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胆小,真他娘的不顶事”
猪头将甲鱼的四肢连同内脏一起吃下去,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瞧着桌子再没什么可以下肚了,而胃里还是空空如也。
“就做这点东西够谁吃的?”卷起桌边的酒壶,“咕咕”一口气喝光,随手丢在了身后的厅堂,碎片散落一地。
木崖羽站在厅堂门口,右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使一顶银盖子罩住,还有一柄小刀,两只碟子,左手拿着一壶没开封的清酒,瞅着满地的鲜血碎肉残尸骷髅,忍不住皱起眉头,一粒碎片滑在了脚下。
“你这人好没礼貌,到人家里吃饭喝酒,居然还杀了人”木崖羽踩着黏糊糊的地毯走进去,一脚下去便是一个血脚印。
猪头回身,瞅着男子从容淡定的一直走到跟前,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似乎并未吓到他,都知道冰宫宫主收了个没修为的养子,那又怎样,就冲这份胆识已经够令人钦佩的了,无怪乎小姐青睐有加。
木崖羽瞧见魏心茹母女一横一竖的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拿开罩子,露出一整只冒着热腾腾香气的烤乳猪,又将手里的清酒放在桌上,从衣袖里掏出两个酒盅。
“什么意思?”猪头不解的问道。
“他乡遇故知,总是要有所表示,怎么样有兴趣吗?”木崖羽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嘴角含笑,令人捉摸不透。
“他乡遇故知?哈哈,木小子你可真有胆识,怎么就知道他乡遇到的一定是故知,而不是索命的无常呢?”猪头哈哈一笑,笑着笑着声音逐渐冷了下去。
“故知也好,无常也罢,总归算的上熟识不是吗?”木崖羽拔了软木塞,清澈的酒水“哗哗”的落入杯中,酒香甘醇绵软掺杂着空气里的腥甜,倒满之后,递到猪头面前。
猪头也不客气,接过酒杯,先是轻咪一口,接着一饮而尽“熟识?,小子我们知你,你却不知我等”
木崖羽又给他续上“不知不代表猜不到,何不把面具摘下来,这幅样子说话,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看到我的脸,可不会有好下场”猪头从腰间抽出菜刀,故意在木崖羽眼前晃了晃,眼见对方没有半丝慌张,顿时失了兴致,割下乳猪的左后腿,放进嘴里吃起来,外焦里嫩,油而不腻,一口下去,满嘴的味蕾都跟着兴奋起来。
“你不就是来要我命的吗?烧肉铺生意不错”木崖羽不看猪头错愕的眼神,拾起托盘上原本就准备好的小刀,割了一点猪脸肉放在碟子上,细细嚼起来。
猪头眼中杀气渐盛,盯着木崖羽看了片刻,杀气才逐渐敛去,将头套摘下,随手丢在了身旁的凳子上,露出一张粗狂的脸,胡子邋遢,满嘴油腥,头上缠着沾满油腥的布巾。
木崖羽将清酒推到屠夫面前,淡然的说道“我酒量平平,你自己喝吧”
“你还带了帮手?”屠夫咧开嘴笑笑,声音里透着危险。
“帮手?”木崖羽一开始不明所以,随后瞥见躲在门边探头探脑的无知,心下一沉,叹了口气说道“行了,别躲了,不害怕就进来”
无知眼见自己被发现,再躲着也实在没意思,硬着头皮走出来,当看到厅里惨烈的景象时,顿时吓得捂住嘴,倒退了两步,扶住门边不停地干呕,满地鲜血碎肉,三具无头尸体东倒西歪,中间还横着一个剔除干净的骨架,远远的便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而里面两人竟然吃的甘之如饴。
木崖羽眼神示意她赶紧回房间,而无知硬脾气上来了,挡也挡不住,迈着步子走进厅堂,彻骨的凉意从心底升起,脚下黏糊糊的,浸透鲜血的地毯发出“吱吱”的声响,自己杀过人,也见过杀人,可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将活人剔除的如此干净,那倒在地上的骨架,只剩下眼睛还嵌在眼眶里。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趟过这修罗地狱的,无知只是瞧着木崖羽深邃的眼神,仿佛一瞬间找到了指引,周围一切具以放空不再害怕,可到了近前抓住他衣襟那一刻,却忽然一下子瘫倒,木崖羽眼疾手快连忙把她抱在怀里,瘦小的身子不停颤抖。
无知小脸深埋在木崖羽胸口,大口喘着气,听着心脏热切的跳动,嗅着熟悉的味道,渐渐的恢复平静。
木崖羽抚摸着无知柔顺的秀发,微微一笑道“小孩子,胆子有点小”
“哈哈,能走进这里的胆子都不小,对于你,老屠倒有些看走眼了,面对如此情景,依然淡定从容,身无防身技却练就一颗虎胆,值得钦佩,我现在有些明了小姐为什么喜欢你了,你说故知,那我便认你这故知,来,我敬你一杯”屠夫给木崖羽倒满,接着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木崖羽虽酒量不行,也不矫情,一仰脖也干了。
木崖羽瞅着那一摊方正的肉块,边上的那具骨架能清晰的瞧见未破损的骨膜,赞叹道“你这刀功好犀利”
屠夫拍拍腰间的菜刀,自豪的说道“宰杀的多了自然也就熟练了,哪里是筋哪里是骨,哪里好下刀,老屠我一清二楚,不过是将皮、骨、肉分离”
“龙行云派你来杀我,大材小用了”木崖羽夹了一块猪肉送进嘴里。
屠夫精神一震,眯着眼盯着木崖羽,面前看似文弱的年轻人竟让他捉摸不透“知道我是来杀你的,还不逃?”
“逃的掉吗?”木崖羽右手握住小刀,一脸的平静的迎上屠夫的目光。
无知仰起头,刚好瞧见涌动的喉结,如此血腥的境地,还能吃的下?还能谈笑风生?你果然是个变态,不经意间又瞅见那摊肉,哆嗦了一下,连忙将脸埋进木崖羽怀里。
“能入玄青宗的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宗主派我们来杀你果然是对的”
“龙行云?不过是小人一个,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不值一提”木崖羽瞧不上龙行云,边说边切割盘子里的猪肉,用刀叉着送进嘴里,接着随口问道“百灵怎么样了?”
屠夫满脸惊愕,也对要是别人听到,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辈如此评价玄青宗宗主,怕是也会惊掉下巴。
“小子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大小姐与宗主大战一场,受了点伤,眼下住在你那休养”屠夫顿了顿,眯着眼重新打量对面的年轻人“之前一直觉得你配不上大小姐,如今看来还是大小姐有眼光,你的气魄胸襟平生罕见,果然杀你要趁早”
两人谈话稀松平常好似单纯朋友间的闲聊,可听在无知耳朵里,却是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自己二人也跟躺在地上的那位一样,皮是皮,肉是肉,骨是骨,反观怀里的这位,处之泰然,毫无惧色。
“乞丐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两个一起?你还有活路吗?”
木崖羽耸耸肩深以为然,嘴里嚼的津津有味,看得怀里的无知是一阵恶寒“你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屠夫咧开嘴一笑,说道“这事啊,还要感谢阳城的那几个乞丐,是他们泄露了你们的行踪,不过我已经替你把他们宰了”
这么一说木崖羽了然,那日从摊上瞧见的人肉想来就是黄牙他们了,内心不免自责,也该他们命中有此一劫,被人削肉剔骨,滚油烹食,估计此刻已进入丹凤城人的肚子里。
“替我?那我还真的谢谢你,把这么损阴德的屎盆子扣我头上”说实话木崖羽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这二人要杀的是自己,却无端端的卷进了旁人。
无知紧紧的攥住木崖羽的衣袖,对于黄牙等人虽然相处不久,却还是有些感情,如今听闻他们惨遭横死,不由得怒火中烧,透过腋下衣袖的缝隙,冷冷的瞧着屠夫。
屠夫并非等闲之辈,杀人无数,啖人肉,喝人血已算稀松平常,对杀气威胁异常敏锐,与木崖羽同桌共食,正是瞧出他无半点杀心,而此时却从他怀里的小女孩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嘿嘿一笑,低头瞧着无知。
“小丫头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否则我会忍不住吃掉你”
厅里的气氛异常诡异,木崖羽生怕无知惹怒了这头瘟神,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笑着说道“孩子还小经不住吓”
屠夫收回目光“这小丫头白白净净的,长大定是个了不得美人,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小媳妇?我家小姐在山上可还惦记着你呢”
木崖羽头也不抬,忙活着盘子里乳猪肉,跟屠夫真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推杯换盏,款款而谈“可别胡说,这就是一小屁孩,路上捡的,看着可怜带在身边解解闷”
听到小媳妇三个字,无知心里一阵羞臊,隐隐还有一丝期待,可没想到下一秒却蹦出了小屁孩,顿时一脸的不乐意,手指用力掐木崖羽的腰间肉,木崖羽吃痛,哎呼一声,伸手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两人亲昵的举动,惹得一旁的屠夫哈哈大笑。
屠夫拿着一根牙签剔牙,心满意足的打着饱隔,托盘里的乳猪只剩一点细碎的肉沫,还有一摊橙黄的油渍,清酒也被两人喝光,木崖羽瞧着厅外,寂静无风,月华如水,一轮圆月远远的悬在天边,倒在脚边的一具尸体,鲜血整从脖颈处慢慢滴落,血腥味似乎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