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马上警觉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通身黑衣,几乎与周遭漆黑完美融合为一体的身影立在水边,透过掩映水光,众人不见他的脸,只见低垂的掩面帽纱,原来不是旁人,依旧是那位黑衣公子。
萧朗朗声招呼道,“喂!老兄,你又先我们一步来了!”
争夕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会掉进这里?”
那人缓缓道,“想必你们跟我一样是被那食人草缠住而后掉进漩涡来到这里的吧!”
萧朗道,“没错!”
那人道,“食人草可能是阵法开启的关键,若是挣开了它,便会掉进这个阵法,只是我已经在这里寻摸一会儿了,没什么进展!”
陆可追道,“若是阵法已开启,想必这里就是第一阶段最后一关的考验了。”
萧朗道,“大家再四下找找,看看有什么线索?”
因为四下漆黑,所以陆可追从身后取出了几节蜡烛,点燃了分与众人,大家借着光四处查探,敦仪先是蹲下细看那一滩涧水,眉头一蹙,疑道,“这水.......”
争夕:“可有异样?”
敦仪道,“这潭穴是封闭的可这水仍有流向,水色澄澈,分明不像死水......”
萧朗和陆可追闻言也过去查探,这时那位黑衣公子说道,“确非死水!”
萧朗问,“何以见得?”
他道,“你伸手试试这水便知!”
除了萧朗外,玄风其余人对这位黑衣公子不仅是信不过,更是有些谨小慎微地提防着,再加上方才的水行阵,此刻见了水,众人自然不敢轻易触碰,于是争夕马上拦住萧朗,道,“不要!”
萧朗嘴角一抿,摇头道,“没事!”
说完伸手去碰这水,片刻后收回手,甩了甩指尖残留的水珠,敦仪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萧朗道,“大家可有感觉这潭穴中寒冷逼人,比外面更要冰冻刺骨?”
众人皆点头,他又道,“可这水,是温的!”
“什么?”争夕一脸的不相信,又道,“你看这水上雾气蒸腾,分明寒气深重,怎么会是温的?”
萧朗也懒得多跟她解释,拽过她的手直直放入水中,一丝温热缓缓从她指尖流过,她惊道,“竟然真的是温的!”
那位黑衣公子道,“没错!若是死水,密闭在此潭穴中,必定和潭穴中是一样的温度,所以这水一定有来路,并非生于潭穴之中!”
萧朗又问道,“喂,老兄!除了这水你还有什么发现?”
他没有答话,争夕不耐烦地说萧朗,“老兄老兄的,你看看人家愿意搭理你吗?哼!”
陆可追道,“你们抬头!”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潭穴上方影影绰绰,起起伏伏一片。
“是冰石笋?”敦仪说着。
萧朗:“大约是!”,说完他一个飞身向潭穴顶端而去,欲凑近端看这冰石笋,那黑衣公子见状立时也一个飞身追上去拦他,同时朗声喝道,“这冰石笋不对劲,别碰!”
话音落下的同时萧朗已经碰了上去,那公子立刻一掌将他的手打开,两人又同时落回地面,萧朗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那笋尖,并未有异样,于是疑惑道,“老兄,你觉得这石笋哪里有古怪?”
他反问道,“我问你,寻常冰石笋生于何处?”
萧朗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对呀!我刚才怎么忘了,冰石笋成型需要潮湿水分的不断浸润,且钟乳石往往生于潮湿的岩洞顶,而冰石笋却通常生长于水分终年沉积的涧底。”
他道,“正是!方才你该看清了,这洞顶很干燥,并无水气,何来的冰石笋?我再问你......”
萧朗好像从来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他呆呆立在那公子面前,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像一个正在被先生训诫的学生......
“你在听吗?”那公子看萧朗没有回应,于是问道。
“在听,你继续说!”
“你过来看这水下可有冰石笋的倒影?”
萧朗跟过去,在冰石笋正下方的水面上定睛一看,讶道,“竟然没有!”
其他人也跟过来看,纷纷惊讶不已,那公子说道,“水即镜像,既没有倒影,便不是真实的存在,如果不是这水有古怪,那就是这冰石笋有古怪了。”
陆可追靠近水边,见每个人的倒影都在水中微微摇晃,他抬起手臂,水中的倒影也抬起了左臂,于是他说道,“这水并无古怪,应该是冰石笋的问题!”
争夕道,“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敦仪道,“既是密闭空间,那一定是要找到出口,唯有出的去才能去往下一关!”
萧朗:“没错!”
争夕:“眼下这潭穴中我们只看到了水和这冰石笋,那就只有从这两个方向找突破口喽?”
敦仪:“既然水是温的,想必有活源在外,那我们还是走这水路吧!”
萧朗突然笑了,众人向他看过来,争夕一脸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啊?”
萧朗走到那黑衣公子身边,谑道,“老兄,你这么精,早都想到了吧,只是不会水,所以才一直困在这里,我说的对吧?”
那公子看着萧朗脸上有些顽劣的笑意一语不发,背过了身去,萧朗却更来劲儿了,又道,“喂喂喂,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这样吧,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几个水性都还凑合,带你出去,不成问题!”
他还是不说话,敦仪便劝道,“这位公子,阿朗说得有道理,你就跟我们一起吧!”
他淡淡地吐了几个字出来,“只怕没这么简单!”
正此时,众人都听见了不知哪里传来的震颤声,好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了......
“当心头顶!”陆可追喊道。
众人才发现是头顶的冰石笋正在一根根砸落,正正向他们袭来,众人抽剑出鞘,运行真气在头顶御起屏障,抵挡这石笋,萧朗看那石笋砸在地面上都会形成巨洼,还隐隐有诡异的烟气散发开来,便惊道,“不好!这笋有毒!”
敦仪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忧色,急道,“那你方才碰了.......”
半晌,萧朗突然觉得正在运行真力的双掌不住颤抖,真力也好似快要油尽灯枯一般渐渐力不从心,不听使唤,他头顶御起的屏障因为真力的不断减弱而渐渐失散,他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了,有种昏昏沉沉四肢乏力的感觉,霎时他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争夕敦仪马上要靠过去扶起他,但他感觉已有人在身后撑住了他的背脊,自己正结结实实地倒在此人的怀里,他迷迷糊糊回头看,脸上却偶然间被那缕黑色的垂纱轻轻拂过,萧朗叹道,“是你!”
“别说话了!”那公子回道,同时左臂一挥,重新御起一道屏障,将两人包裹其中。
垂纱拂过的瞬间萧朗虽昏昏沉沉,但那人的轮廓还是在如露似电的瞬间里陡然闯入了他的眼眸。其实他什么都来不及看清,但......他看清了,那是一副极为清俊的面容。
屏障之外的天地已是被冰石笋侵袭地遍地狼藉,唯有屏障之下仅余方寸平静,敦仪向那黑衣公子问道,“他有事吗?公子可知这毒该如何解?”
他摇头不语,又摸向萧朗腕间,查探他的状况,说道,“他的经脉被这毒封住了,内力无法运转.......”
争夕急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他又道,“别急,这应该是暂时的如果我们能出去,破了这阵法,此毒也许会自行解开!”
萧朗道,“怪我大意,方才你提醒过我不要碰那笋的!”
萧朗不好意思一直靠在他身上,抓着地想借力起身,却发现自己真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那公子一手按住萧朗肩头,一边道,“别动!”
“哦!”被他这么一说,萧朗只得继续靠在他身前,正好仰首能望见穴顶正不断砸落的冰石笋,“你们看!”他突然说道,
“这穴顶的冰石笋掉落之后原先的位置便会立刻再生出一颗,如此来的话,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困着吧!”
敦仪亦和道,“是啊,待我们真气耗尽,无力防御之时岂不危险了?”
陆可追道,“所以得快点想出破解之法!”
那公子道,“方才你们在食人草之处见的可也是东风?”
争夕答道,“没错!很齐的一股东风!”
那公子道,“若为阵法所控,便会指向阵法处,如此我们应该向东找找线索!”
潭穴中黑黢黢一片,且幽闭不通,很难辨别方向,敦仪从身后取出了风向盘,握在掌心,待指针明确后,她十分错愕,又转个身重新试了一遍,指针的指向依然落定不变.......
争夕问道,“姐,东边在哪?”
敦仪抬起头盯着穴顶,用目光回答了她.......
“什么?东边在穴顶上方?”争夕不敢确定,又问了一遍,敦仪点点头。
众人皆惊,萧朗道,“所以我们.......一直是在一个颠倒的空间之内吗?”
敦仪道,“幽兰涧地势东高西低,涧水自东向西流,可你们看这里的水......”
争夕道,“这水在反向倒流......”
萧朗疑道,“难道破解这颠倒的空间才是破阵的关键?”
陆可追道,“如果我们能回正这空间也许就可以出去了,不过眼下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防御直到内力殆尽,不如合力攻击这穴顶的石笋群,看看会怎样?”
敦仪:“好!”
争夕:“那萧朗怎么办?”
萧朗:“不用管我!”
陆可追:“我和敦仪争夕三人先合力一试!”
语罢,他三人手臂一挥,解开个人头顶上方的真力防御,而后合力向穴顶进攻,唯见穴顶不断重生的冰石笋与三人真力合成的红光短兵相接,光焰大盛,烈焰震荡,冰石笋碎裂崩离,不过方才依靠真力防御已经消耗了他们不少的内力,此时虽三人合力,还是多少觉得心余力绌,不多时,争夕喊道,“不行,快要撑不住了!”
敦仪道,“师兄,我们合力进攻好像未有什么结果,大家都快挺不住了!”
陆可追不断送出内力的手掌也觉得隐隐颤抖,他道,“现之际唯有先强撑着,否则一旦收手,必会立刻遭到这阵法反噬!”
萧朗见状心下着急,也暗恨自己方才的大意造成了如今被动的局面,他又攥紧了拳头,试着调运真气,送到拳心,没想到不仅还是不能运转内力,反而突感胸口一紧,仿佛五脏六腑的血液倒冲进心口一般,霎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黑衣公子立时两指点上他胸前三穴,封住了他的经脉,说道,“你干什么?此毒未解,你若强行调运真气,只会使这毒走经行脉,更加毒性大作!”
萧朗急道,“可我得帮他们啊,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这样困下去,我们都出不去!”
那公子道,“帮他们是吧,你好好待在这别动就是帮了!”
说完一个追身飞向了争夕敦仪陆可追三人,在已经光焰渐弱的三道红光之外又加注了一道,登时又红光烈烈,他三人快要支撑不住的经脉好似干涸了许久终于得到甘霖的滋润一般,内力暗暗回涌。
这第四道红光侵略性极强,赤烈如血,耀目绝决,那刺眼的光柱分明是一刃所向,却更甚于千军万马,逼得那穴顶上方的冰石笋节节败退,新的石笋还未及长出,便已碎裂成渣,散落满地,激起团团烟尘。许是这红光威力太大,不多时,众人便发现不再有新的冰石笋生出,而原先的穴顶渐渐显现出许多斑点,愈来愈清晰......
那黑衣公子收了手,敦仪三人紧随其后敛起真力,大家向那些斑点凝神望去,萧朗坐在下面急道,“可有什么发现?”
敦仪道,“很多星星点点,似乎像是个什么形状?”
争夕盯着看了半天,明明觉得这些斑点勾勒出的形状很熟悉,却又说不来哪里有点怪,她说道,“好熟悉的感觉,你们可看出了什么吗?”
陆可追仔细数了数,道,“这上下左右共四边,七组二十八个斑点......”
争夕方才就一直觉得很熟悉,此刻一听这数提醒,即刻道,“可是二十八星宿图?”
敦仪又看了一番,疑道,“像是.......又不完全是!”
陆可追快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二十八星宿图,这对于向来偏重修道的玄风弟子来说,实在是熟络在心,他又比对了一下那穴顶的斑点分布,说道,“如若说是二十八星宿图,这北方七宿和南方七宿的位置大致无错,可是这左边和右边的斑点分布与东西方七宿对应不上啊!”
争夕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这里的东方七宿和西方七宿正好反了,你们看一下,若把这左边和右边的斑点对调一下,正好就和东西方七宿的位置对上了,是不是?”
敦仪道,“确是这样!”
萧朗在下面喊道,“那就对了,此处颠倒空间东西倒置,所以这星盘的东西向也是反的,现在咱们把这星宿对调过来,这空间回正,我们便可出去了,对吗?”
那黑衣公子先动了手,调出内力,推动穴顶左边的星盘向右,敦仪争夕陆可追三人便将右侧的星盘左移,穴顶石质坚硬,如此一番星移斗转,颇耗真气,俄顷之后,二十八星宿图东西对调复原,众人感到四下晃动,愈加剧烈,潭中水流果然开始反向流转,空间正在回转中,有一瞬众人又突觉眼前一黑,再复看去,原先悬于众人头上的穴顶已然移至眼前,那二十八星宿图的位置上一道大门正缓缓开启.......
争夕叹道,“咳!这阵法总算破了!”
与此同时,萧朗突然感觉通身经脉解了封,他微微一抬手,果然一股内力又开始听自己的使唤轻松汇聚一处了,他一下子站起身来,抻了抻胳膊,蹬了蹬腿,说道,“这毒可算解了!”
敦仪走到他身边,关心道,“没事了吗?”
萧朗笑道,“没事了啊,你看!”
敦仪见他嘴角还有血渍,从袖间抽出一块手帕递与他,道,“擦擦吧!”
他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见众人正往出口走去,马上跟到那黑衣公子身后,说道,“老兄,刚才谢了啊!”
那人停下了脚步,说道,“谢什么,算扯平了!”
萧朗笑道,“老兄,你看你明明也很愿意助人,何必总是那么冷呢?交个朋友吧,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黑衣公子不语,又续向前走了......
萧朗在身后喊道,“喂!你怎么又走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