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凡清醒过来,眼前的情景又是一变。
金沙庵没有了,红墙也不存在,桃花源里的那些景象,全都消失了,眼前仍是静月山庄中的第二院落:突兀的石兽,露出狰狞的面孔,湿滑的泥地,好似从没人走过。先前经历的那些,虽则历历在目,却好似一场梦幻。
这不是梦,永凡呢喃道。也不是老道布下的幻景,老道那幻景,如何会回溯到以前的记忆?
永凡猛地想起,古人曾有天上街市的记述,又有说到,海市蜃楼是另一个世界的写照。什么另一个世界啊,是与现行世界一致的么?蜀国天地中,有一个金沙庵,另一个世界中,也对应地有金沙庵?如若说这是痴人说梦,可现实中自己又经历过。不光是建筑一样,包括人也完全相同。
是现实世界时空的瞬时移动,还是本来就存在另一个完全相同的世界啊?
永凡想不明白,静茹为什么要离开金沙庵?
这个问题没有想明白,惠如悲声的那句问话,却是扎心地痛。没有人能回答,任是一个少男少女,处在这样的景地,能够作出什么样的承诺。
永凡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
永凡看一眼院落中的情景,便朝西厢房走去。
老道若是掳走兰沁,必是藏于某个房间之内。第二院落与第三院落一般,都是四合院,这便容易搜寻。
西厢房中无人,永凡在门外,便能听知室内的动静,这是功夫练到一定程度后,所具有的潜能。
永凡潜行到东厢房,却听到室内有喘息声。
永凡一脚踹开房门,扑身而进,室内除了屋角的一头小猪,再无他物。
永凡走到室外,如若再向外行,便是第一院落。第一院落中住有镖局的镖师,以及锦衣卫与东厂的人,老道掳了兰沁会直接去第一院落吗,这不大可能。
老道究竟藏身于何处呢?
永凡猛然想起,自己刚才搜寻房间时,只顾了检查室内的墙角地面,却忘了查看屋梁。屋梁上通常可以藏人,只要有一身功夫,纵身上去便行。
如此说来,老道也有可能在第三院落中。
永凡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悔。
永凡重新查看第二院落的东西厢房,仔细搜寻过后,房梁上没有藏人的痕迹。永凡重又回到第三院落,他蹑手蹑脚地走向东厢房,却听到室内似有人声。
永凡仔细聆听,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那男子道:“若再言语,吃我一剑!”永凡大急,兰沁在里面吗?永凡正凝想间,忽听得门轴吱哑一声,那门开了一道缝,一个蒙面人伸出头来探看,永凡慌忙藏身于柱后。
蒙面人见外面没有动静,返回室内,门却是半掩。永凡悄然靠上去,朝室内一瞧,却见兰沁被捆粽子般,捆在屋角。永凡大怒,一脚踹开房,跳身到室内,那蒙面人吓了一跳,急欲逃走,却被永凡堵住了去路。
永凡暴怒,骂道:“你个花心的老道,敢掳良家女子,我这剑不搠你十个八个窟窿,不解我心头之恨!”
蒙面人听得此语,哈哈一笑,揭了面巾道:“小子,你可看清楚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老道!”
永凡识得此人乃是东厂的提督汪直。
原来,汪直颇有头脑,他见众人困于静月山庄,镖师这边有永凡等人相帮,一时之间,难以夺得盟书。便想到捉住兰沁,以此来要胁永凡与许柯,不要相帮镖师。汪直知道兰沁功夫在身,若是械斗,一时半会分不出输赢,那便麻烦。因此,汪直用了江湖的故事,用迷香来迷昏兰沁。汪直捉住兰沁后,本想即刻带了兰沁去到前院,忽然之间感到头昏,强自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是被兰沁亮丽的大眼睛所迷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汪直自此有了私心,想掳走兰沁,去到一个人迹罕至之处,与兰沁相守了,过那神仙一般的日子。汪直见永凡与许柯搜寻房间,便携了兰沁,躲于房梁之上。永凡与许柯当时惊惊惶惶,未曾留意头顶,故而被汪直骗了过去。
永凡吼道,找的便是你!言罢,永凡抽出龙头剑,奔汪直而去。汪直大惑不解,这小子不是说找老道的晦气么,我给他言明了,他又不找老道了。
汪直哗地亮出了铁剑,待到永凡这剑刺来,剑身一别,挡过来剑。
永凡见兰沁被捆在一旁,怒火攻心,这剑刺得势大力猛,但却没有后着。被汪直挡开后,永凡一愣,忽地反应过来,顺手又是一剑,这剑轻灵之极,剑尖颤抖着,嗡然有声,不定刺向何处。汪直道声好,退后一步。
永凡跨前一步,手中剑刷地又刺了过去。汪直心中生气,你这小子不识好歹,我已让过你一剑,赞你一声好,你道是真好嗦!汪直侧身,让过来剑,手中剑反刺过去。永凡这剑却是藏有后手,乃是龙头剑法中的一剑两式。剑刃临了沾衣,剑尖忽地下滑,认准汪直的丹田穴刺到。这招变起苍促,那丹田穴不比别处,是人一身中的要命大穴。汪直招架不及,只得顺了剑势倒身,使个铁板桥的功夫,避过永凡这剑。
永凡又是趋前一步,汪直已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汪直嘴里又冒出一个好字,永凡笑道,你赞得越多,我的剑招就越是凌厉哈!汪直心头有气,刷刷刷连环三剑,一阵急刺,永凡让过一边。汪直是东厂提督,比锦衣卫的指挥使还要高一级,功夫自是不错。汪直连环三剑,只是一个攻势。三剑后,汪直忽地使招大鹏展翅,人拔地而起,跃起有丈来高,两臂并伸,从高处向永凡扑来。
永凡慌忙使招举火燎天,欲待化解汪直凶猛的一剑。汪直人在空中,转动不便,见永凡直直地搠来,嗨地一声,左掌突发,一股大力冲到,振歪了永凡手中之剑,汪直那剑直直地插向永凡的头顶。
永凡不意汪直还有这手,慌得前赴,连着几个前滚翻,方才躲过汪直这凶狠的一击。永凡站起身,却见汪直站在一旁,嘿然而笑。
永凡暗忖,这厮剑法了得,须是用上我那拂手指,或可支吾一些时候。永凡在想,拖得一些时间,等到许柯回援,两人联手,方可救下兰沁。
汪直见了永凡的狼狈相,讥诮道:“好一个饿狗扑食,你小子运用得不错。”
永凡回道:“且莫得意,看招!”言罢,右手一剑前刺,左手本是捏了剑诀的,改为中食无名指三指并立,刷地拂面而到。龙头剑前刺是虚招,左手拂风而至,乃是实招。汪直噫了一声,这小子还会左右手互搏术耶?汪直埋头闪过,手中剑径刺永凡的软肋。剑到得中途,剑尖嗡然作响------原是凝聚了内力在剑上的缘故。永凡不便硬接,退后一步让过。
按说,永凡并没有与汪直内力相抗,如何便不敢接汪直的这剑?原是汪直凝聚在剑上的内力已明白告诉永凡,这一击有七八成功力,若然硬碰硬,多半抗不住。汪直那剑,除了剑尖嗡然作响外,内力激荡,剑尖处似有光晕闪现,这是铁剑耐受不住的信号,若然内力再加大,铁剑有可能当场便会折断。
汪直见永凡闪身一旁,便持了注入内力的剑,追了过来。永凡闪身躲开,汪直好似看穿了永凡畏惧的心理,脸上浮现出一丝奸笑。永凡大怒,你当我真个不敢与你内力相抗么?永凡猛然聚力,凝气于剑,欲待迎敌,却好看到兰沁的目光看了过来。
兰沁见永凡为了救自己,舍生忘死地与汪直拚斗,心中大为感动。永凡与汪直斗过几招,兰沁已看出永凡似是力有不逮,永凡一怒,想以内力相拚,兰沁颇为着急,相力相拚,非伤即死,高下立判。兰沁并不想永凡哥哥折损在这里,虽然,兰沁并不很了解永凡的内功。
兰沁的目光带了无比的温柔,那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会说话呢,看得永凡内心一窒:永凡当即明白,为了兰沁,目前不能与汪直拚内力,必须采取周旋的战术,与汪直游斗,叫他欲行退走不成,立时决出胜负又不能,待到援手到来,汪直便只有逃走的份了。
汪直见永凡要与自己拚内力,大喜,把八成内力倾注到剑上,只待永凡的剑伸过来。却见永凡注视了兰沁,兰沁也温柔地看向永凡,心中的嫉火立时燃了起来,汪直哗地一剑刺向永凡,永凡正看向兰沁,那一眼凝视是要命的一瞬,相信许多男孩女孩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是心与心的交换,也是灵魂的直面对白,无论如何,这一瞬间属于男孩属于女孩,不容别人把它夺走……
永凡在那一瞬,伫立在那儿,任是风任是雷,即便是天塌下来,他没有动。汪直这剑刺向永凡的胸肋,剑尖已然沾衣,忽听轰的一声响亮,一人跌到一旁,汪直也是仰面倒地,嘴角沁出丝丝鲜血……
跌到一旁的这人是是蜀风镖局的老镖师黄亮。
老道安排蜀风镖局与锦衣卫诸人同住第一院落,永凡与许柯兄妹住进内院,单伟多了一个心眼,便暗地叫老镖师潜入内院,与永凡取得联系,大家好一致行动。老镖师潜行到第三院落时,恰遇汪直那剑刺向永凡,剑尖闪动着光晕,显是凝聚了内力,而永凡痴了一般,引颈相受。黄亮大惊,救人要紧,顾不了许多,他飞身向前,一刀劈向汪直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