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凑的很近,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或许是出于好奇,女子想看看男子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掀起男子杂乱的鬓角,这时手腕上的一对小铃铛被风一吹,发出一阵脆响,男子被惊醒,下意识扭头,干涩的嘴唇碰到了一对湿热温软的唇,还有一双五光十色的眸,那里面的光似乎也飞到了男子的眼中,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片刻,在岸边众人的哄闹声中分开。
白衣女子站起身,巧笑嫣然的俯视着男子,没有恼怒,也没有羞涩,大声说道“吻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收拾干净来穷奇山找我”,然后她重新走进姐妹中,四人嬉笑打闹着走远。”
白珠儿终于想起来了,正是那次镜湖之行,初吻被一个乞丐夺了去,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人长得什么模样,为此懊恼了好一阵,脸蛋发烫,抬眼偷偷瞄向和尚,和尚的表情一如既往,心说不愧是出家人,六根清净,父母惨死,妹妹被食,都没能激起他内心的一点变化,就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白珠儿好奇的问道“后来那个李济怎么样了?”
“女子走后没多久,他见到了一个人,正是三年前梦里向他招手的那个老和尚,三年来老和尚没有一点变化,依旧慈眉善目,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袈裟。
老和尚问他“好看吗?”
李济点点头说“好看”
老和尚又问“想娶她吗?”
李济先是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
老和尚拍拍他的肩膀,咯咯笑起来,随口说道“她快死了”
李济倏然一惊,遍体生寒,当年父母、妹妹惨死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恐惧过。
老和尚接着问道“你想救她吗?”
李济毫不犹豫的说道“想”
老和尚说道“入我门下做寺人,今生不再眷恋红尘,我便教你救她的方法”
李济犹豫了,和尚?常伴青灯?无欲无爱?可他还想爱。
老和尚似乎看破了他的心事,平静的说道“别想了,你就算不入佛门,她也不会是你的,你们两个不过是露水缘分,陪一程,护一程而已”
李济还是下不了决心。
老和尚乐呵呵的继续说道“你要快点决断,晚了,她可就没了,入了佛门,学了法通,虽不能伴她一生,却可以救她一命,护她一时”
三年前老和尚出现在梦里,今日再见,李济便知道这老和尚不是凡人,思虑再三,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做了出家人,跟随老和尚修行,许多年后穷奇山出现了变故,他只身来到这泥潭,奉守当年的约定,收拾干净来找她。”
平静的说完,和尚扭头看向才白珠儿,白珠儿心潮起伏,眼中隐含着泪光,连忙将视线移向一侧。
自己当年的确对那个叫李济的落魄人做了一件特别的事,正是这件事,让他不远千里来到穷奇山,于群魔中护了自己这么多年。
一种别样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气氛既尴尬又暧昧,白珠儿紧紧抓着和尚漆黑色的袈裟,这些年她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虽然时常疑虑他的身份,可一旦有什么要紧的事,她还是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那时候她就想,群魔乱舞,既然都是妖魔鬼怪倒不如选一个好看点的,如今的自己身无长物,只剩下这一副好看的皮囊,那些靠近自己人也都是冲着这张脸,与其被人挑,不如自己选,和尚挑中了她,她选中了和尚。
白珠儿轻轻靠在和尚的膝盖上,思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随着夕阳躲进了对面的树木后,风也变得凄凉了许多,和尚唤起趴匐在地上的白象,三人乘坐着开始往穷奇山走去,经历了先前的轮番打斗,影十二是真的累了,就连白象直起身都没有把她吵醒,和尚将自己的袈裟解下,披在小姑娘身上,盘膝坐在白象背上,保持参禅的姿势,白珠儿侧坐在和尚身后,右手揽住他的腰,紧靠在他的后背上,白皙圆润的脚踝上挂着一对小铃铛,随着白象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珠儿问道“今天小丫头与青邪交手,震碎了耳脉,你有办法医治吗?”
和尚说道“没有,那位玄青宗的年轻人或许有办法”
“他?”白珠儿想起木崖羽在亭中关心的话,忍不住皱紧眉头。
“见过了?觉得他人怎么样?”
“匆匆见了一面,能有什么感觉,倒是无知与他的关系很不一般”
“有令妹这层关系,你去请他帮忙应该不是难事,就算医不好,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努力修行,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之后,五感便形同虚设”
“说是这么说,但丧失了听觉,在外人看来终究不是个完整的人,还是当治则治的好”
和尚不再辩驳。
白珠儿接着说道“对了,今天我们还遇到一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和尚脱口而出道“山河郎君,韩常”
白珠儿直起身,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来时的路上,我们碰上了”
白珠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好奇的问道“你们认识?他对你似乎评价挺高”
“我三人曾经有一段时间住的很近”
“三人?除了你们两个,另一个人是谁?”
“他没有名字,外人给他起了个名号炼狱狂生,他痴迷于武学,众人都以痴来称谓他”
“山河郎君!炼狱狂生!没~没想到还真有其人,我还以为是坊间传闻”白珠儿有些激动,没想到身边的和尚来历竟如此神秘,连忙打趣道“这么多年他寄身玄青宗,你藏身魔宗,你们不会是商量好了有什么企图吧?说吧另一个什么痴藏哪了?罗刹宫?还是千骨洞?”
和尚不以为意的笑笑,继续说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寄居在玄青宗,当年听闻魔宗内乱,我便只身来到穷奇山,据韩施主所说,在我离去不久,痴施主喜欢上一位琴女,期间琴女遭到当地恶霸羞辱,痴施主盛怒之下,控制不住体内的罡气失智暴走,杀死了恶霸,同时也重创了琴女,师傅虽然以佛门无上咒法保住了她的性命,却没有办法将她救醒,之后痴施主封了刀带着琴女求医出走,三人离其二,韩施主待的无聊,索性也出门游历”
“原来是这样啊,那个什么痴,还真对的起炼狱狂生的名号,为心爱的琴女杀恶霸”白珠儿神采奕奕的扑在和尚后背,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你不觉得我跟那个琴女很像吗?都是深陷囹圄的小女子,和尚要不你也为了我去杀恶霸?”
和尚无奈的闭上双眼,开始默念佛门心经。
白珠儿趴了一阵见和尚不搭话,也没有反应,只能意兴阑珊的重新坐了回去,侧脸贴在和尚温厚的背上,百无聊赖后开始昏昏欲睡,喃喃道“韩常想带小丫头走,你觉得怎么样?”
“该走”
“可惜我们说了都不算”白珠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白象踩着零碎的月光,载着三人左摇右晃的踽踽前行。
千里之外的一处峡谷,夜幕同样降临,只不过这里的夜看似比别处的要黑要深,两侧百丈余高的峻岭彼此向中间倾斜,半空中藤蔓搭着越过来的树枝向一侧攀去,将两座山体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峡谷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尖锐的三角形。
之所以说这里的夜看似比别处的要黑,是因为今晚天气的缘故。
峡谷之上乌云密布,风又急又厉,穿过峡谷时发出类似野兽般的怒吼,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道闪电划亮了夜空,将峡谷照耀的格外狰狞好似一张血盆大口,正等着人往里跳。
大雨中,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黑影,低着头踽踽前行,踩着脚踝深的水流走进峡谷,两侧山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时有石块滚落到来人脚边,随后淹没在湍急的水流里。
黑影站在峡谷出口的位置,望着前方不远处伴随着闪电一闪而没的城镇,这城镇规模不小,按理说应该有不少的人居住在这里,可是前方的镇子里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点灯火气。
黑影抬起头,斗笠下一张略带憔悴的清丽面容,是柳瑶姬,当日她与木崖羽分开之后,便独自去往各地寻找药方上的药材,正如木崖羽所说八味辅药虽然珍贵,但通过各种非常手段,或高价购买,或替人办事,最终还是凑齐了,可是剩下的两味主药着实难寻,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由于这夜见草特殊的习性以及保存方式,市面上根本就没有鲜活的,有也是假货或者死货。
柳瑶姬已经寻了坟场、乱葬岗大大小小数十座,或许是由于气候的缘故,没有见到一棵活着的夜见草,最后思虑再三,她决定冒险一试,去这世上最大的乱葬岗,暮古城。
这暮古城是西南边陲的一座城镇,位于一处隐蔽的峡谷中,原本这里荒无人烟,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后来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听了谣言,说这里有宝石,挖了可以拿出去换钱,刚开始来的几人的确挖到了宝石,赚到了钱,消息一经发散,顿时吸引了一大群游手好闲的人,拿着各种趁手的家伙什,没日没夜的开山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