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扫一空的战场,血腥味混杂着墨香令人作呕,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拾起地上的画卷,可他力竭了又倒在地上,画卷在地上铺开,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啊...画上的人好像活了过来,用僵硬的四肢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爬出画卷,手中幻化出一把宝剑高高举过头顶,猛地刺入那人的身躯,他开始微笑,笑得越来越疯癫,尽管脸上已经沾满了那人伤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液,转身抓起地上的斗篷拖动那人的尸体,遁入黑暗。
宁波市
在我眼前的这个看起来颓废的男人,一身沾满颜料的西装,戴着独具一格的阔边帽,鼻梁上架着的碎了一半的眼镜用透明胶勉强将破碎的镜片粘在一块,胡子也杂乱且长不知多久没有刮了,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颓废至极,手边的红酒杯中灌的是超市两块五一罐的啤酒,现在正举杯邀我共饮。
“嘿,我们这么久不见了,来来来,今天可要喝个痛快!”其实他已经喝不下了,我也是,这画室满地的空罐杂七杂八的倒在地上。
“喂,画师,你喝多了啊,我们天天见好吗,你要不洗洗抓紧睡。”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把我从老家带出来闯荡,那时我才十五岁,他二十五岁,看我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才把我从那个山村带到这个繁华的都市中,靠着卖仿别人的画供我上完了学和日常的消费,现在我二十五啦,靠着做销售房产和一点杂工来维持日常的生计,说实话,在这座城市里要负担起这个喝醉了的男人和这一地啤酒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站起来收拾,他依旧半坐半躺的待在自己的椅子上:“待会我会收拾的,你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要见个大客户吗?”
“不行,我来,啤酒罐五分钱一个,攒起来能换不少钱,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每次胳臂一抡全部扔进垃圾桶。”我把空的啤酒罐一个个踩扁捡起扔进专属于他们的蛇皮袋里。
“什么嘛,省这个钱干什么,明天我就出摊卖画,我们辉煌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了。”他高高举起酒杯,却不小心打翻在地,酒水泼到挂在墙上的画上,他立刻找出纸巾来擦拭干净。
“这画你带我的时候就在了,这么久了,换一副吧。”
“不行。”他看上去有点生气,我每次和他提这件事的时候他都这样:“这可是我第一幅珍品,我就乐意天天看着它。”
“行,您老人家开心就好。”这画上是一个绝美的女人,穿着不知道那一时代的装束,不过将她曼妙的身材衬托的淋漓精致,和画师其他的作品完全不同,其他的都是和山海经图画上的那一般,有些是瘦骨嶙峋的鬼挺着大肚子,口中还有火焰吐出,还有长着三只脚六只眼睛的鸟站在树枝上,唯有这一幅有较高的艺术欣赏性。
这副画当时他在我们村卖画的时候就在了,村头王二娘翻了翻那些清明上河图,仕女图,富春山居图,都不满意,唯一中意的这一副,可他就留下两个字:“不卖。”
有生意不做那不就是傻瓜吗,但是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他确实是那种傻子,有钱的大老板花几万求画,他依旧两个字不卖,有时却拿着一幅画追着一个人问要不要买画,尽管对方只出一块他也能卖给人家,但是唯独这幅画他似乎承载着他的诸多情感。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也像这样捡着村口垃圾桶里的空瓶子,他直直向我走来,问我小兄弟你买不买画,我那时饭都吃不起了,哪来的闲钱买画啊。
“你把手里的空瓶给我,我把这幅画送给你吧。”那时他还是个大帅哥,身上的西装也是干干净净,二十五岁正是结婚的年纪,村里的小姑娘老姑娘都围着他转,可他偏偏对我这个在路边捡垃圾的男娃感兴趣。
“大哥,我捡瓶子为了吃饭了,哪个...不好意思啊,也没有钱,下次等我什么时候有钱了就买吧。”我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把我送进学校,每个月给我两百补贴,我那时只有两样事,上学和捡垃圾维持生计。
他拿过我刚踩扁的瓶子,把一幅画塞到我手中:“这个也行啊,好好保管这幅画啊,别以为是什么便宜东西就糟蹋了。”
我看着这个疯子又看看手里的画,上面是一对兔子,画的倒是栩栩如生。
遇见他的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我还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我那破旧的土屋和他们没走之前一模一样,我们一起吃饭,去河边钓鱼,坐在田埂上看星星,好想他们,我只记得我是哭着醒来的,他们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第二天清早就有人敲我的门,我以为是对门家的姑娘叫我去上课,结果是画家:“这画...”
“先生,您若是后悔了,我把画还给您。”
“啊...不是这个意思。”他摸摸我的头,手上似乎是因为长期拿着画笔起了几个茧子,一个响指,画的一角开始出现火光,逐渐将整幅画化为灰烬。
他站在我身后问:“想和我学画吗?”
“好!”我就这样答应了这个男人,想想那时还真是年少无知,就被这样骗了出来,用一堆灰换我价值高达五分钱的罐子和一个人,真的是血亏,亏得不能再亏。
“你爸妈一直惦记你,托我来看看,那幅画上的两只兔子就是他们魂魄附身的地方。”老爸老妈确实同是属兔,画家这么知道这个,我没敢问也不敢想。
被带出来之后他开始教我作画,他不让我叫他师傅,我便一直叫他画家,画家很严厉,练习几年之后在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他的画不符合任何流派,师傅说他画的是傀画,一种极为特殊的画法,有能让画师操控魂魄的能力,他没让我学但也看他平时的画也略有几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用仿画拿了几次奖后发现奖金根本不够日常开销,所以我还是进入了销售行业,安安心心的赚钱才是生存之道。
“画家?”
“他在!”思绪被打断,推门进来的是画家另外一个学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比我小两岁,但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公司,她极力邀请我去她的公司上班但画家不同意,两人为了我的事还起过口角,最后她输了,我就被留在画家身边。
“唉呀,又喝这么多酒吗。”她俯下身来帮着我一起收拾,画家摊在椅子上睡着了,轻轻打着呼噜。
“没事,小妹我来就好。”我拦住她,崇尚绅士风的我怎么好意思让女孩子动手,虽是早已亲如一家的妹妹,但是女孩子只要乖乖坐着漂漂亮亮的就好。
“成哥,我闺蜜家好像不太太平,上次问了画家也不愿出手,你要不劝劝他?”
“小妹,画家他做事你又不是不了解,脾气倔的很,我看还是算了。”我摇摇头表示否定。
“可好像是真出事了,要不你去看看呗,看了情况和师傅说说,拜托了我的好哥哥...”二十多岁的人还像小姑娘一样撒娇,我实在吃不住,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实在没想到,在二十多平米的小屋内我会遭遇这样的事。
那间租来的屋子里一股黑气弥漫,我一个普通人都能感到这里的脏东西太多了,呼吸有点压抑,周围的空气如凝胶一般,就连想抬起手来都觉得困难。
我赶紧拉着两人退回屋外:“画师怎么和你说的。”
“他说这地方不能待了,让我闺蜜赶紧搬走。”
“可是我租金交了一年了啊,现在搬走租金拿不回来还要付违约金的。”
“我记得画师给过你一张画的,放在什么地方?”
“被我收在床底了。”
我一人进屋,在床底下找到那副诡异的画,画上是一只孔雀站在崖壁上,纸面的一角已经被蛀虫啃去了,那幅画中有什么吸引着我,我有点出神,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中拿着一只水笔,怎么回事,手中的笔从笔尖不断往外漏墨,竟然融入到周围浓重的黑气中,我眼前看到一只孔雀被蛀虫撕扯着,发出绝望的吼声,我伸手去够它,想把它从虫堆中拉扯出来,它却狠狠的啄了我的指尖,我看着手中流淌的血液,一点点下坠,再下坠,眼看就要滴在画上...
突然我感觉到有人抓住我的肩膀,将我向后一扯,狠狠撞在墙壁上,我才清醒过来,画师?什么时候?
眼前的孔雀和蛀虫都不见了,只有手中流淌的血液让我觉得真实。
“我不是让她搬走吗!”画师嘟哝了一声,拿出带着的纸和笔递给我:“刚才看到的样子画出来,快点!”
我结果纸和笔,一股清凉的感觉从手中直达大脑,不自觉的闭上眼,手随着大脑的指示运动着,不一会孔雀被虫子撕咬的画面便跃然纸上,怎么回事,这种压迫感,闭着眼画出的画居然比我睁着眼的画还要好?
画师一把拿过刚画好的画盖在原来那张画上,两张画居然漂浮在空中,一个响指化为灰烬。
“唉...你终究躲不过啊。”画师长长叹了口气,拉着我走出门外,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