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太子府门口门可罗雀。府内众多奴仆闻风作鸟兽散,巳时许,阳光高照,花坛草木很有几分委顿,树枝上的知了铺天盖地的合唱:来了,来了。新晋中贵田元照率领一队禁军气势汹汹直扑而来。田元照很清楚王策时把这份擦差事交给自己目的何在。事了之后,只怕天下人都会恨他入骨,一旦倒霉失势,绝无好下场,剥皮萱草,万刮凌迟。因而中尉府稍权势之人谁愿意接这份差事呢?而我田元照又能不接么?往时在中尉府当差,何曾得进中尉府的大殿内,位列一群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中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富贵贫贱。既是险中博权势富贵,势必有进无退,豁出去做而已,况且若文武得势,太监失势,文武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人生苦短,何必学张承恩,放着作威作福的日子不过,非得想做夏国得忠臣孝子,他这一辈的太监都不仅可能有这种想法,入宫最大的期望是能跻身中尉府列班太监,然后外放一任监军,捞足吃饱,或在京或告告老还乡,卖一处大宅,众多姬妾,养一两个假子,享乐余年。不想一夜之间,富贵从天而降,他田元照日后定得教天下之人畏他如虎。到台阶下,他抬头看了看高大福门,两扇朱红厚重的大门虚掩。门口蹲着的两只麒麟兽似乎达拉着脑袋。田元照冷冷一笑,转向身边校尉高渐鸿:昔日这府里的奴才最瞧不起咱了,想不到也有今日,哈哈哈哈。
高渐鸿一路百般巴结:枢密使长,枢密使短。枢密使和中尉一个品级,叫的田元照心里甚是舒坦。
这军汉,三十来岁,相貌粗犷,见田元照问,慌忙躬身答道:那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叫俺好好揉搓,替枢密使出气。
当下两人迈上台阶进府门。高渐鸿亲自推开两山大门,绕过照壁,进入院内。里面早飞跑出来七八个人来,为首一个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好了,天使来了,昨夜太子一家要出府逃跑,却叫我们哄入内殿,一把锁锁在里面。如今交由天使处置。
田元照似笑不笑:你等倒是识时务,是府内什么人。
这人哈腰道:在下太子妃之舅,掌管府内杂役,指了指身边人,这些乃是手下的力夫。太子犯下弥天大罪,若逃出城去,再去追捕费许多力气。
田元照冷笑,且引我们前去,我回宫奏明官家,封你一个不义侯。
这人略无尴尬:请中使成全。一挥手,便颠颠在前面引路。田元照扭头看高渐鸿:朝野都说咱无根之人见利忘义,谁想此等有根之人才是全无心肝哩。
高渐鸿脸上微微一热,道,也好,倒是省得咱们追捕。
来到内庭靠北的一间偏殿,这人朝门内一指,扭头朝田元照说道:就在里面,一直在里咒骂,此刻兴许闹累了。
田元照吩咐:开了吧,叫他出来接旨
这人从袖内掏出钥匙,打开大锁,两扇大门推开。太子跌跌撞撞从里面跑出来,大喊道:宫里太监来了,带我去见阿炼,带我去见阿炼,我不跟他抢大宝,只给我一远地安置一门老幼就可以了。
太子长子十七八岁,抢出来扶住太子:父皇,何必心存侥幸,自古岂有长命前太子。
太子两个妃子和七八个子女陆续出来,各个惊慌失措。
田元照掏出诏书,冷冷道:杨敦接旨,杨敦悖逆荒淫,谤议君父,勾结萧远宁意图谋反,销籍赐死。钦此。
太子慌乱摆手:我无罪,我无罪。突然眼珠一亮:我是被萧远宁挟持的,他说暗中联络了几百义士,还有禁宫守将,欲举火为号攻击禁宫。
田元照一听,心下大喜,这可是意外之得,挖出来了,奇功一件,便说:可有名录,速速说来,待我禀明官家或能对你网开一面。
太子道:萧远宁昨夜才对我提起,内情我却不知。
田元照冷笑道:那咱就从萧远宁嘴里撬出来,杨敦你还是接旨吧
太子:我无罪,我要面见官家
太子长子拉着父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王刚强
田元照:酒或白练,你可自选。
太子瘫倒于地:我无罪,我无罪
太子长子叹道:我闻我家大位得来不正,报应不爽,子孙宜得此下场
田元照吩咐两个禁军持白练绞于太子脖项,一点点收紧,太子脸上渐猪肝色..
太子长子冲田元照喝道:拿酒来
田元照道:却无这些工夫等候。冲高渐鸿一努嘴,高渐鸿抽刀而上…士卒们纷纷抽刀跃出,刀光闪闪,血溅三尺。
田元照见处死了太子一家,转向告密者:来呀,把这些卖主求荣的猪狗吊死在府门口,尸体挂在大门口示众。
萧府
萧远宁约子时回府,路上把四个卫护打发走了,叫他们各自逃命,一人独骑,心里一阵阵悲怆之感。到府门口,门人见了,甚是吃惊,接过马缰绳来,也不敢多问。进府来,心腹管家打着灯笼出迎。见主人一人独回,吃了一惊。还未开口,萧远宁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寿叔,大祸临头了,你即刻把府内奴婢杂役打发走,守在城门口,城门一开一刻不停出城逃命,离京城越援越好,却莫投奔熟人,一字不提萧府。府内金银细软皆分发给下去。万勿迟疑。老管家大吃一惊:郎君,我早是萧家之人,如何能离开独自活命。
萧远宁:你们只是萧家奴仆,只要逃离,阉党大约不会追捕。
老管家泣:待我把三小姐和四少爷带走
萧远宁摇头:带着他们,你等一个都逃不了。速速逃命,将来还可为我萧家收尸。说着大步往里,直奔内宅。
内宅忽而响起低沉琴声,推门进去,屋内烛光轻摇,夫人离琴站起来,似乎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什么来了。
夫人:夫君因何悲愤
萧远宁走过去握住夫人的手:此生恨不能与夫人隐遁江湖,琴书作伴,逍遥一生。爱夫人把头枕在丈夫的肩膀上:妾身生死不悔,愿世世代代还做夫妻。
萧远宁叹可口气:可怜我儿皆年幼。
夫人抬起头来:母亲大人尚在佛堂念经
萧远宁轻轻地放开夫人:我去拜见母亲大人。
佛堂静洁,萧母在蒲团上打坐,左手轻轻转动着念珠,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萧远宁轻轻走到母亲身边跪下:母亲大人
萧母睁开眼睛,看着儿子:我儿面带忧愤,岂非太子失利
萧远宁悲恸:儿不孝,连累母亲。
萧母淡淡一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萧家既受权门之福,亦受权门之祸,你父在日,我常忧心此时,你在朝为重臣,我亦忧心此时。长斋向佛,祈你平安,想是萧家罪孽深重,该受此一劫。
萧远宁以为自己母亲过于悲愤,便叩首道:是儿不孝无能,累及父亲在天之灵。
萧母摇头摇道:你父为勋旧,何以常称病不朝,断绝宾客,长日寂然枯坐。
萧远宁道:太祖雄猜,以谋反诛灭赵、魏二国柱,父亲自晦以避祸。
萧母:此其一也。你父封侯之后常怀惭愧,夜来常悔恨至于涕泣。你兄妹皆不知也。
萧远宁:儿闻父亲大人勇冠三军,征战常奋不顾身,功成身退,何至于如此。
萧母叹道:当年前朝陈氏手足相残,至天下纷乱,数雄并起。彼时太祖乃是前朝幽州兵马使,你父为其麾下骑将。太祖时篡朝野心,不过势力最为弱小。太祖于是与疏勒国主约,请兵南下,只要土地城池,子女锦帛皆归疏勒。然疏勒国惧怕并州兵马使雷将军一族。不敢轻易南下。雷家世代为将镇守边关,威震北国诸部落,北虏皆敬畏之。太祖于是设计,佯装追击疏勒被围,遣你父亲突围向雷将军求救。雷家军马日夜兼程赶至,被两家合围袭击,雷家死伤惨烈。
疏勒南下,杀人如麻,生灵涂炭。时常故意当着幽州将士屠杀百姓。将士皆悲愤。你父回帐时或不食,时或啮臂出血。
杨氏虽得天下,然始终难得人心,各地谋乱连年不断,太祖因此多疑好杀。
太祖勾结疏勒南下,世人皆知。暗结疏勒伏击雷家军,这一节不为人所知,萧远宁也是听一次闻听。他曾听得禁军宿将提及康延部视中原将士若蝼蚁,扼腕叹息说:向使雷家军在,北虏安敢张狂如此。他那时还以为雷家子弟凋零,不能承祖父基业。
萧母望着他又道:儿呀,你哪里知道,太祖与雷将军约为兄弟,你父自出雷将军麾下,因此雷将军不疑。你父晚年常怀悔惭,夜来常不能成寐。但又不能对你等说明,怕你等口风不紧,传扬出去,祸及家族。
萧远宁登时明白了,父亲半生戎马,功成之后,何以对军国之事充耳不闻。萧远宁道:我家愧对天下苍生,愧对雷氏一门,今家族覆灭,也无所哀怨。
萧母用手轻抚着儿子的面颊:儿呀,一失足成千古恨,为娘本牧家之女,一门具被北虏杀害,被雷老将军收作义女,视若己出。雷家兄弟皆宠我如珍宝,后字与你父到幽州。每念及义父一门,未尝不泪如雨下,我与你父之罪过百身莫赎。
说着,萧母已经老泪纵横。
萧远宁大为震惊,在自己心中高山巍巍的父母居然做出如此不义的事情。萧母叹气道:听闻雷家尚有后人,可惜我萧家无以赎罪。
萧远宁泣道:父亲既知要设计伏击雷家,何故却将他门引入。
萧母摇摇头:你父曾说被杨氏诓骗,内情却却不肯细说。杨氏无道,国祚岂长久。我不能莫官受辱,早已备下药来。只是羞于地下再见义父一门。儿呀,你心绪宁静否。
萧远宁叩头:儿无怨。
萧母:你来服侍为娘吃药
萧远宁站起来走到几案上把茶盏端过来。萧母从身上取出一个锦带,里面有个小瓷瓶,拧开盖,倒出两粒药丸放手心,
萧远宁走过去跪下来,手端着茶盏,双手微微颤抖。
萧母道:你父给你取名远宁,既不能远又不得宁。我家当于地下归于远宁。说毕就茶盏喝了一口茶,把范丸送到嘴里,咕噜吞下。
此时,萧夫人带着三男一女轻轻走进来在,在萧远宁身后跪下。
萧母看着他们笑道:你们都听见了
萧夫人点头:妾身亦不能受辱,随母亲去吧
萧母摇摇头,望着后面的孙女:攸儿还小,你当给她一条活路。
萧母说着,身体颤抖,显然是毒性发作,但她强忍痛苦,不做出狰狞的表情,倾刻,她嘴角沁出一丝鲜血,脸上露出微笑,闭上眼睛,轻轻念叨:,父亲,母亲,兄长,,,我来了…说着身体轻轻一歪。萧远宁一把抱在怀里。
田元照从太子府出来,担心萧家抵抗,自己兵力不足,又到中尉府请求增兵,于是由高渐鸿率领二百禁军直奔萧府。天已近正午,阳光酷热难当,田元照和禁军跑得饥渴难耐,到府门口,中门洞开,里面飘飘摇摇转来音乐之声。院内并无其他动静。田元照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珠,咽了一口吐沫,朝高渐鸿说:高将军,带着你的人进去拿人吧。
高渐鸿擦着脸上的汗珠:枢密使,小心为妙,萧远宁可非同小可,倘若院内由伏兵,我等轻入,必然吃亏。
田元照听吧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定了定心神,音乐声极为清越,从容。田元照颇通音乐,分明是琴、琵琶、笛子的合奏,不哀不怨,气度高远。不觉驻足谛听,一曲终了,音乐停歇。余音不绝如缕。
田元照纳闷:若无埋伏,因何如此从容。和高渐鸿两个面面相觑,禁军被热得难受,纷纷解盔卸甲,躲阴凉处凉快。
田元照拿不定主意下一步怎么做。萧远宁从中门走出来,看着他们:
淡淡一笑:田中使和禁军将士既奉命而来,如何不进。
高渐鸿向上叉手:末将参见将军。
萧远淡淡一笑:不必多疑,我若有心暗算你两个,伏下弓弩手,只怕早教你们横尸于地了。外间酷热,何不随我来。说吧转身往里去。
田元照见了这气势,在肚里堆好得气焰顿时瓦解,他觉得自己不是来奉旨抄家的,倒想来听凭差遣的。和高渐鸿对视了一眼,高渐鸿点点头。两个心里打着鼓跟在后面,士卒们在后面涌入,到院内,顿感凉爽多了。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奴婢。更别说伏兵了。田元照不觉胆气上来,嘴角慢慢撇着。到内庭,萧夫人、三子、一女坐于里面,手边各有乐器,萧夫人面前一古琴,攸儿怀抱琵琶,三子手里各有横笛。
田元照笑道:闻说萧将军伉俪精通音律,京城一品,果然不虚。
萧远宁冲田元照一笑:田中使,有诏书宣诏,口谕则口谕
田元照咋脸一沉,目光变得凶狠:官家口谕,前护国将军萧远宁暗同党羽,挟持前太子,图谋攻入禁宫,谋篡大宝,罪大恶极,诛灭九族。说着顿乐一下,他料想萧远宁大约会咬牙切齿地回击,他便好教高渐鸿武力胁迫,逼其说出同党。
萧远宁淡淡一笑:受皇命辅佐太子,何来谋篡;麾下无一兵一卒,何来党羽却太子国之储君,先皇驾崩,太子即位,此朝野皆知之理,何以中尉府竟以为篡逆。
一席话把田元照说的哑口无言,呆了半晌,又反狠道:太子已亲承你等点火为号,攻入禁宫,如何抵赖。速速说出同谋,咱回奏天子,或格外开恩,给你萧家留一个半个男丁。
萧远宁道:我萧氏父子为何等谋事,为何等人尽忠,覆族不奇怪也。今日之报应,夫复何言。
萧家人视他们若无物,萧夫人望着攸儿,方才你父新谱的水龙吟之曲你可记下。
攸儿点头:母亲,我记下了。
田元照见一无所获,恨恨道:都给咱锁起来。
玄机
杨玄机的府邸大门看上其记不起眼,且离禁宫比较远,大门不甚宏阔,外人看来如同一般富商的宅第。进了大门之后,这才发现别有洞天,亭台楼阁,水榭华台,比牟王公。
黄昏张灯之后,杨玄机在内殿进膳,二子分列两侧相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太监杨保在他面前搁放一个几案。两个小太监端着两个食盒上来,打开食盒,三叠疏食、一小碗米饭、一小碗银耳汤,一副银箸摆下。随后,杨保和小太监退到殿外。
杨玄机举箸便吃。大假子杨复恭常在他吃饭时伺候,因而不觉奇怪;杨复仁则头一遭,脸上不觉露出疑惑之色。中尉府那些稍有权势的太监饮食皆极为奢侈,食必方丈,一旁伺候的奴仆众多,常去教坊司或勾栏叫歌妓来歌舞。至于王策时,天下山珍海味最先到他的府里,更是极尽豪奢。因此这些人大多吃得身体肥胖,肚皮滚圆,一脸横肉,言语举止飞扬跋扈。杨玄机则不然,身材颀长,性深沉,喜怒不幸于色。若是颌下添上三绺长髯,看去就像一个修为高深的饱学翰林学士。因此在宦官中威望极高,朝中文武多愿与他亲近。杨玄机一眼便洞穿杨复仁心思。当即放下银箸,淡淡一笑:我饮食素来清淡,上了几岁年纪,若逐日厚味,身体肥大,如何吃得消呢,物满则溢,盈不可久。得志时需抑制自己欲望。
杨复仁赶紧点头:父亲教训的是。
杨复恭补充道:父亲任王中尉出风头,凡事不与他争,然而事多照父亲之意执行。
杨复仁:孩儿愚钝,唐王及左右心腹连夜出城,为何不追,纵不杀之,留之京城,难成大患。
杨复恭道:潼关守将乃唐王旧将,若紧逼则必反,鲁王继位,名不正言不顺,诸道怀异心者颇多,响应者必众,若聚师京师,必然血战。是以缓图,虚加其位,则其谋必缓。
杨玄机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杨氏自太祖后,子孙皆多谋寡断,雄猜多疑,唐王虽占据膏腴之地不能为也,吴越将帅多出我门下,唐王欲笼络一二或可也,叫他们全都归附,恐非易事。虽然江南钱粮转运不能断,断则京师久必生内乱。因此等朝臣议息之时,复恭你去给我统辖江南兼转运使,勿使京城有溃泛。
杨复恭施礼称是:又禀道,王中尉叫左军封闭京城九门,说是要在城内大索萧远宁之党羽。
杨玄机笑笑:这种事就叫他去做吧。萧远宁做事慎密,岂能叫他现在捉到同党,不过借机敲剥长安富人。不过,咱们一味隐在幕后亦为不妥,复仁,监斩萧远宁一族,你去当这个差吧。
杨复仁叉手施礼:诺,保管万万无一失。
杨复恭又道:昨与王建功夜饮,他说王中尉深恼父亲执意不杀李光庭。
杨玄机:你两个且记着,凡事不可以私怨害大事。王中尉偏狭,岂能因私怨报复李光庭。李光庭资格隆重,文臣领袖,夏之柱石,杀之则文臣失望,势必与我等如水火,若夏国倾灭,我辈权势何由而附。天下州府多事,曹州民变,聚众数万,势如燎原,两河泛滥,沿途州府难民甚多,若不及时救抚,则必生变乱。幽并边地、蜀越之远境,蛮夷时常越境杀掠。国事日蹙,若朝中没有几个老成练达的朝臣处置,夏国侵覆在即,我辈难逃一劫。李光庭忠心为主,为夏尽力亦是为我等尽力。明日我进宫,奏明官家,加封李光庭,独任丞相,军国之事皆由其议论而后定。
两假子连忙叉手:父亲深谋远虑,孩儿受教非浅。
说话间,杨保走上来回禀:主公,王中尉管家来送信,夜来请主公到他府上略坐,有鱼龙杂耍和西域歌妓。
杨玄机道:就说我身体有痒,不便前去。
杨保称是,又禀:田元照查抄太子府及萧府,有礼单呈上来,说比从袖子中拿出来呈上去,杨玄机也没细看,就管家手里扫了几眼。
看着杨复恭、杨复仁道:田元照颇有心机,急于操持权柄,但挡其路者必设计除之,他离人主最近,如同手握太阿之剑,锐不可当。因此,旦有时相商,多从之,静观其变。
杨复仁不解:亦父亲之威望,何惧于他,况且宫中多我们耳目
杨复恭笑道:二弟不知,父亲忍得,王中尉可忍不得。鹬蚌相争….
杨玄机不知可否,对杨保说:对他说教他拿回去,就说我赏给他了。
杨保称是,杨玄机眼睛一亮:萧府宝刀一把,不留他一物亦令他生疑,就叫他把宝刀送过来,想萧候征战半生,必是好刀,复仁你乃右军第一勇士,就拿去征杀吧
杨复仁叉手:多谢父亲大人。
杨玄机略略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不吃了,杨保便知他不吃了,便退到殿外,叫小太监进去收拾整理。
杨复恭叉手道:父亲若无吩咐,我和二弟便告退。
杨玄机点头:你们回吧,明日官家,奏明给禁军皆加一月军饷作为奖赏。
两人自然喜欢。
等两人脚步远去,杨玄机站起来,从袖内拿出一张极旧残破得纸张放在灯下细细地看。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叠起来,藏在袖内。杨玄机皱着眉头,喃喃道:缺掉得这位药又是什么呢。
杨玄机步出内庭,信步往花园去,月光皎洁,不打灯也甚为明亮,两个小太监大约是童心未眠,跑到池子里吸水。猛然看见他来,顿时吓得呆若木鸡。杨玄机笑道:我不罚你,别叫管家看到。小太监慌忙爬上岸,趴地上叩了三个头,地上拖了一地的水迹。
杨玄机喟然叹息:我若不入宫,孙子也怕跟他们一般大,正是顽劣的时候。正想着,后面杨保急急忙忙打着灯跑来:主公,如何自己出来了。杨玄机道:花园乃隐秘之所,日后非我之令,外人不得入内。
杨保道:刚入府的小太监,趁护卫不备,从狗洞钻进来,我即可将其处死。
杨玄机摆摆手:我今日恻隐心起
杨保在前面引路,走到树木掩映处,一座隐秘的宅院,院门高亮丈,院门岗哨森严,站岗的士卒看了他们,叉手施礼。
杨玄机步入院内,原当中一个大火炉,火炉里木柴烧得旺旺的,吴南柯靠在一张竹榻上,抓耳挠腮,一个须发皆白,身着粗衣的老奴蹲着一边捣药。杨玄机径直走到吴南柯面前,吴南柯立刻跳起来,慌忙要拜。杨玄机摆摆手,问:第一味药配的如何?若明天再配不出来,我便令人把你投入火中。
吴南柯笑道:恩主但放心,·第一位药已成,阿呆正在捣药,我夜来让他尝药看看药性如何。
杨玄机:不愧是岭南神医之子。扭头把蹲在地上的老奴看了看,后者浑然不以为意,目光呆滞,漠然地坐着自己的事情。
杨玄机问:此人如何?
吴南柯:药侵入其脑,记不起任何前事
杨玄机点点头:便是记起又能如何。我明日来告诉你第二味药。说着往便走
吴南柯朝地老奴喊道:阿呆,伺候大爷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