:“……”
我很喜欢这句话。
正式上课后,三个年级一起下课,中午吃饭特别挤。上午最后一节课,还剩几分钟的时候,我和然然数着倒计时,往食堂冲。
某天,然然去放书占座位,我在人海中排队,队伍前进得特别慢,我向后张望,担心吕然然找不到我。排队临近窗口了,她才找到我,挤到我前面。一个窗口排了两队,吕然然前面的同学打完饭,应该她左边的同学打饭。她扯着嗓子喊:“阿姨,茄子、鸡肉。”
插队成功。
刷饭卡,端起餐盘,然后转过身对我说“快点”,迈着欢快的脚步奔向座位。
“阿姨,我要青菜、两个鸡腿。”
阿姨无视我,左边那列接二连三打了几个人,排我后面的人说:“在四川说什么普通话。”
我脸红红的,用四川话重复了一遍菜名,一道熟悉的声音淹没我的话,包子同学很有礼貌地说:“阿姨,青菜、两个鸡腿,谢谢。”
留下我在原地傻呆呆地目送他,后面的同学拍了一下我肩膀:“同学,我们后面还等着呢!”
看来,打饭也是一门技术活。
只是,你为什么不能帮我也打份?
还有一次,我上课犯困,没有听讲,突然空气安静了,我听见老师喊我名字。站起来,偷偷问包子同学,老师让干吗?
他淡淡地回答道:“让你上去画冬夏太阳直射图。”
我按照包子同学说的,画了两幅图。下面同学都笑翻了,捶桌子,捶胸的,拍大腿的……地理老师是一位中年妇女,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上课在干吗?太不尊重我了,给我站到后面听,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坐下。”
我脸色尴尬得已经不能形容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结束。我把所有脾气发在包子同学的书上,当着他面,一股脑扫掉他桌面上所有东西。然后,趴在桌子上假寐,在人看不见的角落眼泪打在袖子上。
剩下的几节课,我都默默坐在座位上,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然然来安慰我,我强撑着笑说:“我好困,先睡会儿。”
上午那件事再加上军训他整我那些事,陌生的环境,不习惯的住宿生活,还有一个处处看我不顺眼的班长,这所有的事堆在一起足以压垮我。下午的课我没去,躺在寝室打电话,给外婆说:“我不喜欢这个学校,我要转校,我要去公立学校,我讨厌这学校的一切。”
外婆马上给白越和包子同学打电话了,问我在学校怎么了。吃晚饭的时候,然然回寝室说,我哥在楼下等我。
我下楼看见白越端着饭等我,我走到他面前,擦干的泪又流了。第一次觉得白越这么靠谱。
我们坐在寝室后面的石桌吃饭,白越问我:“谁欺负你了?为什么要转校,奶奶接到你的电话都急疯了,我说我先劝劝,她才没赶来学校为你撑腰。”
眼泪流进饭盒,我还没咽下咸哭的饭,假装没事地说:“想转就转,你们都能考进的高中,肯定不咋样,这个理由咋样。”
我都不知道他抓住重点没,白越问:“什么叫我们都能考进,包子同学现在成绩很牛,好吗?”
我放下勺子,“别在我面前提这号人。”
他:“看来就是他欺负你了,只是他居然能欺负你。”说完,哈哈大笑。
我特别想以饭盒扣在白越的笑脸上,包子同学的声音阻止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我擦干眼泪,压低怒气回:“现在很开心吧?”
他声音轻轻的,像是鼓起莫大勇气一样,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冷哼:“别装了,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是不是怕我外婆知道?”没等他回答,我又挖苦道:“放心,我不会多嘴,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你放过我吧。”
他比我还生气,刷的一下站起来,说:“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可你呢?去深圳玩,就不回来了,不回来也从没有联系过我,抛下友情、哥哥,五年不见,和我同桌,每天装深沉,你难道没错吗?”
白越这家伙不知道我被他欺负了吗?笑盈盈地在一旁帮腔:“对呀,扳着指头数一下,五年回来了一次,也没主动联系过我。”
我不喜欢联系人,那时候没有手机,可以加QQ好友玩,这事是我不对。我摆正态度,诚恳地认识错误:“这事是我不对,但我也没办法,我父母要让我在深圳念书,我过年来外婆家的两天,你都走亲戚了,难道你就因为这事捉弄我?”
他严肃地点点头。
我:“这也不是多大的事,至于吗?”
包子同学脸色变了,阴笑道:“我们的友情不是多大的事,那我捉弄你更是小事,至于转学吗?”
我一脸尴尬,连忙调转话锋:“不是你给我道歉吗?怎么变成你审问我?”
他瘪瘪嘴:“你哥都说你不对。”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让我想起了他小时候。
我也想像小时候拎起来,骂他,只是这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围着我转的矮小胖,他成熟了许多,棱角分明,比我高了半头。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说:“就算我不对,也是你老大,你也应该好好孝顺大哥。”
他:“是是是,大哥,现在请跟小弟回教室,让小弟好好孝顺您。”
我挥挥手,说:“先拿好酒好菜招待我。”
“二楼食堂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