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二哥,倒是你真该也去玩玩,年纪轻轻,不爱女人偏爱钱,有了钱却又不挥霍,真是搞不懂你”,说着扭头看向校场持枪男子,“还有大哥整天舞枪弄棒的,也不知道潇洒一会,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别等老了,动不了了,才后悔”
“怀仁、怀勇明天你们两个陪同元廷去唐府接亲”为首的中年男子忽然插嘴。
青年双手一摊,一脸愤恨的说道“哥,干嘛让元廷娶个死女人,这人娶回家连洞房都入不了,这不等于喜事变白事了吗?魏书阳明显是在羞辱我们”
为首的中年男子正是霍家掌门人霍义,左边的年轻人叫霍怀仁,右边的男子叫霍怀勇,校场上那位叫霍怀忠,这三人听名字便知道是亲兄弟,与霍义是堂兄弟,霍氏所有生意一直都是由这三兄弟打理,此三人武艺高强,在这丹凤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霍义停顿了片刻,开口道“这只是权宜之计,魏书阳在这丹凤城里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想要一下扳倒也不容易,何况许多过去的豪绅还是愿意站在他那一边,等拿下那几位豪绅,再来收拾他也不迟,到时候一定让他的女儿外孙女一起给廷儿暖床”
霍怀仁抖擞了一下精神,咧开嘴角说道“听说这母女俩本事可不比翠香楼的姑娘差,最近唐兰馨那娘们又在城里掳了个小白脸,夜夜在府里快活”
霍怀勇此人虽说名字里有个“勇”字,却一点也不勇,只是有些可用的头脑,在府里负责生意上的钱账,摇头晃脑,啧啧的说道“家门不幸啊,这魏氏怕是要断后喽,原本这唐士进还算个人物,偏偏娶了个荡妇,还被魏书阳打断了腿,真是自掘坟墓”
霍怀仁冷哼一声,嘲讽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这唐府也是不消停,昨日先是传出闹邪祟,今日又出猪头怪,看样子真是要天亡魏氏”
“此节骨眼出这样的事,有些蹊跷,别是魏氏做了什么手脚”
霍义收回目光,神情愈加凝重,沉吟片刻说道“怀勇说的不错,最近唐府太惹眼了,别有什么动作才好,你们做好准备多加派些人手,明日接亲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是”
于此同时,木崖羽将两封书信分别送去了翠香楼。
窗户半掩,清风徐徐的灌进房间,白露跪坐在桌前,白衣素裹,一双巧手缓慢的研磨茶叶,捣具与臼发出“吱吱”的摩擦声,桌上摆满了各种奇巧的器具,如今事情终于要尘埃落定,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她不知道木崖羽是如何做到的,自己也曾经无数次夜探唐府,那时的唐诗诗肚子圆鼓鼓,有郎中告诉她,病人的身体甚是脆弱,不宜搬动,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肚破肠流,回天乏术,为此她等了半年,做了半年下贱的妓女,可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老天居然把他送到了自己身边。
至于救人的过程,唐府为何没有对他严加防范,以及他们之间是否有可能达成了某种交易,白露一点也不关心,只要让她安稳的把人劫走,那这一切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你看起来很高兴”桌子对面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正是隔壁秋水阁阁主,她也是收到信,所以才过来的。
“当然,如今终于要逃离这鬼地方,能不开心吗?”,白露嫣然一笑,将茶末一点点的刮进茶杯,“他给你写的什么?”
“约我南门见面,详谈救人的事”秋水捏着手里的书信。
“倒是有些头脑,约你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救人,还想让你保护他,显然这计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小子不简单”白露将滚沸的热水倒进茶杯,白茫茫的蒸汽缓缓的升上半空,之前她还担心这小子会把也自己扯进去,没想到只是保护小丫头,这样一来买卖也划算。
“的确思来想去也没有比这更稳妥的办法了,正面应对两人的确有些困难,如果只是带着他逃离问题应该不大”秋水吹拂着杯口氤氲着的蒸汽,多带一人都是累赘,所幸自己也只需要他一人。
白露眼瞅着对面的女人说道“我们相处半年也算是熟识,我知道秋水不是你的真名,如今离别在即,是否可以告诉你的本名?”
秋水握住茶杯不语,片刻之后冷冷的说道“只是认识,谈不上熟识,名字还是不问的好”
“你总是这么冷淡,得,不问了”
夜里又有不少城主府的兵马陆陆续续涌入唐府,魏书阳设宴招待了木崖羽等人,席间唐兰馨频频望向木崖羽,眼神迷茫而痛苦,而木崖羽却装作浑然不觉,笑容恬淡适中,一如初见时,对谁都是温谦有礼,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条万丈鸿沟,唐兰馨知道他在躲自己,虽然被骗,却是一点也恨不起来。
一直到晚宴结束,两人也没说一句话,看着他牵着妹妹的手走向后院,唐兰馨的心一点点的下坠,好像落入了黑暗再也寻不到半丝光明,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淌满泪水。
唐士进破败的小院此时也是披红挂彩,几个侍女忙里忙外,被子、被褥等全都换成了全新的大红,金丝凤凰,戏水鸳鸯,唐诗诗一身红装平静的躺在床上,双手叠在小腹,漆黑的柳叶弯眉,粉红的晕腮,樱红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掩盖了那一脸濒死的灰败相,整个人光鲜亮丽好看多了。
唐傲趴在床前笑嘻嘻瞅着姐姐,他感觉周遭有些事情变了,之前的世界只有父亲、姐姐以及破败的小院,可下午却一下子涌进好多人,挤满了院子,挤满了他的认知,挤的他心慌害怕又迷茫。
木崖羽两人走进房间,唐傲慌忙站起身,躲到父亲身后,探出半颗脑袋,一脸畏惧的瞧着面前的男子,他深知眼前所有的改变都是这人带来的,包括带走姐姐。
“恩~恩公,您来了”唐士进没料到木崖羽两人晚上会过来,想起自己白天的态度,一时间心里有些内疚,其实二人离开没多久,他就冷静下来,细想觉得青年男子说的很有道理,只恨自己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
“我来给唐小姐诊一下脉象”说着话,木崖羽坐到床边,右手搭在灰暗的细腕上,片刻后解开腹部一粒纽扣,神手探进衣服,在小腹轻轻按压。
唐士进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落在木崖羽脸上。
无知噘着嘴满屋里瞅瞅,空气里那股腐烂发霉潮湿的味道淡了许多,反而因为脂粉的缘故香香的,瞥见躲在唐士进身后的唐傲,走到跟前拉住他的胳膊,佯装生气的说道“你躲什么?白天还一口一个姐姐的”
唐士进知道眼前的小姑娘与妻子关系匪浅,顿时看着也亲近了几分,笑着推了推儿子说道“傲儿乖,叫姐姐”
“姐姐……”唐傲低着头,弱弱的叫道。
“这还差不多”无知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塞进他手里。
唐傲看看父亲,见父亲没有制止,便开心的收下。
木崖羽站起身,接过唐士进及时递过毛巾擦了擦手,说道“脉象平稳,呼吸平顺,腹部的皮肤已有回缩的迹象,没什么问题”
唐士进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犹豫着,屈膝又要下跪,这次却被木崖羽一把抓住。
“恩公一心为我们着想,白天我却言语冲撞恩公,实在罪该万死”
“没那么严重,你能信我就好,另外我需要一份去往冰火谷的地图”
“地图?你们不……”唐士进愣住了,看向一旁的无知。
无知一脸慌乱,连忙摆摆手,挤眉弄眼。
唐士进恍然,原来这公子并不知道小姑娘与妻子认识,自然也不知道她是来接女儿的,怪不得昨天小姑娘要独自留下来。
“恩公,请稍等”唐士进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不多时手里多了一张白纸。
“这就是去往冰火谷的地图”
木崖羽接过白纸,只见上面用笔粗略的画了一条简短的线路,一些边角还标注了名称,点点头,叠好收进怀里,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唐诗诗,随后看着唐士进说道“到了冰火谷我会找人写信通知你,冰火谷的规矩我也略知一二,相信你们父女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我们就不多打搅了,你好好陪陪她吧”
“多谢公子再造之恩”唐士进俯身跪拜。
“好好抚养唐公子长大,至于日后与魏氏父女的关系,你自己斟酌吧”
这次木崖羽没有伸手去扶,而是拉着无知快速的走出院子,身后两盏昏黄的灯笼渐行渐远。
两人踩着朦胧的月光慢慢前行,无知握住木崖羽的手,手掌宽厚温暖,身边树丛里不时的发出“沙沙”的声响。
“刚才我就想问你,之前他拜你,你每次都会将他扶起,可为什么这次不扶了?”
“他觉得心里有愧,拜一拜也好,你觉得呢?”木崖羽看向无知。
“问我?我哪知道?你这说的也太莫名其妙了”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木崖羽想起当日站在窗前看着湖光微动,此刻恰好离的不远,可以清楚瞧见栈桥上悬挂的两盏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