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红日初升,群山间云雾飘忽。
冲天峰上,陈玄青的小院内。
此时的陈九,也就是陈玄青,已经从床上起来,刚刚穿戴好自己的小道袍,修整发髻,整整齐齐的,像师父赵希文那样,一丝不苟。
如果不是因为瘦小黝黑,凭陈玄青端正精致的脸蛋,此时的陈玄青应该能称得上是钟灵毓秀了。当然穿上道袍后,他就更有仙气了,像极了古时候道人炼丹时,伺候在其周身的灵童儿。
陈九三岁时,宿慧转醒后,记起了前世的记忆。
聪慧,天资又卓绝的他,在和师父赵希文回到龙虎山道观不久,就正式被赵希文收为徒弟,真传徒弟。
因为师父赵希文这次回宗门有点儿突然,很隐蔽,宗门的其他高层还不知道。而且师父赵希文也懒得通知天师府,正一观的其他长老,只是在自家的上清宫一干长老的见证下,将他的名字录入宗庙,并给他取字,单一“青”字,又因陈九属于“玄”字辈,于是称“陈玄青”。
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收拾好心态的陈玄青,提上自己的小木剑,推开屋门,推开院门,又往前走了百米左右,右转,绕过一巨石堆成的假山,走到属于师徒俩的练晨功地方,准备开始早间课程。
绕过假山,眼前顿时开阔。
“师父,早安。”
陈玄青打开前院的木门,看到大块青玉石板上,一身紫色鸟兽锦衣的师父赵希文,正在缓缓收起松鹤拳最后一式,“收势”。
连忙端端正正向师父行了稽首礼。
“不必多礼,玄青呐,开始早练吧。”赵希文温和道,接着他就将自己的蒲团轻轻一甩放下,又顺势盘坐了上去,一甩,一盘,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有种说不出的道韵。
待师父盘坐后,陈玄青也开始了自己的早练,也就是这一年来,赵希文只让他练松鹤拳法,并且让陈玄青在睡觉前泡药浴,主要目的是,为了补足他幼时身体所亏空的精炁。
松鹤拳分五式,主要是为了调节身体机能,使人的精、炁、神达到巅峰,周身气势凝炼。
第一式“起势”,精神集中,活动手臂筋骨,舒活气血,灵活关节。
第二式“青松立骨桩”,主要让人体大龙的脊骨受精血氲养,达到站如松,行如松的状态。
第三式“左右揽雀尾”,主锻炼双手,腰部的柔韧性,使人身形灵活,也是为了施展身法,剑招武技做准备。
第四式“鹤引弓”,像鹤一样,抻起双腿,活动臀部,活动脚掌,浑然一体,使血液循环更快,壮大气血。
第五式“收势”,凝炁收神,完成一个大循环,使精气神更加圆润充沛。
起势,出拳,长拳贯冲,气势赫赫,活动开后,陈玄青将松鹤拳法一式一式全力施展,按师父的指点,在练拳中开始体悟“松鹤形意”,俗话说,就是拳意。
拳意,是江湖武者的称呼;而形意是道家专有名词。
时间就像流沙,缓缓流逝。
良久。
打完一整套松鹤拳法的陈玄青,想凭此时精炁神饱满圆润,趁势拾起自己放在青石板上的木剑,练起自己前世所学的太极剑招。
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师父赵希文,正一脸复杂看着自己练剑的身影。
在第一次练起太极剑时,陈玄青曾问过师父赵希文,这个世界有没有流传前世今生的说法,而师父赵希文很明确告诉他,有。
赵希文说,修道有成,道行很高,达到圣人境时,元神坚韧而强大,难以被摧毁。等到圣人自行兵解后,会转世重修,会有几率复苏前世记忆,或者说洞悉胎中之谜。
在陈玄青问起这个“转世”说法那时,赵希文心中,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其实这些时日,他也发现了陈玄青的“不正常”,对此,他心中也有一些猜测。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转世”这个问题,赵希文突然有点儿不自信,问了陈玄青一句,他是不是具有前世记忆?
在这一年里,师父待他如同自己子嗣一般,而陈玄青,虽然没有向师父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但也打心底将师父赵希文如同亲人一般对待,而且师父这么聪明的人,想必也有了一些发现。反正自己也看不懂这个情况,自然也就没有掩瞒,遂将自己的部分情况和盘托出,没有掺杂私货,告诉了赵希文。
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圣人转世,前世的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尽管能够在学业上遥遥领先他人,但那不是他所想追求的。
自陈玄青练起太极剑法(养生篇)时起,赵希文就发现了这套剑法的不凡,他当然也好奇陈玄青是如何得到这部剑法的,但他也有自己的风骨,自然不屑去逼问陈玄青,还有就是这套剑法是残缺的,仅能够锻炼身体,固体培元,所以,他也就遂了玄青去了。
陈玄青能够自己说出来,更好,即使他不说,赵希文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心怀怨念,谁人不会有自己的小秘密。
只不过陈玄青和他说了这事,倒是解开了他的疑惑,他对张三丰这位武与道两家宗师有了一丝好奇和钦佩,毕竟能在末法时代创出功法的人,无不惊才艳艳。
随着陈玄青一招一式太极剑法施展开来,微风翕合,那木剑的剑尖裹挟一道轻微的气流,似湖光潋滟,又恍如清风过山岗,肆意,飘摇,逍遥极了。
陈玄青每日在这高台处练剑,时有清风吹拂,又有云随风动,再有陈玄青的剑道天赋超凡,心有灵慧。
又修炼主阴阳平和的太极剑法(残),这套契合他心境的剑法,竟是让他修炼出了一丝丝的清风剑势。
赵希文有些感慨,之前收玄青为徒,除了他陈玄青自身的天赋以外,那天稚童问道招呼,那聪明伶俐劲儿,的确让修道多年的赵希文,心生波澜。
他如今已修道三个甲子,不说看破红尘,但世间少有事情能让他分出精力去关注了。
陈玄青修道资质高超,达到甲中品,让拥有甲等资质,被称为绝世天才的自己自甘其下,够让人羡慕的了。
可如今他在这剑道上的天赋,更是一骑绝尘,让人嫉恨啊。
赵希文终究是得道的道家真人,心境自然强大,心中升起的波澜立马被他抚去。
到了他这个境界,不说有多骄傲,但都属于当世的人杰,对于自己的道,自然是自负的。
等到陈玄青挽起剑花,收起剑势,这时的天地一线间,正出现一道红色却不炙热的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那正是初升的太阳。
“不错,你如今的体魄,算是达到要求了。”赵希文面露微笑,右手抚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对陈玄青点了点头。
“过来坐下。”
说着,一记“揽雀尾”御风将陈玄青的小蒲团腾挪至身前,飘逸无比,伸手作势让陈玄青坐下。
陈玄青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师父客气,应了一声,“是。”
一屁股坐下,盘起双腿,开始打坐。
陈玄青目光炯炯,望向师父赵希文,黝黑泛着光彩的眸中流露出喜悦,今天师父终于传自己道法了。
待陈玄青坐好,赵希文伸出如同和田玉一般的右手掌,覆上陈玄青的脑壳,似乎感受到了徒弟的紧张。
张口一俚语:“莫慌撒。”
赵希文模仿的乡下口音极重,又有种亲切,纯朴扑面而来。陈玄青知道师父平时就是一副淡然模样,不会轻易有情感波动,此时开玩笑,也是为了让他放松,不那么紧张。
但还是让陈玄青哧然一笑,心中微暖,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静气凝神,集中注意力。”赵希文运转精神力,向陈玄青灌顶《筑基法》。
陈玄青感觉师父温热的手掌,莫名涌出一道绵延的清气,直接从脑皮层穿过,清凉清凉的,心中的杂念顿时消去许多,冥冥之间,传来空冥渺渺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
“凡人神生於精,精生於气,五气融充,发为营卫,补益阴阳,化为精髓……”
声音逐渐清晰,玄青精神一震,听得出那是自家师父的声音。
不敢分心,立马抱守心神,跟随着师父的讲解,仔细体悟这《筑基法》的种种精妙。
许久,随着太阳步步高升,阳光逐渐扩大,陈玄青也从《筑基法》体悟修炼中,缓缓睁开双眼。
霎时,目中雷霆乍生,炯炯发亮,正是将《筑基法》成功入门的标志。
目中出现电光,那是因为陈玄青初修功法,精神力暴涨,无法有效控制的缘故。
“谢师父,渡玄青入仙道!”激动万分的陈玄青,匆忙起身给赵希文行了九十度大拜礼。
却发现,自己无法弯腰身,有一股力量止住自己下弯的身体,只见赵希文一脸严肃,正式,道:
“我只能将你引进修炼的道路上,能走多远,还是要看你自己,戒骄戒躁。”看到陈玄青有进步,他也很欣慰。
陈玄青看到师父赵希文如此正式严肃,心中不免多了一分正式,点点头:“师父今日之言,徒儿定谨记于心!”
赵希文看到陈玄青将自己的话真正放到心底,也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句,好好体悟。
然后就将双手往身后一挽,背着双手,转身离开了。
转身离开,愈来愈远的赵希文,白净无须的脸上却是若有所思。
天才,他看到过太多了,大多都陨落在了追逐大道的路上,而他本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能够活着的天才叫天才……
而陈玄青只不过是他在追寻大道上,随手埋下的种子罢了,能长成最好,如果长残了,那就……
残了吧!他才懒得管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