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大伙才把玩性收了回来,又一次进入每日枯燥重复的练习中。惊蛰未到,二娘她们还是由李可人带着练习。听李可人说去年大试只有一人入地字班,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心里终于有了些紧迫感。二娘没想那么远,她更好奇王先生会如何上课。
而在惊蛰过后,新一年排名也随之出来,玄七升到了玄三,二娘升到了玄八,河丫是玄九。其余如黄五变成玄十六,黄八成了玄十九,原玄十九是玄十四等等。
这日清晨天空下起细雨,王依依第一次上课缺只管自己在林间弹曲,一曲完毕才起身。
她神色淡然,漫不经心道:“我观你们平日练曲不甚尽心,是何缘故?”她声音清冷回荡在林间更增一丝凉意。
又点了河丫让她回答。
河丫平日里谁也不怕,对着王依依倒也不怵:“我听说学艺在精不在多,再要习曲便要多费心神,恐两头不能兼顾。”
王依依又转问二娘道:“你可赞同?”
二娘一听王依依问到自己,连忙答道:“玄八天资尚浅,无法两头兼顾,只能学其皮毛。但乐舞相辅相成,舞又依存于乐,不可废之。”
王依依点了点头又问玄三:“乐舞有何相通?”
玄三答道:“韵律相通。”
王依依扫了一圈,拿起一根树枝道:“一生万物,万物有灵,这灵便是韵律,乐曲舞蹈均可通灵。古时会乐舞可沟通天地万物,被尊称为巫。如今会乐舞者称为伎,树枝依木而生,而伎便是依人而生。我们连人都不算,只能依人而活。”
二娘盯着王依依在地上写的大字,内心很是震撼。她第一次听到原来字可以这样认,王先生竟与义父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依依停顿了会,让她们各自领会。复又道:通灵即悟,便是要将世间五行了然于心,宣之于口。而士者用字,乐者用曲,舞者用身。你们便要时时学着感悟万事之灵,最先要与心合一。先学着关闭五感,然后慢慢吐纳林中之气,这是你自身韵律。等你们达到不被万事所扰,便能与心合一。”
第一天下来上课比往常轻松,河丫摇头晃脑道:“看来王脱皮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嘛,竟然教习吐纳之法,这也太简单了吧。”
二娘知道王脱皮这个外号,就是说跟着王依依上一年课就像脱了一层皮似的。
她皱了皱眉头道:“王先生能教习我们自有她的本事,我觉得她今日所谈很妙,我反复琢磨都能品出不同滋味。”
玄十六附和道:“我之前上其他课就犯困,可如今觉着万物相通,竟能听出些意趣。”
河丫挠了挠头:“你们怎么都说得这么玄乎,跟我们村口杜阿婆一样。让我说还是目及之处最实在。”
玄十六忽然想到什么,疑惑道:“为何今日玄一她们也跟我们站在一处?”
河丫托着腮帮子道:“这你就不晓得吧,我们明年课程也与今年相似。觉得无趣了吧?”
玄十六更不解了,问道:“那为何还学两年?”
河丫点点头道:“说得有理,可没人敢学两年就去大试。”
见玄十六一脸茫然,二娘嗔了一眼河丫道:“你就别逗她了,快把话说完。”
河丫苦笑道:“其实阁里一开始只教习两年,可发现两年下来几乎没人能通过地字班,所以有些学生就想多学一年。第三年下来倒是真能进一两个。”
玄十六不由睁大眼睛感叹道:“这地字阁到底考核啥?竟有这么难?”
河丫跟着点头道:“据说是跳一段舞,具体我也没打听出来。”
二娘若有所思道:“温故而知新,古人不也是靠着每日重复读书才能多有体会嘛。我们学舞自然也是同理”
河丫与玄十六皆点头赞同。
之后王依依就接着教习控神控形,控神有些滑稽倒是有些趣味,控形却如同钝刀子割肉,苦不堪言。就连河丫平常最不怕吃苦,这段时间也有些害怕早课了。所有人仿佛王依依鼓声操控的傀儡一般,她每敲一下鼓每人就把腿放在一个高度,如果一个人做不到整齐准确就重来,这样一遍一遍磨着。
时至五月清晨,女孩们上一个时辰早课都已大汗淋漓,可控形却还练不好。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鸟鸣声,这气氛如同二娘心境一般沉闷,这几个月来一遍一遍地重复练习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感觉只有这隔了好久才响起一声鼓声,才能让身体和心灵找到一丝发泄口,二娘赶紧换了个姿势,可还是有许多人走神或者慢一拍。
王依依也有些烦躁,人多确实是个问题。时间一久所有人都很难一直集中精力。于是她改变策略每十人进行交替训练,这样分开练习效果就变得好多了,训练者与其他人较劲,旁观者也可从中发现自身问题。
不一会天空便是一声惊雷炸响,黑云压阵,王依依只让大家先入阁楼走廊内避雨。听着这风走林啸之声,所有人脸上都隐隐有些雀跃。这天地之音仿佛是自己内心的呐喊一般,等到大雨倾盆而下许多人都忍不住兴奋得蹦蹦跳跳。
王依依在一旁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心想即使自己不教这些孩子也都在悟道路上,提点多了恐怕失之自然,罢了个人有个人造化,只愿她们能时时以天地之乐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