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闷热天气,坐在树下吃碗翠绿凉面,无论是味觉还是视觉都是享受。秦月菲从没吃过槐叶冷淘也觉着十分新奇,她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地势比别处较高,在此乘凉休息的人也颇多。所以此处不仅有人摆摊,平日里还有伎者在这里表演,今日就有一大娘子在此处唱曲。
李可人得意道:“坐这位置不错吧,此处靠着岸口,来往的行人都会聚集在此。所以也同时汇聚各地民间艺人,她们多为过路顺便讨口饭吃,虽说表演不够精致,却有种别样味道,阁主有时也到这里看看别处都时兴什么。”
只是这姑娘所唱倒也不新奇,是扬州前段时间风靡一时的小调。一曲唱罢,可人便起身与那姑娘私语,然后又兴冲冲坐了回来道:“这娘子从长安来,我让她弹首时兴曲子开开眼。”
秦月菲突然来了兴致,只听得一阵急促琵琶声随风而起,紧接着调子又慢慢变得柔和仿佛是在诉说一段往事一般,这段往事随着河流缓缓而来。每个人脑海中的记忆慢慢被唤醒,他可能是一场筹光交错的大宴,是一段真挚热烈的情感,是少女恣意飞扬的裙摆,最后又跟着曲调的戛然而止随风而散。
一曲唱罢,秦月菲眼角有些湿润,她也忍不住想起自己十来岁时候被全家人娇宠的日子。那时候她娇憨可人,不为任何生计发愁,更没人能使唤打骂她。
秦月菲忍不住站起身,向弹曲姑娘问道:“此曲为何名?又是何人所谱?”
那大娘子道:“此曲为清平乐,是从长安教坊中流传出来的。这段时间在长安城风靡一时呢”
秦月菲大喜,当即决定以此曲为新曲重新编舞。
楚娘听曲后很是欣喜,这首曲子简直如天上掉馅饼一般在自己饥饿时砸到跟前。她又喊来苏先生重新改编一番让《清平乐》更适合改编舞曲。
找到了曲子秦月菲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又连续几日跟着可人出门。两人走遍扬州各处角落,一路观鸟踏花,行舟漫步,进出各大酒肆商行。秦月菲此行收益颇丰,她发现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活着即使为吃饭发愁,也挡不住她们对生活那种随性张扬,以前觉着粗鄙不堪的言行,如今看来也变得有可爱有趣,夜晚她还会想起白日里见到彪悍娘子打骂懒汉或者是一群村妇在河边洗衣讲荤段子的情景。很快她脑海里就出现一组组鲜活明亮的表情和动作。她突然觉得自己睡不着了,忍不住起身把它们记录下来。
半个月后当楚娘拿到《清平乐》舞谱时,只觉得眼前缓缓出现俩位小娘子,她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扬州城中,一派清明祥和景象。
楚娘看完谱子反复问自己,这真是出自秦月菲之手?这个舞完全跳脱以往影子,生动可爱得紧,可仔细一看又不失清雅之格。
楚娘不住赞叹道:“秦娘子之才我敢说为扬州之最,这舞曲雅俗共赏,连我看了都有些技痒呢。”
秦月菲心里有些得意,笑道:“那还得多亏阁主与可人相助,不然我可编不出这舞,编完这个舞感觉自己眼界心境也跟着开阔了,对我也是受益良多。”
楚娘笑而不语,又仔细揣摩起来,打趣着又问道:“这舞中似乎融入了些胡旋舞?我好似记得秦娘子以前并不屑此舞,更别说编入舞谱里了。”
秦月菲微笑道:“人总是会变得,如今我倒觉着胡旋舞热烈奔放,虽善惑人心,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饮酒观舞皆是人生,我前段时间编舞的瓶颈就在于我没悟透,如今我悟了”
楚娘盯着她良久,两人都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答案,最后相视一笑把《清平乐》舞谱算是正式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