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着这两位家属的表情,知道她们很难以接受事实,但是,作为一名医生,只能郑重地告诉她们最后的结果。
即使很残忍,但是作为医生没有多余的选择。
向薏和母亲都不知道是如何从医生的办公室里面走出来的。
她们在医院的走廊里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魏嘉安看着向薏和她的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安慰她们二人,他知道事实应该很糟糕吧。
但是他更加担心的是向薏,接二连三的打击会让向薏承受不住的,向薏的心只怕是早已雪上加霜了。
向薏母亲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魏嘉安,她摆了摆手。
“你帮我照看一下向薏吧,我去看看她父亲。”向母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疲惫。
魏嘉安陪着向薏回到了她的病房,整个过程向薏没说一句话,脸色苍白得很。
病床上面的东西已经被魏嘉安收拾的整整齐齐,向薏看的那本书也被放在最上面。
魏嘉安一直都是这么贴心。
向薏的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她的心也好乱好乱。
“我想自己静一静。”向薏的声音像一阵风,轻飘飘的。
魏嘉安默默出去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向薏。
门被轻轻地合上了。
向薏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不想让魏嘉安一直担心她,现在病房里面终于是她一个人了,她也不用强撑了。
地板的冰凉慢慢进入肌肤。
天黑了。
向薏在地上整整坐了一下午,魏嘉安惦记着她没吃饭,在走廊坐立难安。
他还是忍不住了,手里拎着饭盒推开了病房的门。
向薏背对着魏嘉安坐在地上,惨白的月光直射出她清瘦的背影。
魏嘉安忍不住了,他把向薏从地上拽起来。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这是一种变相的逃避,根本对事实无济于事,你明白吗?”魏嘉安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怒气。
向薏看着魏嘉安的脸,泪水夺眶而出。
“魏嘉安,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你告诉我啊,过去的二十年我的人生充满了黑暗,多少个夜晚我一点点的熬到天亮,现在,医生告诉我,我的父亲可以去住精神病院了,谁来补偿我的痛苦啊,这样云淡风轻的解释怎么让我自己放下啊……”向薏哭泣着。
“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没人去教会我该怎么去原谅啊……”向薏已经泣不成声了。
魏嘉安心痛难忍。
他用力地抱住向薏。
向薏一直哭着,仿佛要把她二十年来内心的遍体鳞伤都哭出来。
她不知道怎样能让自己觉得黑暗尽头还有阳光的存在。
她在魏嘉安怀中一边哭泣,一边质问。
“我该怎么办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魏嘉安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他没有任何一点办法去帮助他怀中的女孩儿。
他只能用臂膀微弱的力量去抱着这个女孩儿。
向薏哭着哭着,大概是累了,慢慢地睡着了。
魏嘉安把睡着的向薏轻轻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坐在了床边。
星星藏进黑夜里,月光翩然流下。
魏嘉安守着向薏,坐着坐着他也睡着了。
他长长的睫毛,干净的脸庞,只对向薏才有足够多的温柔。
第二天清晨。
阳光如约而至,倾泻在魏嘉安和向薏的脸上。
他们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都是对方熟悉的脸庞。
昨天发生的一切,谁也没有刻意提起。
魏嘉安匆匆忙忙去替向薏准备早餐了。
向薏起来,慢慢让自己清醒。
然后她去隔壁的病房了。
向薏和母亲看着已经苏醒的向父,二人无言。
只是向父一个人独自坐在床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嘴里面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看着向父这样的情况。
向薏和母亲还是决定去找向父的主治医生,看看还有没有一丝希望。
办公室内。
医生还是很难为情的告诉她们,病情还是和上次一样的结果。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送去精神病慢慢疗养了,这样,不至于让他失控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医生坦然而说。
向薏和母亲唯一的一点希望也被浇灭了。
向父的主治医生告诉她们,最近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并且介绍了一家的精神病院,说向薏的父亲比较适合去疗养。
向薏和母亲只能认清现实了,她们和魏嘉安说明了情况,魏嘉安也跟二人一起忙着跑出跑进的,询问情况,多方面打听精神病院的消息。
几天之后。
通过多番打听,魏嘉安告诉向薏,向父主治医生推荐的那家精神病院的地理位置以及一些配套设施的情况。
向母这边也办理好一切手续了。
她们二人在魏嘉安的陪同下,带着向父来到了精神病院的门口。
周围的环境让人感觉还是很舒适的,柳树的枝叶随风飘拂,进出精神病院大门的车井然有序。
他们四人进入里面,每隔不远处就会有一把长椅,供人休憩。
院中的护士陪同病人锻炼,陪病人说话。
但是向薏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一点压抑。
因为每一个病人都有一些疯言疯语。
再往前走,工作人员开始出来接待他们了,并且把他们带到院中的中心接待大厅了,然后给他们倒好水之后,告诉他们稍做休息,等待院长过来。
不一会儿,院长亲自过来了,简单谈话,向薏告诉院长是向父的主治医生介绍他们来到这里的。
院长了解情况之后,对向父进行了简单的诊查,然后登记了一部分信息,还询问了一些关于向父的注意事项,然后安排向父正式入院了。
以防意外情况发生,院长要求向薏和向母陪同向父住一段时间,适应一下院中的环境。
工作人员给向薏和向母另外安排了住处,但是还是在院中,只不过是区别开了与精神病人的不同。
因为魏嘉安不是直系亲属,所以并不能入住。
向薏也知道魏嘉安最近忙里忙外的,一件很累了,边叮咛他回家好好休息了。
魏嘉安自己也觉得身体确实有点儿吃不消了,便交代好向薏,之后便回家了。
魏嘉安回去之后,向薏她们安排好一切时,天已经黑了。
向薏和母亲也累了一天了,草草吃了饭也准备休息一会儿。
不是所有的怪物一开始都是怪物,有些因为悲伤才变成了怪物。
向薏一直在想,到底是悲伤使父亲变成了怪物,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在向薏的心里,父亲是一个怪物,庞大的身躯在暗夜里嘶吼咆哮,不给向薏一丝光亮,也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第二天魏嘉安给向薏打电话说自己不舒服,很抱歉,不能陪她了,向薏简单安慰了魏嘉安几句,让他好好休息。
向薏不敢说太多,她只能把她所有的小心思默默藏起来,积压在心底的最深处,但愿时间会抚平一切。
向薏不忍心让母亲继续劳累了,就嘱咐母亲在房间里面好好休息,她去看看向父的情况。
母亲点头应允。
向薏和母亲前一晚上住的是工作人员的区域,她们也只是暂住几天,等到向父情况稳定下来也就准备动身离开了。
向薏前往父亲的区域,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带她去过了,所以还算是有记忆,向薏觉得慢慢摸索着应该是能找到。
一路上,向薏看着大部分异样的病人,她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她从前最害怕的那种感觉里。
每一个人的眼神里都有着不一样的东西,向薏透过他们的瞳孔,有时候会看到无数个挣扎的自己,有时候会看到发疯的向父,还有时候会看到很多种陌生的场景。
她觉得自己兴许是魔怔了。
她努力把自己拉回现实中,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直至有血丝慢慢浮现出来,只有这样才会让她自己意识清醒,不至于陷入往复循环的死胡同中,那种让她极度讨厌的死胡同,每一条巷子没有出路,尽头都是封闭的墙。
向薏低下头走着,她避免自己看到那些或多或少不正常的病人,避免跟他们进行一切眼神交流。
到了向父的区域,向薏和工作人员说明情况,进入了向父的房间。
因为今天是另一个工作人员,可能并不知道向薏他们的情况,向父刚刚到来,院长并不支持委派一名新的陪同人员,他只是建议先稳定状况,其他事情按后续情况再做定论。
向薏和母亲很理解院长的做法,因为她们对向父确实也不怎么放心。
进入房间后,向薏看到向父在床上一个人静静发呆,也不胡言乱语,也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但是,向薏实在没有办法同向父进行交流,哪怕是简单的交流,因为她心里的芥蒂始终存在,她并不能如此轻易的放下。
向薏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儿,她起身离开了,她实在没有办法和向父呆在一个空间里,呼吸共有的空气,她的心像是被孙悟空的紧箍咒圈上了一样,她越动,越紧。
向薏落荒而逃了。
她跑到一棵树下,坐在长椅上,把头埋入双手中。
她试着让大脑放空,短暂的休息一会儿,把心跳变慢,让自己安安静静呆一会儿,什么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