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间一幽居,背山临水;山峰孤耸,林壑如画;泉水击石,玲玲作响;居舍一带苍松翠柏,篱笆院内,杂植兰竹。两扇木门敞开,正堂挂着一幅山水画,笔力苍劲,意境高远。一侧挂着游鱼图,一侧挂着花鸟图,皆欲跳出画外。临水一轩,正中一塌靠着一个白发婆婆,虽皱纹丛生,依稀可见昔日容颜美艳,衣着华丽,仪态从容。左侧一丽人端坐扶琴,右侧丽娘坐弹琵琶。音色急轻柔,令人沉醉。对面木墩上坐着两人,吴南柯摇头晃脑,咧着嘴笑道:有趣有趣。阿呆初时仍木然,双目渐有光华。老妇人摆摆手,一丽人拿着一幅卷轴走过来,到老妇人身边,将卷轴徐徐打开,乃是一幅花下美人图。
阿呆忽而喃喃道:霁月…阿霁,,
老妇人听罢,两行热泪滚落下来,目光温柔:郎君,你终是记起来了。你记否,我年幼便被卖入你府中,与你两个青马竹马。你父因我聪敏,可以协以成事,特聘昆仑道人传我摄心之术,又闻听西域有乐者能以音乐操控人,便秘送我往,四年乃成,归即助你父操控文武。你父君临天下,封我为无忧公主,暗中遣人欲沉我渭水灭口,无忧者,无有也。你不顾安危冲出将我救下。自此音讯隔绝。我满腔怨恨欲毁你杨夏江山,却柔情密意欲郎君归来。郎君你知否,我虽貌美绝伦,你父不曾奸污也,惧为我操控,故不敢近我之身。郎君,我之身心只待你一人而已。
阿呆半懂菲懂:阿霁,阿霁
老妇人:郎君,你中毒极深,毁伤头脑,待我细细调理,等你清醒过来,即可将此庸医活剥。
吴南柯睁开眼睛辩道:妇人休得胡语,如非我炼制丹药,他焉能活到现在。
老妇人怒道:蠢货,再敢多言割掉你舌头。
吴南柯一吐舌头道:妇人皆凶悍
说话间,杨保带着四个护卫走进来。
杨保冷笑道:好雅致之所。你如何将我等行踪探得如此清楚。
老妇人淡淡一笑:自然有人告诉我。阉党派系不少,自有消息泄露出来
杨保道:你凭音律摄心,休想叫我再上当。
老妇人嫣然一笑,道:素闻京中老太监通晓音律,今日且会一会。勿忧,自会将两个人质完璧归赵。
杨保喝道:咱哪有这多闲工夫,立刻将人交于我,不然刀兵相见。话虽如此,神色间却跃跃欲试。
老妇人冲丽娘道:为贵客弹奏高山流水之曲。曲调清缓,意境孤远,老妇人冲五人一笑道:此间自在否,想你五个一路辛苦,何曾得此闲暇。你太监虽富贵,然享受不得人生之乐趣,此处岭南神医将为你等续根,我身边弟子皆是美貌丽人,你愿留此间否,为你所欲…
声音如空谷飘飘而来。杨保五个听了,不觉痴呆呆。音乐渐扬,杨保五人已被所摄。
老妇人朝他们笑道:你五人且守在大堂,听我号令,保护诸美人。你能坚守否。
杨保点点头,如提线木偶一般,带着四人守护在大堂。
老妇人又转向阿呆:郎君,你记否,此画乃你所画,当日我两个在花园偷会。
阿呆眼珠转动,似在思考。
老妇人有怅怨道:你在位过二十年,如何不肯找寻我,你亦惧怕被我摄心矣,你父子皆雄猜多疑。一旦面南,不复昔日。你江山因我而成,我毁之亦无过。毁之,则郎君归也。
吴南柯笑道:你如今老人珠黄,便是他醒来,如何肯待你如初。妇人痴心。
老妇大怒:丽娘,将此老苍头脑袋割下来。
丽娘猛撩拨下琵琶,起身拔出剑来。
吴南柯慌忙摇手:不敢不敢,我炼就返童之药,你若杀我必然失传。
老妇人道:我不吃你哄骗。话所这么说,脸上露出期待之色。朝丽娘摆摆手
‘’好一个妖妇,又出来祸乱人间‘一个苍老愤怒的声音在院子响起来,声音未落,人已至大堂。
老妇人扭头看了看,笑道:原来是黄校尉,当年你拜在我裙下任我摆布,如今又来供我驱使?
黄靖之将斗篷闪去,露出一身劲装来,腰里挎着宝刀,右手按在刀柄之上。双目喷火。
望着老妇人道:昔日被你妖术所控,铸成大错,今日杀尽妖女亦是赎罪。
老妇灿然一笑:你如何舍得辣手摧花。
黄靖之噌地把刀拔出来,腾地杀上来。
老妇勃然变色,琵琶与琴声皆铿锵:我便是你等女王,我便是你等主宰,你抗拒我,螳臂当车,护卫何在,将此人拿下。哈哈哈哈。声音尖锐,刺破人之耳膜。
杨保五人便挡住黄靖之,厮杀在一处。琵琶越发高亢,令人血脉偾张。黄靖之与五人拼死相博。杨保竟是一个高手,出招极为老辣。黄靖之刀沉力猛,势如霹雳,对方虽多人,不敢相碰。一时杀得难解难分。
老妇人嘿嘿冷笑,又冲着阿呆:郎君,我四十年修炼,随心所欲,你便欲重新登临,又有何难,各道将帅我为你操控。
阿呆被高亢的音律扰动的躁动不安,站起来,不停走来走去:阿霁,阿霁….
那头混战之中,黄靖之一刀杀死一个护卫,身上亦披一创。咬牙怒目喝道:阉狗,你速醒来,为妖妇所控而不自知。杨保哪里听得进,与另外四个舍命相博。缠在黄靖之十分难受,大喝一声,又杀死一个,大腿亦被杨保刺了一剑,血流如注。
老妇人转向杨保,柔声道:他快抵不住了,努力,将其杀死,我将续你之根,人间温柔享之不尽。声音在激越的音律中极为清晰。杨保等听罢,振奋精神,不顾自己生死,招招搏命。黄靖之终是以寡敌众,渐渐左支右绌。
忽而音律戛然而止,两段枯枝打在琵琶及琴上,将弦打断。
老妇人及诸女皆一愣。
一人昂然而入。
杨保恍若惊醒,两个护卫扔死命搏杀。来人闪电插上,白光一闪,两个护卫颓然倒地。将杨保一推,跌出一丈之外。
黄靖之扭头看时,却是那日在曹诚城门口遇见的猎户。细看之下,瞬时明白过来:你是雷家后人。
来人望着他道:正是,我雷焕是也!
老妇人极其温柔地望着雷焕:听闻雷家男子各个皆是伟男,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你来的正好,正是此老苍头害你雷家,何不将其杀死报仇雪恨。
雷焕:四十年前,你为杨扈操控,身不由主,或可原谅;如今你却因私远荼毒天下,你不见曹城白骨累累,百里荒无人烟吗
老妇冷笑道:人心正,无机可乘,我焉能操控,我不过因势利导,如何荼毒天下。你辈所谓豪杰,所杀之人何止千万。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便是你雷家所杀都是该死之人吗?
把雷焕问的一愣。老妇忽地张手一扬,一道白光直取雷焕,措不及手。黄靖之一直盯着老妇一举一动,见她忽施冷箭,猛将雷焕推开,手中宝刀甩出。胸口中了一把短剑,而刀旋转划开老妇后腰。轰隆一声,丽娘将机关打开,地面洞开,诸女护着其师忽而闪入洞中不见,地面忽又闭合。
杨保见势不对,闪身从窗户跃出。雷焕将黄靖之扶起,靠在墙壁上。
黄靖之:速去除掉她们,休教她们祸乱人世
雷焕心里想着:若人心正,岂有是她能祸乱了的。且追杀一群女流,如何下得去手。
黄靖之看出来了,叹道:雷家素来是君子之将。我半生负疚,愧对雷家,今日见你,可以释然也。
吴南柯看着他们道:他伤势如此,我也救他不得。我两个暂避,不偷听你两个机密事。
雷焕知道两个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但对此无甚兴趣,摆摆手:去留任你。
吴南柯道:难得你如此和善,日后必有所报。拉了阿呆便出。走到门口踌躇半晌,又回转过来:太监尚未走远,我且避他一避。见雷焕没说话,在门口左右顾盼,拉着阿呆又转回大堂。
黄靖之看着雷焕:你祖父未曾向你提及当年之事?我与萧朝贵之罪百死难赎。
雷焕摇头:我伯父率军赴幽州,战死,遗一子即我兄雷砺。现在幽州为将。昔幽州事后,我祖父率一门隐居并州郊野。五年后,路兴国为并州将,不能抵御疏勒,百姓频遭杀戮,路将军曾隶我祖麾下,率文武及父老赴我家固请,既无朝命,名为僚佐,实则行将帅之职。杨扈岂能不知,无人可敌疏勒,亦知我家不能弃百姓不顾,故令路将军来。
次年,我父战死。三年后,疏勒不敢南下,我祖将兵权转于路将军,精心栽培我兄弟两个其余将士孤儿。幽州事,我祖父素来少提;年九十临去之时,方令我兄及我入侍。祖父嘱我两个:胜败兵家事,我伯父幽州被伏击,因有疏漏尔。平素不提,不欲令后辈子孙沉湎仇怨,仇怨则易褊狭,必致耳目偏废,不能公允任事。你与萧将军事,我祖略提,当年你两个血气方刚,欲被女色所惑。为杨扈所乘。
黄靖之:想不到老将军如此豁达,当年将军令萧朝贵从杨扈为将,亦将兰姑许配给他。我对兰姑亦暗生情愫,内心实幽怨。将军令我隐在幽州刺探情报。萧朝贵不知我在也。实欲相互印证也。我一度纵酒出入青楼,露出行迹,教杨扈知道,却令妖女扮做歌姬,暗暗将我摄心操控。半年后杨扈勾结疏略设伏,令萧朝贵去求救。我亦送去消息,幽州兵被围。遂有幽州惨败。
其后我改姓埋名辗转各军中,壮年归乡,惧怕雷家将士报仇,将阖族安顿在黄云谷。半生惊惧,招纳诸多亡命之徒护卫。曹城乱,我颇欲效雷家守一方安宁,威德远不及,彼为利来,亦为利往,我子为妖女所惑,率部众起兵,我孤家寡人竟豁然心明,当年事可坦然面对,独不能任妖女祸乱人间,日夜寻其踪迹,跟踪一琵琶女至此。
雷焕知他所说兰姑乃伯父所收养的牧家女。兵者诡道,然雷家素不尚诈,坦荡豁达,因此深得将士之心,亦为杨扈等奸诈之人所乘。便是死伤累累,门户萧瑟,祖父亦望兄弟两个能承家风。
雷焕道:我年少时颇怀怨恨,杨夏如此无道,我雷家何必为其守境,杨扈卖国之主,有何面目登临天下,我一度思入京刺杀之。灭之子孙。及长,渐能悟我祖父所教,孙秀乱时,我辗转各处,江北诸州百姓流离,转死沟壑,乃悟我家守非为一家一姓,为百姓也。然百姓亦高下有别,边境百姓受丧乱之苦,善明辨是非。内地百姓多市井之徒,易被蛊惑,为小利所欲,亦是祸乱之源也。
黄靖之道:我子为尚让辈蛊惑,或为天下祸根。他日你若见之,可正之,若不听劝谏,或可除之。
雷焕道:我素无英雄之志,等中尉势力瓦解,归老宅守祖墓耕牧尔。
黄靖之大口喘息,展颜一笑:我累极,今死无憾矣。言罢而终。
扬州
且说扬州于天下各州郡最为富庶,人烟阜盛,商贾辐辏,士人云集。唐王治扬州之后,以为亲王之郡,自与其他官僚不同,遂弃官廨不用,极治王府,周长八里,楼阁亭台、假山花园皆巧夺天工,于花园造一人工湖,大可泛舟,引江水连通,耗工十万人,三年乃成,取用不足,乃征之商贾。又喜“畋,圈山林为猎宛,每猎必征民夫数千为长围,勿使走失野兽。时有民饿死或失足跌落山崖。性奢侈,赏赐左右巨万,信用聚敛之吏。美姿髯,有捷才,马上出口成诵,文采灿然,以为论文亦当为天下第一。以此骄矜。扬州士人或有为文讽刺者,穷治其事,牵连甚广,锻炼成狱。士民皆怀怨恨而唐王不觉,以为天下瞩意,非我莫属。天兆末,皇帝服药常昏厥。王杨两人为分太子之势,奏请唐王进京陛见。唐王得诏志得意满,草拟一稿,某人为宰相,某人为吏部尚书,某人为某镇将,皆平素所爱着,某人可杀,某人可贬,皆平素所憎者。暗嘱左右心腹秘制龙袍。夺嫡之夜,王策时率众迎鲁王与唐王护卫相遇,护卫立刻禀明,召左右议,走为上策,于是厚赂门官连夜出城。原本以为太监矫旨立鲁王,朝中文武及诸镇将帅不服,太子死,必奉己为帅,聚师长安。熟料文武都观望形势,若非一己之利受损,皆隔岸观火。
于是唐王深失所望,率左右于深山秘巢中商议,欲联合康延部南北夹攻,不想又被人探知,不知谁人主使。于是不敢久留。潜入洛州,与文武等雇了一辆大商船,日夜兼程赶回扬州,一路惧怕王杨两个太监派人截杀,急急如丧家之犬,好生狼狈。
回到扬州,怏怏不乐,接连数天称病不出,在内廷与诸姬妾通宵达旦饮酒作乐。
王妃苏氏看不下去,谏道:形势急迫,文武进府求见,而与妇人高饮,恐寒群臣之心,投他人而去,大事去矣。
唐王跳起来,一摔酒杯道:爱妃所言甚是,孤知过矣,再敢劝孤饮酒者死。于是立刻修饰而出,容貌俨然。
来见的是僚佐周行密及谋士宋熙。周行密乃当地巨族,世代豪强,太祖杨扈时其父便为扬州郡守,甚有人望。太宗继位,不信任文武,任用宦官,州郡皆多出宦官门下。周家失势。唐王之扬州,因其族声望延及府内,不过示笼络之意。谁知周行密见识才干皆超出唐王左右一截,凡事经他剖分离析皆如掌上观纹,错杂之事他人办不了,一经他手豁然而解。唐王对他虽不信任,不得不倚重。左右阿臾之辈对其颇为嫉恨。唐王进京之时,左右皆喜,独周行密直言上陈,必是太监倾覆太子之计,宜称称病推脱以观形势。唐王左右进谗说周行密不欲唐王继承大位。唐王怀恨,召文武饮独不召他。如今果叫他言中,唐王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羞怒烦躁。宋熙是他统帅督战诸镇围剿孙秀时招纳的,常为其筹谋,亦有见识,然不能坚持,常屈己以迎合唐王之意。
见礼已毕,唐王吩咐看座。殿内武士搬来两个绣墩。
周行密论事素来直接:殿下何以高卧不出,此时称病非所宜也。
唐王听了以为他暗含讽刺,心中不悦。周行密却并不察其颜色,直陈如故:
夺嫡之时,老太监不知诸镇作何反映,未敢轻动,故纵殿下。如今鲁王登基数月,文武晏然,太监必致力于殿下也。且京城粮饷皆赖江南漕运,扬州乃首冲之地,王策时、杨玄机必将其囊括。殿下何以拒之。名位已定,彼一纸诏书下,诸镇来讨,殿下便为谋逆。王自度以扬州之军马能与天下兵马抗衡否。
唐王听罢,揪然惊起,不觉走下台阶:曹城天师教谋乱,已攻陷郓州,足令老太监疲于应付,何以能致力于孤
周行密:今礼崩乐坏,诸镇将帅首鼠两端多矣。既不呈表以表忠心,又不呈表责以正义。扬州膏腴之地,谁不垂涎。故未得其便尔。且鄂州、徐州皆杨玄机心腹,襄阳冯羽训练水军多年,士卒擅水战,其余诸州郡皆有监军太监,若联合进逼扬州,殿下何以挡之。
宋熙道:殿下,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也。
唐王面带慌乱之色,看着两人道:爱卿有何良策,速说与孤听。
周行密道:诸道将帅观望,未有首常大义也,殿下,先帝爱子,当即刻檄告天下,痛责太监矫诏篡逆,亲率大军叩阙,为太子报仇。则天下必翕然响应。然后陛下遣人说各镇,许以厚利,必杀监军以应。
唐王沉吟道:此亦危道。我若公然反,临道紧逼亦成困兽。
周行密道:昔日疏勒南下,不及江南,故江南大族不少。先帝在时,任用宦官,巧取豪夺,豪强皆怨恨,殿下若许以归田地山林诸产及官爵,必率众响应。不出一年,江南可定。江南定,漕运在握,扼太监之喉。坐看其乱即可。
唐王踌躇道:容我熟思之。
宋熙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周行密、宋熙两个走后,苏竞开、徐璐两个心腹求见,苏竞开是赵妃之地,徐璐善聚敛,两个皆是唐王最信任之人,与一群宵小之徒竞相买爵鬻官,日夜钻营,贪赂钱财巨亿。唐王见他们极为自在,在内庭摆酒置乐,或令宠妾与两人轮流行酒令赌输赢,不拘泥君臣行迹。
饮酒中间,苏竞开看着唐王说:听闻周行密来说大王了。
唐王把酒杯放下:你两个能替孤分忧否?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谁能替孤独当一面。
徐璐道:大王休要中了他的奸计,周行密世代豪强,被先帝压制素怀怨恨,大王进京之时,周府门庭若市,日夜与当地强民谋,见天下纷乱,欲行不轨。大王若听其言,必堕入其谋。若令其得势,必尽逐大王之亲信,大王孤立,则其可为所欲为。
苏竞开道:敌在外,将乱于内,如今正是要严防此辈乱于内之时。
唐王道:不用周行密,你两个又有何策
苏竞开道:王若上表朝廷,卑辞厚币,太监必喜,王无忧矣
徐璐:臣即可督办十船难得之货漕运京城进献官家及诸老太监。
唐王:如此,诸镇将帅如何看孤
苏竞开:大王又何必犹豫,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日龙飞之际,其是凡夫所能预知。
徐璐道:大王,老太监廯疥之疾,不过令王屈服,周行密辈乃心腹之疾,此辈包藏祸心。
唐王被他两个一说,心里登时没了主意,他听周行密说时,觉得甚是有理,听他两个说时,又觉得两个甚是有理。
当下没有心思喝酒,撂下酒杯道:你两个且退下,容我思之。夜在内庭,赵妃与诸妇人置酒为他宽心,诸女见他怏怏不快,便问缘故,唐王将心中苦闷说出:若用周行密,恐他势大了难制,苏竞开、徐璐辈难堪大用。诸妇人皆仗唐王之势聚敛,自向着赵、徐两个说话。纷纷道:周行密素切齿于王左右,若得势必噬人。唐王主意遂定,从苏竞开之计。
次日,周行密再求见,唐王不得已见之,未等周行密说话,他先开口道:孤权衡再三,举义干系重大,不可不慎,孤决意进表献金…
周行密大惊:诸镇无人献表,皆观殿所为,殿下进表献金,则鲁王正大光明,太监何来篡逆。诸镇谁敢异意。鲁王一纸诏书召殿下进京,殿下敢不奉诏。
唐王道:太监见我表必喜,将致力于李仙芝黄棠乱贼,无心致力于孤,孤暗中联络诸镇,彼此呼应。
周行密:殿下,此所谓太阿倒持也。
唐王颇不耐烦道:孤意已决,不必多言。
周行密见此,只得告退。回到府中闷闷不乐,管家报心腹之人吴瀚章求见。叫了声请字。不多时吴瀚章进来,三十许,青衣方巾,双目有神。到书房分宾主落座。
吴瀚章:听闻明公接连在王府碰壁?唐王多谋寡断,色厉内荏,左右皆宵小之徒,不足以任大事。言不听,计不从,则弃之。明公何必忧闷,此乃天赐良机与明公,明公何故视而不见。。
周行密大怒道:敢出此谋逆之言,当捆送你至王府发落。
吴瀚章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明公若不取,他日旁人来取,数十万之众又将流离失所。
周行密脸色缓和下来:我无兵柄,是以犹豫
吴瀚章:诸豪强子弟多在军中,虽非将校,颇多勇悍之辈,只消明公一声号令,便可杀其将校夺其军。
周行密道:此举太过冒险。宜谨慎从事。且观形势而后动,此事机密,万勿泄露。
吴瀚章点头
周行密吩咐摆酒。
次日唐王吩咐幕僚拟表,赵京开求见,带来一个骇人听闻情报。
唐王听了眼珠一亮,把表抓过来撕扯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