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怕我卖了你不成?”
“哼,那可说不准,你这郎中心黑的很”
“黑心?我怎么觉得在唐小姐这事上亏了呢?”
木崖羽瞧见隐没在夜色里的阁楼,喜上眉梢,拉着无知脚下的步履加快,穿过一座假山拱门之后,来到一条宽敞的青石大道上,眼前出现一面湖泊,幽暗的湖面月光粼粼,风吹过,响起“哗哗”的水声,岸边低垂着几棵柳树,周遭静悄悄的。
无知说道“呦,真是豪门大户,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木崖羽朝着阁楼指指,“这就是唐兰馨的住所”
也不知道唐兰馨是否在里面,还是已经睡下了,想起她席间呆滞的眼神,木崖羽内心涌上一阵难言的自责,算了,就当做是教训吧。
无知一脸坏笑,不怀好意的用手戳戳木崖羽的腰间,说道“不错,良辰美景,洞房花烛,老木,那晚一定很销魂吧”
木崖羽抬手一巴掌轻拍在无知后脑,没好气的说道“销魂?销你个大头鬼,一个小女孩想什么乌七八糟的”
无知哎呦一声,不满的说道“小女孩?再有个三五年我都可以嫁人了好吧”
“嫁人?得了吧,就你这样子谁敢要?”木崖羽独自走上栈桥,坐在温乎乎的木板上,身旁生着一片芦苇,桥尽头的拴着一只小船,湖心中央的小岛上,凉亭只能瞧见模糊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鱼腥味。
无知也来到栈桥紧挨着木崖羽坐下,神神秘秘的说道“老木,要是没人敢要,我跟着你好不好?”
“你现在不就跟着我吗?”
“不是这个跟,我给你做媳妇”
木崖羽扭头一脸惊愕的看着无知,连忙向旁边挪了挪屁股,说道“你可拉倒吧,我可不想娶个祖宗回来”
“真讨厌,我就那么不堪吗?”无知撅着小嘴,不满的说道。
“会洗衣服吗?会做饭吗?会赚钱吗?”木崖羽仰身躺在栈桥上,眼见无知许久不搭话,以为小丫头生气,伸手把她拽倒紧挨着自己,说道“生气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真的?你不嫌弃我?”
“不嫌弃”
无知心花怒放,枕着木崖羽的胳膊,往他怀里靠了靠,侧着小脸问道“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以前跟我说话可不是这个样子”
“不是这个样子,那是什么样子?”木崖羽侧过脸瞧着她,俊俏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无知伸出一只小手,放在木崖羽额头,说道“也不烧,这时候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我没事,就是心有点累,以前在山上,每天只是浇浇菜园,看看书,偶尔跟朋友游山玩水,觉得这种生活了然无趣,拼了命想下山来瞧瞧,可真来到俗世,又觉得山上的生活轻松惬意”木崖羽随手将无知遮挡在脸上的一缕秀发捋到耳后。
耳根一阵瘙痒,无知嬉笑着躲避,调皮的说道“我看啊,你是想山上那两位漂亮的小姐姐吧”
木崖羽也不否认,笑着说道“你又知道了?”
“你觉得我们三个谁好看?”无知又往前挪了一下,半边身子趴在木崖羽胸口,一脸期盼的问道。
“无聊,都不好看,就我最好看”木崖羽抬手在无知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无知恼怒白了木崖羽一眼,娇嗔道“讨厌”
两人没在说话,木崖羽双手垫在后脑,望着漫天繁星,皎洁的月亮,清辉幽冷,想起之前在山上,夜晚自己时常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那时的月亮又大又圆,伸手仿佛便能触碰到,可现在遥不可及,有种从云端坠落到地上的感觉。
无知趴在木崖羽的胸口,耳边传来“咚咚”的心跳声,又沉又稳。
“丫头别跟着我了”
“你说什么?”无知抬起头。
“别跟着我了?”
无知直起身,心里莫名的有些害怕,颤抖的问道“什么意思?你~你这是要赶我走吗?”,说着声音变得呜咽,眼里竟涌起了泪花,憋着小嘴,委屈巴巴接着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不嫌弃我吗?”
“你也看到了,我这下山还没几天就遭人追杀,以后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杀我,你不怕吗?”
“就这?”无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涌动的泪水奇迹般的退了回去,一巴掌拍在木崖羽胸口,哀怨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老头给我算过,生命无忧”
“那行,万一哪天真出了事,你可别赖着我”
无知眉头一挑,生气说道“你这是在咒我吗?看我不掐死你”,说着话一双小手掐住木崖羽的脖子。
木崖羽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两人躺在栈桥板上嬉闹打闹了一阵,直到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才罢手。
无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你就别杞人忧天了,老头说的好,世间之事因缘际会,都是命中注定,遇山翻山,遇水淌水就是了,何况你这么弱,留我在身边,我还能保护你”
“嗯,你也能把我吃穷了”木崖羽心里好笑,如此高深莫测的话,从她稚嫩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无知抬腿不满的踢了他一脚。
“你爷爷除了符术,还教了你什么?”木崖羽也坐起身。
“浑天大衍术”无知也不隐瞒。
“浑天大衍术?”世间术法万千,木崖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晦涩的名字,不过有“浑天”二字想必是不俗。
“道门的一种上古术法,此术法高深莫测,不同的人修习会有不同感悟,从而衍生出不同的术法,比如老头,他就是通过大衍术才修得卜算之术,可以推演人的前世今生,预知生死祸事,从而趋吉避凶,当然也可以逆天改命,但是老头从来不接这种生意,一来泄露天机要遭天谴的,二来改命之后会引起连锁反应,改命说到底是偷别人的命,所以老头只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找人,找东西,找记忆,另外老头还可以窥探到未来的某些事情”
木崖羽哑然,世间的术法当真是奇妙无比,可惜自己今生注定与修行无缘了,遗憾之余,心生好奇的问道“你呢?你从中得到了什么?”
无知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说道“不知道,那术法太晦涩难懂,何况还要冥想参悟,光是想想就头疼,别说什么修炼了,不过梦见你这事不知道是不是跟它有关系?”
无知绕到木崖羽身后,倚靠着背坐下,伸手从挎包里抽出一张小纸人抛到半空,小纸人灵动的在两人身边跳来跳去,风吹着单薄的身体,发出“哒哒”的声响。
“从小我就跟老头相依为命,他时常出门办事,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符术就是那个时候教我,这些小纸人给我做饭、洗衣、陪我玩,它们可比老头亲”
“你怨他吗?”木崖羽想起初见时,扎着两根朝天辫的无知,混迹乞丐窝,性子野的跟个男孩子似得。
“怨,也不怨”无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一个老头又怎会知道照顾小孩子,倒是天南海北带我见识了不少人和有趣的事,你呢”
“我?我不如你,十八岁之前过得平淡无奇”十八岁之后却是祸福不知,可能明天就会死。
“屠夫提到的大小姐是不是跟你亲亲的那位?”无知不知道怎的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说出的话也有些底气不足。
木崖羽想起临行前一天,龙百灵巧笑嫣然的模样,心里甜滋滋的,“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命跟你一样苦”
无知心说谁要跟她一样了,我看她根本就不苦,整天跟你腻歪在一起“你们既然是相好,她爹为什么要杀你?”
木崖羽之前倒没有细想,此时经无知一提,回忆起昨日与屠夫的谈话,字里行间中不曾涉及《天诛经》,想来不会是地牢里的事情泄露,至于其他原因,又或者正如琼花姐所说,根本不需要什么原因,叹了口气说道“情况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们虽然是父女,但关系却并不好,可以说是形同陌路,至于杀我,想杀就杀,根本需要理由”
“你也真够悲催的”
清冷的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拉的修长,无知仰起头枕着木崖羽的后背,天空稀稀落落散布着几颗星,心绪难平。
夜已深,风有些凉,紧挨着湖边湿气重,衣服潮乎乎的贴在身上很难受,小船撞在木桩上发出“梆梆”的声响,无知掩面打了个哈欠,木板坚硬,坐久了咯的屁股疼,直起身子,趴在木崖羽后背。
“困了?”木崖羽扭头看着肩膀上那颗小小的脑袋。
“有点”
“那我们回去吧,这里确实有些凉了”
木崖羽托着无知的双腿直起腰,小丫头身子轻的像是一片羽毛,周围静悄悄的,亲事的缘故,道路两旁每隔不远便挂着一盏火红的灯笼,幽幽的灯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渗人,连日来的变故,府里加强了戒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时不时的还有侍卫巡逻,许多侍卫亲眼见过木崖羽跟城主关系亲密,所以见到两人走来,不仅没有阻拦,还恭敬的立住脚步让他们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