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木崖羽放下书,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三位年轻的侍女,手中端着托盘,微笑待定。
为首的侍女说道“公子,这是城主命奴婢送来的盘缠、干粮以及小姐的陪嫁衣”
“有劳了”木崖羽将侍女请进房间。
侍女将托盘放在桌上,看着床上睡得一塌糊涂的无知面露难色,转头看向木崖羽,欠身行礼,恭敬的说道“公子,可否将小姐唤醒,我等好服侍小姐更衣”
木崖羽眼瞅着时间尚早,何况今日定会出现不小的骚乱,一旦如自己计划所料,两人怕是又要过上一段时间颠沛流离的生活,再难有这样安稳的睡眠。
“让她睡会吧,今天一定会很累,何况这丫头脾气倔的很,不喜欢别人服侍,一会我来给她收拾就行”
“这……”三位侍女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回去你们只管跟城主如实禀报,他不会怪你们的”
“好的,公子,奴婢们先行告退”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三人只能退出了房间。
木崖羽看着桌子上的已经打包好的钱珠、肉干、点心,心说这城主果然是有心,也不枉自己为他谋划一番,将钱珠等物一一装进包裹,继续读桌子上的医书。
直到日上三竿,木崖羽才拍拍无知的肩膀,将她唤醒,夹抱着来到梳妆台,梳洗打扮之后换上陪嫁服,唇红赤白,华丽的大红喜服衬出了一丝贵气,原本就瓷实可爱的小脸,此刻更加明艳,招人喜欢。
之后两人结伴来到唐士进的小院,唐诗诗早已收拾停当,瘦小的身子靠在床上,吉庆的喜服,火红的盖头,只是那盖头下是一张怎么样的面孔,引人无限遐想。
连日来的服药,唐诗诗体内的毒气已经排除干净,只是淤积在体表的毒素还未能尽除,病情有所好转,虽然依旧未醒,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她听得到人说话,甚至有时候能够喃喃低语,唐士进心有不舍,眼瞅着女儿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未来得及喜悦,却要亲手将她送走,以后再见怕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屋外阳光正好,趁着吉时未到,木崖羽坐着跟唐士进闲聊,暗示他不要过于执着过去的恩怨,适当委曲求全才可以过得轻松,唐士进连声答应,无知则陪着唐士进的儿子唐傲在院子里玩耍,临近午时,街道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乐,唢呐尖锐的声音刺破了空气,远远的传来。
四名脚夫,抬着一顶火红的喜轿落在小院门口,两边各立着两位年轻的陪嫁丫鬟,瞧那脸色也知道有多不情愿,正前面站着一位媒婆,扬腰摆柳的挥舞着手里的锦帕。
“唐老爷,小姐该上轿了”媒婆站在门口,一脸嫌弃的瞅着昏暗暗的屋里。
唐士进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床前,哆嗦着双手轻轻扯了扯盖头,捋平翘起的衣角,蹲下身将女儿拦腰抱起,一步步走近轿子,媒婆掀开轿帘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什么晦气,空气中撒了淡淡的熏香,唐士进轻轻的把女儿放到软垫上,最后不舍的看了几眼,退出了软轿,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唐傲拉着父亲的衣袖,不哭不闹,虽然年纪小,并不代表什么都不懂,仰起小脸说道“爹,姐姐还会回来的对吗?”。
“当然,有大哥哥跟无知姐姐陪着,姐姐一定可以治好”唐士进摸摸儿子的头,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木崖羽心情同样忐忑,总害怕出现什么意外,右手按在无知后颈,轻轻的抚摸,说道“一切小心,跟紧白露”,似乎觉得说的不够明白,复又蹲下身子,将无知的衣领正了正,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白露答应救你,不要参与到她的争斗里,如遇意外,独自往城外密林跑,那里有城主府的人”
无知看着木崖羽凝重的神情,心里没来由的感动,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淡然一笑道“你在害怕?”
木崖羽耸耸肩。
“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别等我去的时候,你已经死了”无知伸出手拍拍木崖羽的头,这一幕像极了长辈宽慰晚辈的模样。
“放心,会等到你来的,去吧”木崖羽重新站起身,向前推了无知后背一把,无知回头看了他一眼,抓紧挎包背带走进轿子。
“起轿”媒婆扯开嗓子吼了一声。
四个脚夫肩膀抬起轿子晃晃悠悠向前院走去,唐士进拖着半条瘸腿,牵着儿子跟在队伍后面,这是多年来第一次走进前院,记忆中的模样早已大改,凉亭拆了建成了花园,石路成了长廊,假山、绿树、水榭、亭台比以前更别致也更繁华,都说物是人非,如今是物也非人也非,唐傲越往前头低的越紧,好奇心又驱使着他偷偷瞧着四周。
木崖羽找了个空档,回到房间,拿起桌子上的包裹,背在身上,返回到前院时,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城主魏书阳居中而坐,身后立着那位形影不离的年轻侍卫,木崖羽隐约记得谁提过一嘴,好像叫魏亮。
右侧魏心茹依旧妆容精致,一副当家女主的派头,见到木崖羽进来,只是瞧了眼便匆匆低下头,喝着手里的茶,唐兰馨紧挨着母亲,一日不见憔悴了许多,面容也更加显得消瘦,身后侍女春草捏着衣角,壮着胆子偷偷看了眼木崖羽,心里早已经把他当成了嗜血荼毒的魔头,只是这俊俏的模样无论如何也让人害怕不起来。
木崖羽心里有愧,刻意不去看唐兰馨。
唐士进坐在左侧,与魏心茹形成对峙,正拿着一块糕点送进儿子嘴里,丝毫不在意厅里的众人眼光,他心里有怨、有恨,所以故意表现的有些放肆,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见正是救自己一家人脱离苦海的恩人,顿时喜上眉梢,心里有了着落,连忙站起身,正如所说,城主的确对自己大有改观,言语间都是关怀与内疚。
木崖羽挥挥手示意他坐下,不必如此客气。
“木老弟,快请坐”魏书阳笑容和煦,经过昨日的一番详谈,两人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不少,称谓也从公子改为了老弟。
魏心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瞅着身旁失魂落魄的女儿,心里生出一股怨气,老奸巨猾,老谋深算,可惜肚子里墨水不多,要不然还能多想几个不堪的词语,年纪轻轻的心思谋略怎如此重?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东西都收拾好了?”魏书阳拉着木崖羽的手,甚是亲昵。
一旁的侍女颇有眼力,连忙给木崖羽倒满茶水。
木崖羽说道“收拾好了,还要多谢城主馈赠”
唐士进实在没想到,眼前的少年恩公竟与城主关系如此好,心里既激动又自卑。
“木老弟你我一见如故,可惜就是相处的时间有点短,都没引你到城主府坐坐,实在是憾事”魏书阳说的动情,演的也动情,在外人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惺惺之态。
魏书阳过分的热情,惹的木崖羽心里毛毛的,虽然有些反感,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表现,客气的说道“城主大人严重了,能得夫人、小姐热情款待已是有幸,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再来府上叨扰”
“那可是说好了,我可盼着你来呦,要不是老弟琐事缠身,我倒真想留你多住几日,还想着请你做傲儿的老师呢”魏书阳轻轻拍打着木崖羽的手背,扭头看向虎头虎脑的唐傲,唐士进如坐针毡,如果真能拜这位公子为师那当然是好了。
魏心茹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又匆匆的低下头,两鬓花白,面容沧桑,目光畏缩迟钝,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吗?内心愈加愧疚。
“城主大人真是高看我了,请我为师?岂不是误人子弟?”
“老弟你可真是谦虚”
门外的声乐逐渐逼近,虽是吉庆,听着呜哇呜哇的唢呐声,却好似老鸦乱叫,撕心裂肺,木崖羽皱紧眉头,望向门外,原本平静的内心莫名烦乱,即是结亲为何不选择欢快明亮的乐曲?
“城主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也只能如此了,来,老弟我以茶代酒敬你,就当是为你送行了”魏书阳起身端住茶杯,其余人也跟着站起身,所有人一饮而尽。
木崖羽告别众人,最后看了一眼唐兰馨,背着包裹出了厅堂,来到轿子前,掀开帘子,一股令人陶醉的馨香迎面扑来,唐诗诗靠在右侧角落,无知倚在左侧角落,怀里抱着盛满点心的托盘,流着口水昏昏欲睡。
木崖羽拍拍无知的肩膀。
无知朦胧的睁开眼左右瞧瞧,滋溜了一下流出的口水,一脸茫然。
木崖羽皱着眉头,生气的说道“祖宗,你心可真大,这一会你都能睡着,霍府的人马上就到,打起精神,我走了”
“你要走了?那~那你自己小心点”
木崖羽点点头,放下帘子,回头冲着魏书阳等人打了声招呼,转身向着门外走去,门口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拼着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挤出人堆,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城外走去,大部分人都被这场联姻吸引,此时街道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