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画影,剑林的青青翠竹间急速闪过一束剑芒,那是青凝祖师青龙大师手铸的青龙剑,数十道剑光正在慕缨的驱使中,于竹叶间簌簌而下。
“师兄,你的功力又精进了啊!”
沁扬坐在竹下,托腮望着慕缨。
慕缨笑了笑,摇头道,“哪里是我精进了,不过是这把剑厉害!”
“真没想到,你师父突然把这青龙剑就这么传给你了!”
“是啊!以我现在的修为功力根本配不上这剑呢!不过师父说让我每日随身带着,剑不离手,先和这灵石感应感应!”
“灵石在哪啊?”
慕缨用手一指,沁扬随着看去,这剑体通身青铜浇铸,剑脊上精雕银龙纹饰,剑柄上果然镶有一颗东海灵石,这把剑的历任主人都会依靠这颗灵石建立起自身与剑体间的通灵感应。
青龙大师入仙门之前曾是漠北一个极富盛名的铁匠,南来北往的客商,西行而入的外族,不知有多少人在他那里打过一副称心的器物,后来机缘巧致,在莽山遇见莽山立派始祖剑非,拜入门下并开创青凝一脉之功法,他不仅禀赋卓然,功法天成,同时也没忘了自己曾经的看家手艺,时至今日莽山派仍有许多流传下来的法器与宝物是出自他手,而这把青龙剑乃其中无上之品,作为他毕生随身的唯一灵器,一代一代只传予青凝掌门,而历代掌门又通过自身毕生修行不断滋养那灵石与剑器,更使得这青龙剑威力大增。按理说慕缨是青凝这一代唯一的亲传弟子,青龙剑迟早也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
他看着剑,面色有些为难,叹了口气道,“楼掌门去后,师父自己都未曾用过这剑,不想就这么交给了我。”
“也是啊,平林掌门自己确实从未用过这剑,十几年前楼掌门病逝之后,这把剑就收起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啊,所以我现在握着它,总觉得沉甸甸的,好像青凝一脉的责任现在就已经全压在了身上,我诚惶诚恐,不知该怎么好。”
沁扬斜倚在慕缨身上,细声语道,“不要担心!师兄你每日如此勤奋,我相信有朝一日这青龙剑在你手上一定所向披靡,无所不往!”
他二人私语窃窃,皎月已是悄悄赶走了夕阳余晖,攀上将黑的夜幕,这抹月色猛地提醒了慕缨,他急道,“师妹!忘了告诉你,师父有令,这通天海最近一月都要宵禁,我们得赶紧走!”
“宵禁?”沁扬摸不着头脑,又问了一遍,“通天海?宵禁?”
“嗯!”
“为什么啊?这通天海的剑林经常有弟子夜炼啊,我们修道之人的灵力除了靠自身修为,还靠吸取天地精华,这月圆之时,暮汐之时,天地灵气最盛,所以很多弟子都喜欢夜炼啊,这修炼场宵禁......恐怕还是几百年来头一回吧......”
慕缨摸了摸沁扬的脑袋,柔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不过既然师门有令,咱们照做就是了,我送你回蓝海啊!”
“好!”
璧影双双,相偎相依,渐渐消失在月色中,不过,他们还是走得太晚了,这一幕不仅被人看见了,还同时被......四个人看见了。
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忿忿道,“平林师兄,你这好徒弟本事可真不小,我倒是要问问你这求亲贴什么时候送到我蓝海来?”
“清风师妹,怎么?我这徒弟都还没急,你就着急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如此说道。
“你!”
“好了好了,二位师弟师妹,别总是一见就吵,别忘了我们来干什么!”
这个和事佬不是别人,正是总领莽山三脉的大掌门尉迟都,他身旁还站着赭关脉的掌门雨关,莽山这四大掌门同时出现在这被宵禁的通天海可不是为了看弟子们谈情说爱,而是有重要之事。
清风寂四下环顾后说道,“掌门师兄,我们每晚守在这里也有几天了,也不曾再见异动,是不是我们多虑了?”
尉迟都抚须摇头道,“自它被封印已有十多年,从未出现过异动,会修之时突然异动剧烈,其间必有原因。”
雨关道,“可是我们仔细查看过封印,都完好无损啊!”
“是啊,当年楼师兄以......强行封印了它,此等封印,世间根本没有破解之法,我看我们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平林陌似乎是很自信地说出了这番话,不过一提到楼师兄,他的神色还是有几分落寞,又道,“世人皆以为楼师兄是身患奇疾病故,却不知......”
大掌门打断道,“师弟,当年之事不要再提了。”
他又望向通天海剑林之旁的崖涧,崖壁清冷,涧水平静,丝毫没有异色,于是对众人道,“师弟师妹,此事关切重大,还是谨慎为好,今日起,我们四人轮换夜守通天海,今晚就先由我守在这里,你们回去休息吧!”
平林陌应道,“也好,那今日辛苦掌门师兄了,明日我来!”
雨关道,“那我就后日,最后交给师妹,我们就按此顺序轮换!”
三脉掌门就此分回赭关、青凝、蓝海,这三脉之中离通天海最远的就是赭关了,所以雨关掌门回到寝阁时子时已将尽,他轻轻推开门,蹑着脚步,生怕吵醒睡榻上之人,不过将要关上门,就听得一声柔唤,“今日怎么回来了?”
雨关回身答道,“唉,还是把你吵醒了,这不是几天过去了都没有什么异样,掌门师兄说从今日起我们四人轮换守夜,不用每天都去了。”
他眼前这个女子身形姣好,容貌昳丽,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几分柔媚可人,要知道莽山这几位掌门都是孑然一身,唯有这位雨关掌门颇有艳福,不仅守着位美人,还是位花信之年正是姿容最盛时的美人,而雨关掌门虽是四位掌门中年岁最轻的,但到底也已人至中年,且相貌平平,因而不少人背地里议论这位雨关掌门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不过虽有美娇娘,他却没有给她任何名分,也不是他不愿,而是这个女子是数年前他带赭关弟子在西南蛮荒历练时偶然遇得,且出身楚馆,莽山毕竟是百年正道仙门,如此来历不明,身份卑微之女大掌门是断然不会同意他明媒正娶的,因此数年来虽是赭关掌门最亲密的枕边人,莽山众人也从未将她视作门中亲眷,见到提到不过还是直唤其名,叫一声黎娘而已。
“这通天海......究竟有什么啊,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黎娘,你素日里一直很知轻重,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今日是怎么了?”
那女子委身于此,自知身份卑微,偌大的莽山她所能依靠的也唯有身边这个男人,所以听此一言,赶忙道,“好好,我不问了。”
不过这寝阁外的夜色中还有一个黑影,听到此处却是恨得牙根痒痒,心道,“这操蛋娘们儿,你倒是继续问啊,怎么这么怂!怕男人怕到这等地步,迟早死男人手里!哼!”
赭关掌门何等修为,能立于他的房梁之上一字不落地偷听他与枕边人的私语,还能丝毫不被察觉,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来去无踪鬼云鹤’能做到了。
他忿忿而去,一脸不满,离了莽山便回自己的老巢去了。
说起魁巍恶人和他这三个徒弟的老巢,天底下可真是没人知道,这几个人劣迹斑斑、恶名昭著,不知害过多少人,做过多少坏事,莫要说三大正道仙门,就是江湖上其他小门小派也多的是人想要铲除他们,所以这魁巍恶人的巢穴可以说是隐秘得很,再加上他们几人行踪不定,所以这许多年竟也没有被人发现,不过倒也不怪,谁能想到这个老家伙竟把自己的巢穴伪装成泷阳闹市中的一个医馆,按理说医馆整日里多的是人进进出出,很容易被发现,不过......这个贼人从几年前就开始不断散布这个泷阳医馆医死人的消息,还隔三差五在大门口停几口棺材,久而久之大家路过这个医馆都巴不得绕开走,自然也就没人发现了。
鬼云鹤一入这泷阳医馆便有一股熟悉的草药味袭来,明面上是医馆,里面也确实遍布药柜,装满了各式药材,不过暗里这些东西非但不用来治病救人,反而只用来做害人的毒蛊,鬼云鹤自小跟随魁巍恶人长大,这些味道就跟他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样熟络,甚至几天不闻就不自在。
“师父,我回来了!”
这魁巍恶人警醒得很,在门上挂了一串响声极大的串铃,只要稍有动静,他就能听见铃声。此刻伴随这清脆的铃声,他终于见到了好多天没见的爱徒,那张无比丑陋的脸上爬过一丝喜色。
“老三,可算回来了!”
鬼云鹤觉得嗓子干涩难忍,一进门也没仔细看师父一眼,径直坐下,抄起桌上的茶壶,对着茶嘴就是一通猛灌。
魁巍恶人问道,“怎么样?此次让你去监视正道会修,可有什么发现?”
鬼云鹤解了渴,这才喘了口粗气说道,“这正道会修倒是无聊得很,没什么意思,不过......我倒还真有点意外收获。”
“快说说!”
“那天弟子在风鸣穴与那萧朗缠斗过后,返回了玄风玄武坛,发现莽山的人接到了信儿,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莽山所有弟子还有他们四位掌门都走了,我想了想,这肯定不是小事,必有蹊跷,于是就去了莽山,暗中打探,好几天下来也没什么发现,不过就是通天海宵禁而已,哦,对,还发现他们这三脉掌门一连好几天都不回寝夜宿了,于是我就蹲守在赭关掌门的寝阁外,果然今天听到了点东西!”
“赭关掌门?”
“没错!”
魁巍那对涣散无神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说道,“就是那个老牛吃嫩草的家伙吧!”
鬼云鹤笑道,“可不是么,今天他那小妾问呢,说这通天海究竟有什么啊,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我本来还指着这老家伙抖搂点什么出来,却没想到他才一呵斥,那娘们就吓得什么都不敢问了!”
“哼,”魁巍恶人一声冷叹,吹着胡子思忖道,“通天海......这通天海肯定藏了什么东西,难道是我们这些年一直苦心寻找的那东西吗?”
鬼云鹤突然脊背一凉,轻声道,“不.......不会吧......,那东西可不是什么寻常物什,而且都已经消失十多年了,怎么会.......”
“给我盯紧了莽山!”
那老家伙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