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玄风的路上,众人免不了议论起今日所见所感,争夕并着萧朗的肩说道,“想不到这个骆闻琪还挺......”
“还挺什么?”
“说不上来啊,我就感觉像她那么骄纵的人遇见今天这事怎么着不得争辩一番啊,万万没想到,不仅没有,还把他们沐云的训诫搬出来,讲的竟也是头头是道,一番话说下来,我都对她很是佩服!”
萧朗道,“谁说不是呢!本来我也以为她是个多不可一世的人,如今看来,虽然确实太过骄纵,到底为人本性很端正,也很有担当,不怪是首座弟子!”
敦仪也走在他二人身旁,听他们谈论骆闻琪倒是默不作声,萧朗不禁好奇道,“敦仪?”
敦仪眼眸如波,看向他道,“怎么了?”
“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该说什么?”
“今日之事......你一点都没有想说的?”
敦仪顿了顿,柔声道,“今日想说的,只怕都与那位公子有关。”
争夕抢道,“哎呀,你不提我也正要说呢!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你没看刚才师叔打量他的那神情,只怕他发狂的样子师叔是一点没落都看到了吧!”
敦仪答道,“只怕是!”
争夕又道,“爹娘本就对他的身份存疑,今日情形若师叔回去告诉了爹,怕是对他的疑虑又会更重了!”
“岂止爹娘,难道你不会对他有所疑虑吗?”
争夕想了想,道,“也是!他实在是太神秘太可疑了,而且这一路下来你们可看出了他的功法有何门何派的影子吗?”
这时萧朗终于开了口,说道,“自然不会让我们看出,他并未使用什么功法,一直只依靠自己的内力周旋,滴水不露!”
除了他们几个,莽山的人一路倒是没人议论,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宇文敏和慕缨平日里都是心思细腻的人,今日所见一直在他们脑中盘旋,让他们心事重重,沁扬看这气氛不对,就凑到慕缨耳边,小声说道,“师兄?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慕缨望向她,展了展眉间愁绪,说道,“大家或许都累了吧,所以才不说话,我们也早些回去,好好休息吧!”
“哦!好!”
沁扬自然猜不到师兄师姐们的忧虑,不过是慕缨说什么她就听就是了,不过大家各忧其思,竟没人发现他们莽山阵中少了一个人......
莽山与玄风的人各自一道往玄水峰方向走,那位黑衣公子独自一人,也不愿宿回玄水峰,竟是漫无目的地孤身游走着,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叫道,“喂!你不回玄风啊?”
还没等他转身看清是谁,那人便已跳到他身前,笑盈盈道,“不用看了,是我!”
“跟着我作何?快跟你们莽山的人一起回玄风吧!”他冷冷道。
原来莽山阵中少了楼心,她竟一直默默跟在这公子身后,她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礼貌懂不懂?就算你今天帮了我一次,可我们才初相识,你就算是装也得装出点客套吧!”
那公子仍是不说话,不搭理他,继续走着,楼心更恼了,一把拉住他,道,“你这是往哪走啊?你明天不来了吗?”
他忽而停住了脚步,问道,“你觉得我还需要来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冷够决绝了,可是楼心偏偏还跟着他,他的耐心终于没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质问道,“为什么还跟着我?”
“觉得你有意思呗!”
楼心突然换了一种极为冷静分析的口吻,娓娓道,“依我看啊,你绝对就是什么邪魔外道,你看你的容貌不敢示人,为人又如此冷寂寡淡,巴不得躲所有人几丈远,方才看你发狂的样子,多半是心中有怨念,你这浑身上下看来看去,哪点也不像正道中人啊!”
她如此直白甚至是大胆地说出这番话,倒是让那公子吃了一惊,问道,“那你不怕吗?”
“怕什么啊?”
“我若真是邪魔外道,此刻这里只有我和你,就不怕我伤害你吗?”
“你不会!”,她十分肯定地回道,“再说了,我说过,我才不怕什么邪魔外道,我还从来没有和邪魔外道打过交道,想想就有意思呢!”
他确实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也不知该说她是莽撞还是孤勇,亦或者就是傻......
他又道,“别跟着我了,你一个正道弟子总想着和邪魔外道打交道.......”
“怎么?”
他十分平静地甩了两个字,“不好”。
楼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打趣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一下冷若冰霜,一下又举止如狂,一下又莫名其妙地说教,哈哈哈哈,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正道弟子!”他终于说了出来。
“我?”
“你是莽山的吧?”他问道。
“也是也不是吧!”
“嗯?”
她解释道,“我爹本来是青凝掌门,我娘是凌风谷少主,后来我爹去世了,我娘觉得青凝是伤心地,就带着我回凌风谷了,其实我是在凌风谷长大的。”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和别的正道弟子不太一样。”
“是吗?那你觉得正道弟子是什么样?”
“不过道貌岸然而已,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一身败絮”。
“看来你对正道弟子成见不小啊!”
“你们不也是吗?”他反问道。
楼心疑惑道,“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对邪魔外道没有成见吗?”
楼心愣了愣,勉强道,“其实我不怎么了解邪魔外道,只是从小听尊长们说邪魔外道是这世间最最邪恶的力量,他们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是祸乱世间的根源。”
“这还不算成见么?”
“嗯.......那你是这样的邪魔外道吗?”
他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呢?”
“自然不是!”,“所以......你承认你是邪魔外道了是吧?”
他想了想,这是把他绕进去了啊,于是说道,“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楼心赶忙笑着摆手,说道,“没有没有”。
夜风越来越冷,静默了片刻后,楼心又问道,“那......你明天到底还来不来?”
“我不知道”。
“你会来的!”
他未曾应声.......
楼心挥了挥手,笑言道,“那我走了,明天见!”
雪黛阁中灯影渐灭,回到玄风的莽山弟子历经了一天的考验疲乏不堪,都巴不得这身子沾上床板的瞬间就能和周公把酒聊个天,只是......唯有一间屋舍的烛火还未熄,烛火旁摇晃着一个正在踱步的人影,看起来十分着急。
“我回来了!”伴着推门而入的声音,一个女子终于出现在烛影之下。
“你怎么才回来啊,可急坏我了!”
“管伶姐姐,你一直在等我啊?”
“不然呢?你们莽山的弟子早早地都回来了,就独独找不到你,我去问你那个慕缨师兄,他说你们大家是一道回来的,但没有注意道你不在,可急死我了。”
“好了好了,姐姐,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能有什么事啊。”
楼心看管伶余气未消的样子,赶紧上前好生哄着。
“听说明天最后一阶段在风鸣穴,”管伶问道。
“你都知道了啊,消息很灵通嘛。”
“还不是为了找你,问了一圈人,多少知道了一些。”
“那.......我厉不厉害?”
管伶见她那平日里插科打诨不正经的样子又来了,只得应和道,“好好好,厉害厉害,给我们凌风谷争了面子,这次回去夫人肯定很高兴,不过......”,“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这么晚才独自回来?”
楼心眼见着这话头又转了回去,没趣道,“哎呀我的管伶姐姐,好不容易离开了凌风谷我娘管不着我了,你怎么又来了啊!”
“我还不知道你啊,肯定不知道跑哪玩去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歇下,想想明天的会修。”
楼心本不想多言,正巧见管伶偏偏没说对,便道,“我没有,我只是.......去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
“对啊,早上你也见过的,就是初选通关的那位公子。”
“哦,是他啊!怎么?你们今天交手了吗?”
“那倒是没有。”
楼心将今日之事略略给管伶学了学,不过已经是丑时,管伶催着她尽快睡下了。
其实这夜迟迟没睡的可不止楼心一人,萧朗亦是辗转难眠,卿雪阁内四下寂静,他越是困乏欲眠,闭上眼就越是睡不着,眼前一幕幕都是今日的画面,耳边仍是那句“赤日苍穹,幽冥深海,以我之力,齐震洞天”,联想起之前种种,他不知那公子与玄风究竟有什么渊源,或者应该说是仇怨.......
他披衫离榻,踏清冷之月,乘冽冽夜风,又一次夜访石青阁,不同上次如旧友一般把酒坐谈,眼下这里四野阒然,空无一人,他心道,“你明天是不会来了吧!”
“若是真与玄风有何化解不了的仇怨,又身怀如斯绝世之能,倒真的宁愿你再也不要出现!”
他竟这般一个人想着,然而世事总不会尽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