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二娘跟着承礼社的人一起训练,刘义带着沈娘过来了。等到她们练完功,刘义才招手让二娘到跟前来。
沈娘认真打量了一遍二娘,转头对刘义赞道:“她便是二娘?可真是个好苗子,长手长脚身形秀美,刚才练功我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姿态轻盈自如。”
刘义听着沈娘夸赞与有荣焉,又转念道:“你可不要因为帮忙就不好推辞,我们都舍不得这孩子,五娘为了她可没少和我闹。这扬州人才多,她如果只是中等资质,我是舍不得她去受苦的。”
沈娘听见刘义这么说忍不住笑道:“当家有了女儿之后倒是变得有人情味了许多。你放心吧,我哪敢随便带走让你们骨肉分离啊,到时候报恩不成反结仇了?”
沈娘拉着二娘的手问道:“二娘,听说你会仲秋踏歌,能跳上一段让我看看吗?”
对于沈娘突然间靠近,二娘心里有些紧张,看了看刘义,刘义鼓励得对她点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她干巴巴地起范,随着脚下的小碎步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乐曲,跟着感觉就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了,这里只有她和她最爱的踏歌舞。一曲终了,二娘才迟疑得看着沈娘,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才心下稍定。
沈娘心里有些惊讶,一般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可以依靠努力练习技巧,但是很少能理解舞蹈的神韵。所以她才让二娘跳一段踏歌,踏歌不重技巧最重神韵,能真正把踏歌跳好的人其实不多,也没人对这个舞有严格的要求。二娘却在这个年纪就掌握了其中精髓,这样的孩子教好了将来不可估量。
她十分严肃的看着刘义,刘义被看得也跟着紧张起来。过了许久才听沈娘说道:“这孩子你就算不让我带走,我也要绑到扬州去。”
刘义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看着眼前笑得开怀的沈娘,松了一口气道:“女人果真不好对付,这就跳个这个?不需要再看其他了吗?”
沈娘笑着摇摇头道:“接下来就放心交给我吧。”
二娘看着沈娘与义父不知商议着什么,心中五味杂陈,有听到自己被认可的喜悦,有即将离别的难过,有对于自己未来生活的无措。她恍恍惚惚的回到了书阁,翻开书发了一个下午的呆。
五娘一听到二娘要被带去扬州,就急忙去找沈娘。
沈娘见她来找自己很是高兴,慢慢打开话匣子与五娘掏心窝说了许多话。五娘见她这次回来真把这里当家了,把她们当成了亲人,很是欣喜。五娘对二娘跟着她去扬州的事情也安心了一些,问道:“听当家说你现在在扬州开酒肆经营的很是不错呢。”
沈娘叹了口气道:“扬州往来大人物太多,我不过是练了一双会看人的眼睛,又靠着大树才能分点粥喝,每日都过的小心翼翼,要不是有所牵绊就真的想关了门回到这里。”
五娘见她没说明白,也就不打听:“二娘此次去扬州还要请你多多看顾”
沈娘知道她关心二娘,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像你一样对二娘的。”
五娘又问:“不知道沈姐是否选定二娘去处?”
沈娘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就等你问呢,二娘的去处我来时已做思量,原来扬州城内有一处青楼名叫明月楼,那里的杨都知我也知道,颇有些背景,她的乐舞造诣很深,善交际,所以来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为人我却不喜,对上谄媚逢迎,对下手段阴毒。她手底下人才众多,有官家渠道,有民间渠道,还有些暗地里的卖卖。楼内女儿一到年纪就要课考分等,下等为奴,中等为娼,上等为伎,每年评伎者仅有一二,都是难得的大才,也不过是她待价而沽的工具。”
五娘听了只觉得惊心动魄,不由抓紧了沈娘的手:“这个杨都知真是好手段,咱二娘可千万不能去这样的地方。”
沈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青楼里的那些清倌人不是被迫卖入就是寻求富贵,二娘自然不能去。那里是文人雅士的温柔乡,妙龄女子的葬花冢。明月楼如今已不是一家独大,扬州城内位置虽好却也成了短处。“”
五娘疑惑道:“能在占据扬州城内怎么会成了短处了呢?”
沈娘虽然命途坎坷,却也有一定人脉,所以格局见解自然非凡,她解释道:“扬州水陆俩便,商客云集,可城内实行城坊制,更有宵禁束缚。所以许多小商户就直接在官河旁开起了店铺,即使夜间也不停歇,生意十分兴隆。六年前我也是听闻一位富商要在那里兴建旅店酒肆,我立马压上全部家当才脱身自立。如今那里已是茶馆酒肆林立,这胡商酒肆比扬州城内还多,夜间花船更是数不胜数比扬州城内更为热闹。”
五娘道:“沈姐你可真厉害,要是我可没这个魄力,我今个也跟着长了大见识呢。”
沈娘笑道:“我也就分点粥喝,可算不得厉害。你知道我们大唐从上到下均喜乐舞,就连我这种酒肆都要招揽百戏、歌舞伎来助兴。而有个叫楚娘,早在十年前就在商铺后头盖起了一座弦乐阁。人称楚阁主,住在她阁内艺人皆来去自由且不收分文,只在通过她阁内介绍时给些牙佣,所以在许多艺人都聚在她那里居住。”
五娘更是目瞪口呆:“这,这扬州果然人才众多,这个叫楚娘竟然能牙商做的如此风光,得了名又赚了利,可真是奇女子。”
沈娘停顿了一下,神秘的说道:“她可不仅是个牙商,也不知道师承何处,舞乐技艺很是了得。弦乐阁前头也经营茶楼后头不仅供人居住还有一处教习之所,为了培养优秀舞姬以供她用。弦乐阁靠着散乐起家,在城外可算是一枝独秀,将来只怕要和明月楼媲美。”
五娘这才明白过来,喜道:“沈姐是让二娘去弦乐阁?”
沈娘点点头:“我的酒肆常要去弦乐阁请人助兴呢,不过那里舞乐人极多,二娘是否能争得一席之地还要看她造化。”
五娘总算踏实了些,她一直对扬州不甚了解,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听了这一席话才有了一番认识,真如像沈娘说的那样,那二娘此时去扬州真是太是时候了:“沈姐真是见识了得,小妹今日也受教了。只是这弦乐阁有什么规矩吗?”
沈娘展颜一笑:“我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要入弦乐阁得入得楚阁主的眼,不愿意卖身只学艺得交束脩,二娘的束脩就由我来出,她将来有成,我可算是得一宝啊。”
两人一个下午相谈甚欢,直到被人打断,五娘才发现自己晚饭没做,沈娘也跟着站起身,去厨房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