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毒辣的日头仿佛要把酒馆门口的引幡都要烧了一般,温度高的可怕,街上的行人也是三三两两,行色匆匆,办了事便要找个阴凉地儿躲上一阵子。只有三五群乞丐蹲在小巷子里纳着凉。
大街上的一茶水铺子里,也是生意惨淡,老板孤零零的坐在棚子里,扫视着来往的行人。
忽而,一个少年的声音喊道:“老板,四碗凉茶!”老板寻声望去,冷刃一行人径直入了棚子,找了个通风的位子坐了下来。
“好嘞!四碗凉茶!来了您呐!”老板可不想错过这单开张的生意,麻溜的将四碗凉茶摆至桌上后,便转身退开了。
伶月显然是渴了,将面前的凉茶一饮而尽,又对老板道:“再来一碗!”老板将凉茶送上,便又退开了。伶月又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有些郁闷的道:“大师,嘉兴这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找彭帮主啊!”
一灯笑而不语。薛河却笑着道:“慢慢坐着等吧!自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伶月还是不解,冷刃笑着解释道:“放心吧!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他们要找几个人还不简单!”
“哼!我就是考考你!你以为就你懂的多呀!”伶月佯装怒道。
冷刃见她又要耍大小姐脾气,当下双手一摊,笑着赔罪道:“对对对,是我多嘴!是我多嘴!”
“哼!这还差不多!”伶月白了他一眼。
一灯,薛河二人见这两活宝又要开始闹腾,皆抿了一口茶,微笑着不再说话。
一碗茶尽,四人正准备起身另寻他处之时,巷子里的那几个乞丐,簇拥着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乞丐可怜兮兮的对茶铺老板道:“老板行行好,给口茶水喝吧!”
老板怒斥道:“去去去,哪来的臭乞丐!赶紧走,没看到老爷我生意也不景气吗?”天气炎热,故而茶铺老板的脾气也是不大好,说着就要推那几个乞丐走。
冷刃见茶铺老板要动手轰人,便高声说道:“住手!你让他们管够喝!帐全算在我头上!”说着便掏出一锭银元宝放在桌上,道:“这么多够了吧!”
茶铺老板见金主放了话,顿时喜笑颜开,不再阻拦,拿抹布狠劲的抹了几下桌子凳子,道:“几位稍作,凉茶马上来!”说罢,忙端了盘子呈茶水去了。
“我们好几天都没吃饭了!”嘿!这几个乞丐倒是不客气,喝了茶水还不知足。
冷刃倒是豪爽,朗声道:“老板将铺子里的茶叶蛋,阳春面都拿上来,让几位大哥吃了罢!”
茶铺老板偷偷瞟一眼桌上那一枚份量十足的银锭,喜滋滋的的将铺子里的吃食都搬了上来。
哈呀,好嘛!这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这几个乞丐那是几天没吃东西呀,这分明就是生下来就没吃过饭了!看他们,一个个狼吞虎咽,这个茶叶蛋还没咽下,那口阳春面就又送到了嘴前。再看那个,左手一个包子才塞进嘴里,右手一个煎饼便又卷了起来。一个吃煎饼吃的的急了,竟然噎住连气都喘不上来,最后还是右手边一个,找着背心掏了他两拳,又给他送了几口凉茶,这才咽了下去。可这猪脑子还是吃性不改,吃的比刚开始更欢了。
不大一会儿,几人便将这诺大的铺子洗劫一空,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一个个摸着着圆鼓鼓的肚子,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为首的那乞丐对冷刃道:“多谢冷少侠赏饭!”
“嗯?你怎知我姓名?”冷刃疑惑道,忽而又哑然一笑,道:“是了,丐帮弟子千千万,知道这点事儿,倒是不难!”
那乞丐略略有些得意,笑着未说话。一灯道:“既是丐帮弟子,总该知道彭帮主的所在了吧!”
那乞丐回了一礼,道:“回一灯大师,彭帮主差了小的们,专程在此等候各位!”
“即是如此!那我们这就走吧!”一灯道。
“是。”几个乞丐自在前面领了路,向远处走去,一灯四人紧跟着也去了。
一破旧的院落内,一头发蓬松,污垢满面的老头子正躺在一摇椅上啃着一只极为肥美的鸡腿,一口咬下鸡腿上油花直冒,滴落在衣襟之上,他也不做理会,继续津津有味的啃着。
突然,一拄着竹杖,较为年轻的乞丐,从门内进来,道:“彭帮主!一灯大师求见!”
老头儿贪婪的将啃完的鸡腿骨又从头到尾吮了一遍,“额!”满足的打了一声饱嗝,这才扔掉骨头,一双油滋滋的大手在身上乱摸两下,便算是擦干净了,道:“哦!老和尚来了!快,快让他们进来!”
柴扉“吱呀”一声被推开,一灯领着众人从门外进来。老头儿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便抢到一灯身前,挥掌便向他肩头拍去。
一灯沉肩抬臂挡下,又顺势后退两步,撤在安全距离之外,笑着骂道:“老叫花,多年未见,你这争强好胜的脾性倒是一点儿也没改!”
彭可殷回道:“老和尚,你不也一样!这么多年你的功夫也是一点儿也没落下!”
一灯将禅杖在身旁用力往地上一插,喝道:“好罢,今日我便与你斗上三百个回合!”话音刚毕,双手已沉劲发力,来的是快速无比。彭可殷左挡右闪,将一灯的一套连招全都让了开去,也适时喝一声彩,但也不敢松气,又连连抢攻,他有心要瞧瞧这位与他齐名的武林高手,这十年来功夫究竟练到了哪种地步。
一灯大师与彭可殷帮主都是一派宗主,武功在十年之前便均已登峰造极,雪山比武之后,更是潜心苦练,拳意更深,内力也是越发精纯。这次重逢比武,与在雪峰比武之时亦不可同日而语。两人先是各发快招,未曾点到,即已收势,互相试探对方虚实。两人的拳势,掌影在尘土之间飞来舞去,虽然只是相互试探,但出手招数之中却是饱藏了精深的武学奥义。
两人又对拼一掌后向两旁跃开,一灯趔趄两步稳住身形,便凝气运劲,一时间真气喷涌,竟在烈日之下,凭空凝出数以万计的冰刃来,只见他双掌轻推,那些冰刃便像成千上万枝被激发的弩箭一般,雨点儿般向彭可殷刺去。
彭可殷见一灯这招来势凶猛,自也不敢怠慢,猛运真气行至奇筋八脉,身体上竟隐隐的浮现出一个倒扣的淡淡的钟影来。那些冰刃撞在钟影之上,登时碎裂,跌落在地上,化为一滴滴小水珠。而那钟影受了冰刃冲击,也越来越暗,最后双双化作虚无。
两人十年前比武之后,一个蜗居小院,一个独在雪峰,向来不通音讯,自然不知对方意念掌握程度。但此时一交手,才知两人武功俱已大进,相比于十年前,各有所长,各有所忌。终究是功力悉敌,平分了秋色。
彭可殷不禁暗暗叹气,心道:“这么多年,我日日勤修苦练,只以为武功已是天下第一,哪知老和尚竟然也将寒冰决练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彭可殷心中虽有如此想法,但脸上却未有懊恼之色,道:“老和尚!想不到你的寒冰诀竟然练到了如此地步!真是叫我老叫花惭愧!”
“老叫花,你的赤钟神功也不赖,有什么可惭愧的!”一灯没好气道。
“嘿嘿嘿!”彭可殷干笑几声,道:“今日就到这儿吧,老叫花要休息了!”
“休息?”一灯疑惑道:“这玩意儿你不要了吗?”说着从背上解下一个长木盒子,用力甩向彭可殷。
彭可殷见木盒子向他飞来,却像见了定时炸弹一般,右手用力一拨,盒子又直直的回到一灯面前,一灯伸手接住。
彭可殷捂住了眼睛道:“快走,快走!别让这脏东西污了我的眼睛!”
一灯脸色斗变,神色有些哀伤起来,轻声道:“老叫花!你还是放不下……”一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走走走,快走!”彭可殷打断了一灯,说话之时还是捂着自己的眼睛,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脸色变化。一灯不敢再提伤心事儿,转身出门走了。
一灯走后,彭可殷这才放下那只干枯的大手,可此时泪水早已模糊了眼帘,眼前仿佛有浮现出当年的那一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