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日聚贤楼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今日去往聚贤楼,希望能亲眼目睹鬼谷传人和那个儒家伙计的人络绎不绝。
本应该清静一天的聚贤楼反倒是非常热闹,掌柜本应该借着这个机会,把董仲舒亮出来红火一下生意。
可他却是反常,给董仲舒放了几天假,既是要吊一吊顾客的胃口,同时也是因为,掌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董仲舒,毕竟还让他当一个小伙计不是十分合适。
既然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安排,倒不如先给董仲舒放几天假。
掌柜正在耐心给扫兴的宾客解释一二,他说道:“董仲舒是一个孝子,每月都会休息几天照顾家中老母,孔子曰‘出入扶持须谨慎,朝夕伺候莫厌烦’,我大汉有董仲舒这样的英才,实乃大汉之幸,望各位谅解。”
忽然他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很少来聚贤楼,可是掌柜却不能不认识,因为那人是廷尉张汤,是聚贤楼的大瘟神。
平日里张汤来聚贤楼,喝酒取乐的次数少之又少,一般都是来抓人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堂堂廷尉大人竟然站在门口望着里面,一动不动。
这种罕见的情况让掌柜吓得不浅。他赶紧推开身边嚷嚷不休的顾客,小步跑到门外。
楼内的众人看见掌柜跑出门外,正要跟随,可一看见门口那位索命魔头,也都不敢作声,灰溜溜的散去。
谁都生怕被那魔头喊住,即便不死也得掉几层皮。
聚贤楼掌柜向张汤鞠了一躬,谨慎的说道:
“小人不知廷尉大人来访,未曾远迎,还请廷尉大人恕罪。”
张汤看也没看掌柜,眼睛只向楼内大厅扫去。
掌柜见状,赶忙说道:“大人既然来了,那就请大人楼内一坐。”
张汤也没回话,径直走入聚贤楼,掌柜在后面跟着,不敢做声。
张汤进入大堂,眼光依然是来回扫视。大家看着阵势,更像在找人,吓得只能回到座处,沉默不语。
此时别说老鼠洞了,只要不被这位廷尉大人看见,茅坑都得跳进去。
张汤在大厅央台处站了许久,忽然问到掌柜:“昨日你们聚贤楼风闻言事,你可在场?”
掌柜回答:“回大人,小人在场。”
张汤问:“匈奴使臣参与言辩,你可记得?”
掌柜回答:“小人记得,昨天实在是太精彩了,小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张汤见掌柜话说的有点远,凶煞煞的瞪了掌柜一眼。
掌柜吓得赶忙低下头,眼神无力的垂向地板,浑身汗毛眼又开始冒汗。
张汤问:“昨日,匈奴使团那个护卫,你有印象没?”
掌柜回到:“回……回大人,那个护卫不仅彪汉,更是蛮横,多次辱没我大汉。可惜当时聚贤楼都是一些文人,奈何不了那个护卫,不然,非打起来不可。”
张汤一听掌柜所言,几分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便问道:“当时有谁和那个护卫有过过节?”
掌柜回到:“大人要说过节,当时在场的人都恨不得撕碎了此人,生啃他的骨头,可满堂俊才,却只有李陵一个人敢和他对峙。”
张汤说:“李陵?”
掌柜回到:“李陵,飞将军李广的长孙,也是聚贤楼的常客。”
张汤又问:“李广的长孙,能有多大年纪,敢和匈奴武将对峙?”
掌柜回:“不及弱冠,从模样上看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张汤有些不满,他丝毫没从掌柜那里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即便是掌柜提到李陵,他也不认为李陵有本事杀掉匈奴人。
张汤告诉掌柜,让他把昨天他所知道名字的人一一写下来,他坚信,凶手肯定昨日就在聚贤楼内,或许掌柜还能把那人写在名单中。
在掌柜写名单的时候,张汤又在楼内漫步走动,看到楼内所有人都这么惧怕自己,张汤甚是得意。
人活一世,大多数人追求的无非就是功名利禄,可有些人不同,他们追求的是威严之下,天地无声,众生威服。
张汤就属于第二类。只有人们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他才能得到无比的满足。古人云“刑不上大夫”,可在张汤这里就是意外。
他最喜欢的或者最让他兴奋的就是:听着那些朝廷要员或者封疆大吏在他各种残忍刑具下哀嚎求饶,以至于地位越高,就越能满足他的欲望。
忽然,张汤在二楼转角处的一个雅屋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他心想,竟然有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敢大声喧哗,便凑上前去听。
屋内几人老早就定好了雅屋,不等时辰,便开始饮起酒来。
其中一人见证了昨日的风闻言事,所以其他人便请他吃酒,想听一听听他卖弄昨日的所见所闻。
因为这个原因,这些人并不知道张汤就在聚贤楼内,更不知道张汤就站在门外,所以声音大了一些。
只听屋内有人说道:“你们不知道,那个匈奴人谩骂,不可一世,忽然,李陵飞身跳到台上,举剑便要砍,吓得那个匈奴人连屁都不敢放,要不是有人拦着,匈奴人肯定血溅当场。”
屋内有人不信:“你就胡编吧,李陵虽然武功修为高于咱们,但他能在长安横行的原因主要还不是靠着他那俩爷爷,凭什么匈奴人会怕他。
你不是刚说那个匈奴人一看就是顶尖的高手吗?我不信李陵能打得过他。”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估计当时全场知道原委的人,恐怕除了台上的几个人,也就只有我一人了。”
“你继续编,我看你能扯多远。”
“来,来,给我满上。”
侃谈之人拿起酒樽,待旁人倒满之后,故弄玄虚的说,“匈奴人怕的不是李陵,也不是李陵那俩爷爷,他怕的是李陵手里的剑。”
“那还不是怕李陵呀。”
“你没听懂,匈奴人怕的就是李陵手里的剑,要是那把剑给我,我也能吓唬住匈奴人。”
“哥几个请你喝酒,不是听你胡扯的,我说,你到底在不在场呀,别是为了骗哥几个的酒钱吧。”
“你们知道什么,李陵手里拿着的是破虏剑,破虏剑,你们听说过没?我活这么大,也只见过一次破虏剑。话说那破虏剑是……”
吱的一声,门开了,众人正埋怨有人打断幸事,甚至有人骂骂咧咧,可等几个人看见推门的人后,有认识张汤的人瞬间酒醒,赶忙跪下,不敢抬头。
其余人见状,知道不妙,也不敢做声,只是用恐惧的眼神看着门口处的这个陌生人。
只有那个侃侃而谈,半真半假讲故事的人,并不认识张汤,加之有九分醉意,他冲着张汤喊道:“哥们,你也要不……和我们一起喝点,我给你讲一讲昨日发生在这里的趣事。”
那个下跪的人生怕侃谈之人出言不逊,惹出祸端,急忙拽着那人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胡来。
可酒醉的人,有谁还能在意别人的暗示,他见来人并没有理会自己,便端起酒樽,看到酒樽已干,便晃晃悠悠的在桌上找起酒来。
张汤见状,脸上不免有了一些怒色,他问道:“你确认昨日李陵拿的是破虏剑?”
那人好不容易找到酒壶,抬起头望着张汤,满脸憨笑,说道:“你陪我喝酒,我就告诉你。”丝毫不理会旁边人一直拽着他的袖子。
跪着的人俯起身子,对张汤说道:“大人,他喝多了,酒话连篇,还请大人恕罪。”
张汤瞪过去,吓得那人又把身子舒到地上,再也不敢多言了。
张汤告诉众人,说道:“我奉圣上查办匈奴使团护卫遇害之案,这个人昨日在场,我现在要带回廷尉府,待他酒醒之后问话。”
说完之后,张汤甩袖离开,留下了屋内几人目瞪口呆。不一会便有一队持戟武士将那个酒醉的侃谈之人架了出去。
聚贤楼内的人,看见张汤抓了一个人离去,瘟神已走,大家便不再提心吊胆,甚至有人幸灾乐祸的猜测被抓的人究竟是犯了什么案子,能让廷尉大人亲自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