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手中拎的小篮子里那些枯萎的花瓣,太阳不由想到了病中的蓝星。一个美丽的女人岂非也和这花瓣一样,无论她多么美丽鲜艳,终究逃不过枯萎老去的命运。生老病死,固然难免,但让人悲伤的不是花的枯萎,而是看着它枯萎却无力挽回。就像一把细沙,人越想抓紧它,它反而越会从人的手中快速地溜走。世上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美好从自己手中溜走更让人悲哀呢……太阳眼里涌满了泪水。
卖花小姐被眼前这个男孩的反常表现吓了一跳,她小心地:“你……你没事儿吧?”
太阳千人这没让眼泪掉下来,振作了一下,说:“我根本没追到她,她病了……”
“你想买一束花去看看她?我可以打八折卖给你。”
太阳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住哪儿……”
卖花小姐愣愣地望着他门下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阳摇着轮椅缓缓向前行走。走了一段路,他又停下来拨了那个手机号码,那个女声又响起来:“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
“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个声音整整响了一个下午。
太阳从市里回来就坐在工作台前发呆,家电也一件没修。母亲如何发觉不了儿子的异常?从小到大,儿子的一举一动时刻都在母亲心里装着。
“三儿,咋的了?发什么呆啊?哪儿不舒服?出啥事儿啦?”
这样的话妈妈更是几乎问了一个下午。
“我怎么能说呢?”太阳想,他只能说没事,后来实在觉得不耐烦了,便嚷了妈妈一句:“妈——您烦不烦啊?”
天渐渐黑了。
妈妈像往常一样,按时把可口的饭菜摆上桌。
太阳没吃中午饭,竟然未感到饿,此刻坐在饭桌前仍没有一点食欲。但看到妈妈不安又焦急的样子,太阳勉强吃了半个馒头,平时最爱吃的菜也没动几筷子。
晚饭后,,妈妈连碗筷都没顾得上刷,就匆匆出去了。然后冰花就来了。太阳这时才明白妈妈匆匆忙忙的去做什么了。
“太阳,你怎么了?你看把向婶儿吓得。”冰花进门就问。
“没什么啊,没事儿冰花姐。我妈怎么这样儿啊?”
他越是这样说,冰花越不信。
“太阳,有什么事儿就跟姐姐说啊,千万别闷在心里,要不然别人怎么帮你呀?你看,你这样向婶儿多着急呀,她那么大年纪了,禁不住事儿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改为你妈妈考虑吧,是不是?”
太阳表情木然地点点头。
“人若想工作上有成绩,生意上有起色,就必须排除一切干扰,心里装着事儿是干不好事业的。何况你目前的工作必须精心细致,一天到晚与电打交道,你这样神不守舍是非常危险的。”
太阳又点点头。
“所以,有什么话你尽管对姐姐说,姐也不是外人呀对不对?你二姐不在家,你有什么不好对向婶儿讲的,就告诉我,好不好?”
“行,我没事儿了冰花姐,你回去吧。”
冰花有点发傻,她费了半天唇舌居然白说了,这让她有点始料未及。她还想尽最后的努力,再说点什么,但太阳的神思早仿佛飘到了遥远的天外,任别人说什么也是听不进的。冰花无计可施地在房间里转了两个圈子,走了。
太阳再次拨了那个电话。天可怜见,这次居然接通了。
“您好。哪位?”蓝星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那边传来。
太阳没有马上讲话,而是闭上眼睛,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做了短暂的休息。他希望这样能缓解一下此刻激动迫切的心情。但是他失败了,他根本无法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眼泪还是一下子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蓝星,是我,你现在好吗……”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也只能说这么多,再多说一个字他都会失控,都会泣不成声。
蓝星停了一会儿,死在判断太阳现在的状况,尔后轻声说:“太阳,你哭了?”
“我听说你病了,而且被转到了省城,就害怕了……”太阳擦着眼泪。
“为什么?”蓝星问。
“能不怕吗?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我还没追到你呢。”
“那你就哭啊?你都多大了还哭?一个大男人也不怕丢人。”
电话中听起来,蓝星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的声音,这让太阳多少有些安慰。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顾得了那么多?蓝星,你怎么样了?到底什么病?严不严重?有没有危险?”
“怎么说呢……”
“哎你等一下,有人来了。”
太阳先是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就猛地被推开,化学妈妈急急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还有妈妈和冰花。
“凤姨,您怎么来了?”太阳赶忙低下头用手擦了擦脸,对化学妈妈说。
“太阳,”化学妈妈走到太阳身边,在他床沿上坐下,手扶着他的肩膀关切地:“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把你妈妈吓成那样?”
太阳向门外看了看,本来还站在门口向里面关注地张望的妈妈和冰花连忙转身去了厨房。
“凤姨,您能不问吗?我不想说……”太阳说。
“太阳,凤姨可以不问,你已经长大了,有权利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也有了处理事情的能力。可是你整个下午都呆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不说话,跟没了魂儿似的,晚饭也不吃,你说你妈她能不为你担惊受怕吗?你爸和你二姐都不在家,万一你要有个一差二错,叫你妈妈怎么办?她年纪大了,经不起事儿了。所以,有什么事儿你可以不告诉凤姨,但不应该不告诉你妈妈,是不是?”
太阳眼圈又红了,慢慢把头低下了,说:“我的一个朋友病了,我打了一下午电话都找不到她……”
“是个女孩儿吗?”
太阳点点头。
“所以你很担心她?她得的什么病?”
太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刚跟她联络上。”
化学妈妈把目光移到太阳手里拿着的手机上,抓起他那手机的手往手机上看了看:“手机还没挂断?”
太阳点点头。
“看你这孩子,也不再说。那你们聊吧,她病好了告诉姨一声。”理理太阳的头发,转身出去了,并轻轻把房门带上。
太阳重又把手机送到耳边:“蓝星,你还在吗?”
“我一直都在。”
“那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样了?我只想知道这些。”
“太阳,咱们说点别的吧?”
“我不想说别的。”
“那,好吧。太阳,其实……其实有些事并不是人们愿意让它存在和发生的,所不同的是它一旦存在了和发生了怎么样去正视它,采取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正视。说实话,我也是不得已的,我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你带去那么大的影响,或者引起你那么大的反馈,所以,我请你原谅……”
蓝星的支吾和语无伦次是太阳一阵茫然和不知所云,他觉得她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辞。
“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太阳说。
“不光是你,连我自己都糊涂了。干脆直说吧,太阳,其实我根本没有病,这只不过是一个骗局,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么!”太阳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却又迫切希望这是真的:“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不使我担心你才编的瞎话?”
原来正如蓝星所说,那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不过不是针对太阳一个人或者可以说跟他就没有关系,而是针对所有人。事情是这样的,自从摸到哪个重要嫌疑人金铁的踪迹,蓝星、文春山和王国庆就开始想用一个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既不能像上次“画家”事件那样被人耍,又能把金铁控制在掌握之中,直至案件彻底告破。而现实的情况是,蓝星的行踪已被多方的人监控了起来,只要她一动,对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对她查案进行阻挠和破坏,除非她放弃对案件的侦破。问题是,箭已在弦上,容不得蓝星不动,但是该怎么办?经过多次反复密议,蓝星、文春山、王国庆以及政委徐彦四个人共同决定,由蓝星诈病脱离刑警队,请市人民医院的人配合,以患者病重为由,把蓝星转到省城人民医院,在在省城人民医院巧妙布置,让蓝星在住院治疗期间秘密组织人对金铁进行逮捕,然后异地关押和审讯,争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重大的疑难案件破获。说起来容易,但要做到人人都信心可就难了,因此蓝星、文春山等人颇费了一番心思。最后,蓝星告诉太阳,这次通话之后就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她会关掉这部手机,她与文春山另外专设了一部手机单独联络。
听过蓝星如此这般,当然是简明扼要地解释,太阳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