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木崖羽逃也似的向上爬去,想起龙行云冷酷阴森的眼神便不寒而栗,自己死就死吧贱命一条,要连累了木姨、段叔,那便是百死莫赎了。
“小子你今天要是敢逃,我就把你来过得消息告诉龙行云,知道了他的隐秘,不仅你活不了,你身边的人也活不了”男子似乎急于把木崖羽留下,铁链碰撞的声响争鸣大作,震得山洞瑟瑟发抖,碎土“扑棱棱”落了一身。
一句话击中了木崖羽的软肋,双手无力的嵌在泥土里,呆呆的跪在坑洞,只觉得比刚才跌进洞里更加令人眩晕,沉寂了片刻,一腔怒火迫使他冲回了洞底,三分无助七分哀求。
“你到底想怎样?”声音孤零零的在洞里游荡。
“哼,虽~虽然怂了点却也算有情有义”隔壁传来男子粗重的呼吸,中气不足说话似乎颇为吃力,停了片刻才续上“只要你不跑,回答我的问题,我便不会告发你”
木崖羽无可奈何,授人以柄只能做人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只盼他能下手快点,免得遭受太多的痛苦,悻悻的坐在墙根,短时间怕是走不脱了“你问吧”。
“这才对嘛,刚才还说跟我有缘,怎么这就要弃我而去?下来一趟不容易,一点不知道珍惜”
幸好有堵墙挡着,否则木崖羽非冲到对面掐死他不可,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怎样一副奸计得逞的嘴脸,可偏偏自己又不敢发作,只能强压着心底的怒火,和颜悦色的说道“前辈还是快些问吧”。
男子不急不缓徐徐的说道“不急,夜还很长有的是时间,难得有个陌生人下来,我已经许久不曾跟外人说话了”
一时间无语,木崖羽只能硬着头皮呆坐,一方面是急于回到草庐的急切心情,另一方面是被狗皮膏药缠上的无奈与愤怒,“哗啦啦”黑暗中传来落土的声音,惹的心情愈加烦躁。
“咔哒”身侧墙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被拿掉,昏暗的光带着粼粼的纹路落在脚边,木崖羽精神一震,长久的黑暗令其身心备受折磨,这束光无疑带来了不少的慰藉,耐不住好奇,壮着胆俯下身透过洞口向对面瞧去,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薰的人睁不开眼,像是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
强忍着恶心睁开眼,洞口太小只能瞧见一角,昏暗的室内泛着粼粼波光,半空悬着两条手腕粗细的精钢铁锁,一条干瘦如柴的腿被几块碎布裹着,脚踝处锁着铁链,一只蟑螂从腿下跑出,警觉的左右瞧了瞧,惊慌失措的跑远了。
“别看了”
木崖羽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脑袋,虽然光线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联想到之前龙行云等人的谈话,也能猜到隔壁人的情况有多惨烈,怕是真活不久了,此人是谁?又因何会被龙行云囚禁在此?
“抱歉,时间太久好多东西都记不得了,你是天应宫的人?”
“不~不是”木崖羽更加惶恐,有些捉摸不透此人的意图,还有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恐惧,预感自己会知道一些事情,而且还是不好的事。
“也对,龙行云怎么可能收一个资质不全的门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看似不起眼的闲聊,却句句敲的木崖羽心惊肉跳,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惹来杀身之祸。
“我来寻人”
“寻人?龙行云的女儿?”男子每当提起“龙行云”三个字语气都会加重几分,当真是有深仇大恨。
“是”
“哼,古芳真是瞎了眼居然嫁给龙行云,还给他生儿育女”男子怒不可遏,好似喃喃自语“她是你情人?”
“不~不是”木崖羽越来越觉得自己留下来是个错误,此人不仅对龙行云有仇,似乎跟古芳姨母还有旧,冥冥中有些东西开始苏醒。
“不是最好,你是哪座宫的?”
“炎冰宫”
“炎冰宫?你说你是炎冰宫?”忽然隔壁传来剧烈的铁锁碰撞声,男子因激动声音变得沙哑粗暴,木崖羽不明所以,何时见过这等场面,虽然有墙隔着还是害怕的往一旁移了移,低沉嘶吼鸣如野兽“放屁,炎冰宫哪里来的男弟子?”
木崖羽快被逼疯了,这哪里是人分明是野兽,也顾不得告发不告发了,拔腿就往斜坡上爬,再呆一刻,真怕隔壁的人挣脱牢笼扑过来,将自己分而食之。
咆哮声戛然而止,只留下余音未断的金属声,短暂的宁静衬的洞内更加死寂,巨大的压迫连呼吸都觉得异常费力,轰鸣声再起,实难想象一个受尽折磨,垂暮老矣的人还能爆发出如此大的能量“不对,不对,你是那个捡来的孩子?木崖羽,你是叫木崖羽对不对?”
木崖羽惊了,卡在拐角处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明晃晃的月光撒在脸上,洞口近在咫尺,自由触手可及,连空气都是新的,可身后却有一条铁链将自己拖进梦魇,也可能将所有人拖进梦魇。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你是阮叔吗?”木崖羽终于把久积心底的名字问出口,是那么重,重的掷地有声,又是那么轻,轻的微若草芥。
“木崖羽,木崖羽”男人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如蚊虫震翅,不仔细听闻很难辨析,而后忽然爆发出癫狂的笑声,震得墙体瑟瑟发抖“哈~哈,木崖羽,木崖羽,我不信,我不信”
心脏骤紧,木崖羽实在难以忍受这种似颠似狂语调,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他停下。
“你~你真的是木崖羽?我该怎么相信你?”男子声音再次趋缓透着急切与不安。
“我~我不知道”木崖羽脑海一片空白,虽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但不难猜出此人就是失踪多年的阮惊泣。
“好,好,没关系,没关系,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对了,你养母紫衣她~她身上有什么特征?”
“事关姨母的秘密我~我不能告诉你”木崖羽不傻,不能仅凭一个没被证实的猜测,就把姨母的隐秘尽数告知,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只会把姨母置于险地。
“你不信我?”
“你也不信我”
男子哑然半晌之后道“那好我先说,你姨母后颈有颗痣,右侧肩胛骨处有道剑疤,是被大盗丁强的追魂剑所伤,腹部有处暗伤,是被采花贼花小雨的匕首所刺”
是了,姨母右侧肩胛骨处的剑疤好多年前就已经消失,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腹部被花小雨淬了毒的匕首刺伤,如今还留有暗纹,木崖羽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开口道“我信你”
“好,现在该你回答我了,告诉我你姨母的尾骨有什么?”
“盛开的莲花”
“什么颜色?”
“没有颜色,只有纹路”小时候姨母曾带自己洗过温泉,木崖羽记得那朵莲花纹路,骨梗清晰,充满灵性,这也是为什么园中水潭会有莲花的原因。
“她没有上色?”
“姨母说上色就俗了,出淤泥而不染,做人自当有傲骨,染了俗尘便有了欲望”
“好啊”男子把声音拉的很长,像是叹气又像是某种释然,此后便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她~她们还好吗?”男子问的小心翼翼连呼吸声都敛去了,似乎在等待某种特殊的恩赐,何等卑微,又是何等可怜,龙行云不仅摧残了他的肉身,更摧残了他的精神。
“都好”木崖羽只觉得心里堵的慌,实在找不到更多的话语来安慰,疯癫痴狂却又如此羸弱。
“那就好,听说是你带大了雪儿?真是辛苦你了”隔壁再次传来铁锁的声音,或许是男子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姨母比我辛苦”两人久久不语。
“木崖羽、木崖雪这原本是给我没出生的孩子起的,本来打算如果生的是男孩就叫木崖羽,如果是女孩就叫木崖雪,有一年我外出游历,回宗的途中碰上了流民,人群中一眼瞧见了你,楚楚可怜的眼神懵懂无措,或许是马上要成为人父的缘故,不忍心让你小小年纪便忍受诸般苦楚,便将你带上了山,也想着跟将来出世的孩子有个伴,可没想到孩子没出生,天常便出了变故”男子陷入过去的回忆难以自拔,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哽咽。
“梦叔叔真的是被魔宗的人杀死的吗?”问完木崖羽忐忑不安的等着男子回答,眼下他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你怎么会掉到这里来?”
木崖羽没想到男子会扯开话题,愣了片刻说道“百灵说有东西要送给我,让我过来取,走到水潭附近的时候,里面走出一个人让我躲进石林,再后来就掉进了这个洞里”
“有人让你躲进石林?是你认识的人?”男子话里透着几分震惊。
“天太黑没看清模样,天应宫除了百灵我跟别人也不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之后龙行云来了,现在想来他应该没有要害我的意思”
“天应峰不是善地,以后你还是少来的好,这洞说起来跟我有关”男子并未告知木崖羽那人是谁,没有亲手杀掉或者交给龙行云,足见他在那人心里的位置不一般,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