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殿外的空地上。
阿波羅從後握著蕾歐拉的手,張著雙臂仰望星空。
“凝神。心裡念著奧菲斯,把他喚來。”他輕聲在蕾歐拉的耳邊說道。
蕾歐拉尷尬地照做,白皙的雙頰上泛起陣陣紅暈。她閉上雙眼,心裡直喚著奧菲斯的名字。
阿波羅通過蕾歐拉的雙手施展神力,金色的光芒在兩人的手掌間射出。
隨著金光慢慢減弱,蕾歐拉的掌心開始亮起銀白色的光柱。光柱如藤蔓般,朝著天空向上蔓延。
還未等蕾歐拉緩過神來,一道雷就劈在了兩人的前方,硬是把大地炸出個窟窿來。
在蕾歐拉錯愕間,一位半透明的男子從煙霧中緩緩走出,手裡還拿著一把七弦琴。
散發著星空顏色的他來到阿波羅和蕾歐拉面前,緩緩跪下。
“父親,偉大的太陽神。尊敬的黑夜女神。”他左手放在胸前,對兩人行禮道。“奧菲斯受黑夜女神的召喚來此,願為您效勞。”
“孩子,起來吧。”阿波羅彎腰拉起奧菲斯的手,將他扶起。
“阿波羅,難道你是想讓奧菲斯與我切磋?難不成你怕了我?”溫馨的父子團聚被潘打斷,挑釁地說道。
“對你,我就夠了,父親還是休息吧。”奧菲斯身上的星光忽暗忽明地,直勾勾地瞪著潘。
“小子,別輕敵。”阿波羅只是邪媚地笑了笑,拍著奧菲斯的肩膀說道。
“開始吧!”奧菲斯淡笑。
潘用餘光看了看身邊,發現薩提爾和狂女們正指著他議論紛紛。愛面子的他唯有硬著頭皮上,開始演奏起他最擅長的排簫。
排簫在潘的嘴邊左右擺動,發出陣陣空靈飄逸,足以令人癡醉的旋律。隨著旋律的起伏,眾人的心猶如那海浪般起伏不定,有些甚至還大哭了起來。
一曲過後,潘睜開眼睛,從回憶裡出來。
“這首曲是我變成摩羯座的這些年創造的,承載了我所有的悲情回憶。”潘高傲地說道,彷彿勝者已是自己。
“確實不錯,很是打動人心。”狄俄倪索斯站出來鼓掌道。“潘的音律似乎增進了不少,奧菲斯你還要繼續比嗎?”
奧菲斯看了看阿波羅,捧著自己的七弦琴便坐了下來,開始了他的演奏。
修長的手指在琴弦間來回遊蕩,清脆的琴聲被他彈奏成悲鳴的旋律。
眾人的心再一次被音律牽著,紛紛落淚,就連潘也忍不住漲紅了眼。來到曲子的高潮部分時,四周的花草樹木,蟲魚鳥獸也都開始垂頭喪氣。赫然間,酒神殿方圓幾里都陷入了無邊的死寂。
“奧菲斯,我的大地呀!”德墨忒爾看著逐漸枯萎的大地,不禁心疼叫道。
“對不起,尊敬的德墨忒爾,我馬上為您修復。”奧菲斯吐了吐舌頭,尷尬地改變了他的曲目。
隨著旋律的變化,大地漸漸復甦,重新被注入了生命。
“好了,兩位的演奏都十分地出色,都不約而同地在音樂裡加入了自己的回憶與情感。潘挑動他人情緒的音律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厲害,而奧菲斯對歐律狄刻的思念也不減當年。”酒神出來打圓場道。“我們一起繼續品嚐我精心準備的佳釀吧!”
隨之,眾人隨著酒神再次返回神殿內,唯有奧菲斯仍站在原地。
“嗯?奧菲斯,進來和吾喝一杯啊!”阿波羅只是大聲喚了句,便轉身進入神殿,絲毫不管仍杵在原地的奧菲斯。
“父親。。。奧菲斯還是先走一步,就不打擾您了。”奧菲斯看了看四周的狂女,愣了許久才緩緩道出,臉色一度恐慌。
“奧菲斯是不是。。。在害怕?”眼尖的蕾歐拉察覺到了異樣,腦海中迅速閃過奧菲斯的神話故事。
“他可是阿耳戈英雄之一。”阿波羅不屑地說道,邊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蕾歐拉看著還站在外面的奧菲斯,憐憫漸漸浮現在眸子裡。
“可這裡畢竟有那麼多的狂女。”她低聲說道,低得只有她一人聽見。
在阿波羅疑惑的注視下,蕾歐拉走出神殿,來到奧菲斯面前。
“黑夜女神。”奧菲斯單膝跪下,再次向蕾歐拉行禮。
還未能接受自己神祇身份的蕾歐拉一邊拉起奧菲斯一邊說道。
“你快起來,叫我蕾歐拉就好。”
“是。”奧菲斯一改之前與阿波羅對話般的神情,如今的他更像是個機器人。
“那個。。。你是不是害怕這些狂女們,所以才不敢進到神殿裡?”
奧菲斯錯愕地看著蕾歐拉,彷彿自己被她看穿了一般。
“不敢瞞您,奧菲斯確實有些恐懼。但奧菲斯身為希臘英雄,最不應該害怕。”
“害怕又怎麼了?每個人都會有害怕的時候啊。要不,我陪你進去吧?”
“對不起黑夜女神,自從成了靈魂,寄宿在天琴裡後,奧菲斯便沒了知覺,這佳釀於我猶如清水。酒神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絕技在奧菲斯這裡竟是如此肯定會失望的。”說這話時,奧菲斯望了望正與酒神暢飲的潘。
“那倒是。。。這樣也辜負了酒神的一番心意。”蕾歐拉有些失落地低下頭。“既然這樣,那你還是回到天上吧,阿波羅那裡我試著幫你說話。”
“謝謝您,但奧菲斯並非以自己的能力下來,而是被父親與您召喚下來的,所以若無父親與您的准許,奧菲斯不能回到天上。”
“阿波羅只教了我召喚,卻沒教我收回,你知道怎麼做嗎?”蕾歐拉此刻只恨自己無用,什麼都不會。
“只要您從心底允許奧菲斯回到天上便可。”奧菲斯感激地看著蕾歐拉。
蕾歐拉點了點頭,心裡開始默念。“奧菲斯,很感謝你的到來和演奏。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請你回到天空去吧!”
反覆默念了數次,奧菲斯那半透明的身體緩緩變成白色,隨後化成一枚光球。
光球在蕾歐拉的身邊圍繞一圈後,便向著夜空的方向飄去,回到原屬於天琴座的位置。
“謝謝您,黑夜女神。”奧菲斯的聲音在蕾歐拉的耳邊響起,她只是對著光球的方向以微笑回應。
“奧菲斯應是害怕酒神的侍女們才不敢進來吧。”德墨忒爾站在阿波羅身旁,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那可是個不好的回憶呢。”帕耳塞福涅回應道。
“是啊,再怎麼說奧菲斯都還是個孩子。”母愛與慈祥再次爬上德墨忒爾的臉上。
聽到這裡,阿波羅輕皺了一下眉頭,緩緩抬頭望向奧菲斯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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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酒神殿中狂歡至凌晨,當黎明女神為大地帶來第一束光時,他們才不捨地離開。
原以為大家都還沒甦醒,更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幾個偷跑出去的'罪行'。不曾想,剛回到營地便被一把聲音叫住。
“帕——耳——塞——福——涅。”眾人一惊,扭頭只見冥王哈迪斯頂著比鍋底還黑的臉站在篝火旁。
“老。。。老。。。老公。。”帕耳塞福涅委屈地低下頭,做好被責備的準備。
“去哪兒鬧了?一整晚沒回來。”哈迪斯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嚴肅地。
“冥王大人,我最愛的伯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偷跑去酒神祭,還拉上他們的。您要怪就怪我吧,千萬別怪冥後。”狄俄倪索斯浮誇地跪下抱著哈迪斯的腿,一副壯士犧牲的模樣,眼角還逼出了兩滴男兒淚。
“滾。”哈迪斯輕聲怒斥道,只差沒一腳踹開酒神。他拉過帕耳塞福涅便往沙灘的方向走去,丟下三人一臉懵地在原地。
半響,阿波羅才回過神,無聲地回到帳篷裡。
哈迪斯來到一個枯樹幹前,一屁股坐在上面,仰頭怒視着帕耳塞福涅,但眼神裡都是寵溺。
“對不起。。。我錯了。”兩人安靜了許久,帕耳塞福涅才忍不住服軟。
“錯哪兒了?”
“我不應該半夜跑出去,不應該偷跑去酒神祭,不應該不聽話。”
“還有呢?”
“還有。。。不應該不和你說就離開。”帕耳塞福涅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越說越委屈,開始撅起小嘴。
“來這裏前我都跟你說了什麼?讓你時刻警惕,讓你去哪里都提前通知我,好讓我知道你在哪裡,是否安好。你倒好,半夜三更跑去酒神祭,不告訴我也就罷了,還不帶我!”
“啊?”一時半會,帕耳塞福涅懵了,以為是自己聽岔了。
“哼!我生氣了。”哈迪斯插著腰,像極了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般。
“噗哧。”帕耳塞福涅忍不住笑了出來,拉起哈迪斯的手順勢坐在他的大腿上。
坐穩後,她雙手圍在哈迪斯的脖子處,一改往常乖乖女的模樣,緩緩道出。
“對不起嘛~保證下次不會了。”帕耳塞福涅褐色的眼睛裡多了份嫵媚,說完還在哈迪斯的臉頰上烙下一吻。
“現在才剛立夏,我不管母親大人的反對和你來這裏。我知道酒神祭上母親一定會出席,所以才偷偷過去見一見她嘛。”
“你。。。下次去哪里前一定要和我說,知道嗎?”哈迪斯的眼神裡快速閃過一絲無奈,絲毫沒被帕耳塞福涅發現。他把手扶在帕耳塞福涅的腰間,抿了抿嘴說道。
“知道了。”帕耳塞福涅順勢將頭靠在哈迪斯的肩膀上,想要小睡一會兒。
“玩了一整夜,累了?”
“嗯。。。”
“睡吧。”哈迪斯溫柔道,撫摸了一下帕耳塞福涅那灰紫色的秀髮,讓她枕在自己肩膀上睡。
大家起床時第一眼看到的畫面是哈迪斯在不遠處的樹蔭下來回徘徊,而帕耳塞福涅像只樹熊般掛在他身上,雙腿被哈迪斯托在腰間。
哈迪斯像哄嬰兒睡覺般哄著帕耳塞福涅,硬是把眾人的早餐都變成了狗糧。
“大哥,剛睡醒還沒吃早飯呢!”宙斯翻了個大白眼後不爽地喊道,結果被哈迪斯一個死亡眼神給瞪了回去。
被喧鬧聲吵醒的帕耳塞福涅扭了扭脖子,頂著朦朧的眼睛撅起小嘴。
“你姑奶奶的把她吵醒了!”哈迪斯看了頓時火冒三丈,把帕耳塞福涅放在帳篷裡後便追著宙斯打。
兩人的鬧劇伴著大家的笑聲為露營活動畫上句號。
當蕾歐拉和帕耳塞福涅在帳篷裡收拾行李時,帕耳塞福涅發現她的手臂處有個銀色的紋身印記。
“蕾歐拉,你手臂上的那是什麼?”
蕾歐拉帶著疑惑的眼神撩開頭髮,露出纖細的手臂。仔細一看才發現,白皙的肌膚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銀白色的里拉圖案在閃閃發亮。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
帕耳塞福涅托着下巴端詳了一會兒,轉身跑了出去,回來時身後多了阿波羅的身影。
“讓我看看。”阿波羅握著蕾歐拉的手臂,手指還在上邊來回搓了搓。
“那小子居然把天琴座的印記給了你。”阿波羅沉思了許久,才緩緩道出,臉上挂着邪媚一笑。
“天琴座的印記?”蕾歐拉那褐色的大眼睛閃了閃,滿滿都是疑問。
“據說每個星座都有自主意識,而當他們認為對方是值得信賴的人時,便會將星座印記烙在那個人身上。”帕耳塞福涅回想起以前哈迪斯曾和她說的話。
“這種印記就像是契約,既然給了你就代表那小子想要成為你的守護者。。。就像人類說的守護天使。”阿波羅邊解釋邊施展神力將印記隱藏起來。“印記會讓星座感知到帶有印記的人的安危,當察覺到危險時就會以自己的力量從天而降。”
“雖然我聽說了很多星座都將印記送出去了,可天琴座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冥界裡好像都沒有帶著星座印記的人呢。”
“奧菲斯心裡也就出現過歐律狄刻一人。。。星座印記的持有者有一定的規矩需要遵守,回去後找時間我再和你慢慢說。”阿波羅說完便離開了帳篷。
兩人結束了星座的話題,繼續收拾東西。忙碌間,誰都沒有察覺到蕾歐拉的後頸處浮現了一個金黃色的印記,忽暗忽明地閃了閃後又融進了皮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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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將所有租借來的器材歸還回去後,便帶著眾人離開小島,回到M城。
蕾歐拉回到宿舍時才發現舍友們都回家了,空蕩蕩的宿舍只剩她一人。
她收拾好一切後,隨便披了件T恤和短褲便出門買晚餐去。
M城的夜晚燈火通明,還有不少人仍在街上遊蕩。
蕾歐拉獨自一人來到一家拉麵館,坐在靠窗的卡座間點了一碗叉燒拉麵。
在等待食物期間,她望著窗外那繁華的街道出神,絲毫沒發現有個身影毫不客氣地坐在她的對面。
服務生的聲音從耳邊響起,蕾歐拉才回過神來將視線移回到麵館裡,結果被眼前的金髮嚇了一跳。
“你什麼時候來了?!”她瞪大眼睛,平復著因驚嚇而加速的心跳。
“就在你看著外面的時候。”阿波羅冷冷地回應,手中給蕾歐拉遞來筷子。
“幹嘛不叫我一聲。。。”蕾歐拉嘟囔了兩句,開始享用起熱騰騰的麵條。
“你在提歐斯的時候和奧菲斯說了什麼?”寧靜了一會,阿波羅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
“啊?哦,我見他好像不願走進酒神殿,就想到了他是被狂女們分屍而死。雖然奧菲斯是阿耳戈英雄,但我想他也會有恐懼的事情吧。。。”蕾歐拉愣了半響,一五一十地將所有事說出。
聽完,阿波羅不再接話,只是安靜地吃着麵條,兩人再次陷入寧靜中。
尷尬的氣氛持續到兩人用完晚餐,蕾歐拉準備離開的時候。阿波羅自顧自地結了帳,不顧蕾歐拉的拒絕拉著她在街道上散步消食。
阿波羅一如既往頂著冷冰冰的臉,無視著身邊對他的美顏垂涎的路人。蕾歐拉見他沒什麼反應,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後。
之後,阿波羅又強制要送蕾歐拉回學院,蕾歐拉拗不過唯有乖乖坐上他的保時捷。一路上兩人還是安靜得令人發慌,直到阿波羅把車停在宿舍門口才打破這寂靜。
“明天晚上我得去德爾斐一趟,後天晚上回來,你要一起嗎?”阿波羅問這問題時,眼神中閃過一絲期待。
“我。。。得考慮考慮。”說完,蕾歐拉便迅速下車跑進宿舍裡,扔下阿波羅一個在車上獨自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