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公孙通等了俺答汗一晚,直到清晨,还未见俺答汗回来,他料定出事了。所以一大早便拉着匈奴正使臣来到皇宫,借着向皇帝辞行的机会,来布下杀招。
在未央宫上,匈奴正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帝辞行,他说道:
“陛下,汉匈和亲乃是我匈奴和大汉百年友好的象征,我迎亲使团现在已经在长安待了不少时日,现在单于正盼望迎娶大汉公主,所以招我等回大漠,为此特来向大汉皇帝辞行,祝大汉皇帝龙体安康,愿世清平。”
本来和亲也是拖延之策,这一点双方都清楚,所以皇帝也巴不得这些匈奴人早点离开,甚至手刃这些未来敌人的心都有。
既然他们希望离开,那就准奏吧。可形式还得走一下,于是皇帝说道:
“希望使臣回到匈奴,禀告单于,我大汉愿和匈奴结为百年之好,互不相侵。”
匈奴正使回皇帝:“小臣定当将大汉皇帝和睦的真诚转告单于。”
这时,公孙通向前走了几步,向大汉皇帝禀奏:
“陛下,我匈奴使团护卫长昨天下午独自出门吃酒,可时到今日,还未归来。
如今使团即将动身北还,我使团人少力薄,在大汉长安城,不好寻找。
所以小臣斗胆奏请大汉天子传令,寻我使团护卫长,让我等速速向单于复命。”
皇帝一听,屁大的事情还得求自己,可又不好拒绝,便当初吩咐长安令义纵去
长安令义纵说道:“陛下,昨日宿卫郎官巡夜,在西市一条街道上,发现一具尸体,此人身体硕大,面容模样不像汉人,我担心此人可能是使团要找的人。”
公孙通心里已经料到,那人必是俺答汗,但他还装模作样的问道:
“我使团护卫长久经沙场,身手了得,一般人杀不掉他,你怎么怀疑那人就是他?”
义纵说:“下官据报得知,现场还有一根断裂的狼牙棒,狼牙棒在我大汉不常见,却匈奴武士常用的武器。”
公孙通给正使使了一个眼色,正使先是环视文武百官,最后面对皇帝,怒声说道:
“我匈奴真心实意同大汉和亲,但如果西市尸体果真是使团护卫长的话,你们作何解释?
既要嫁女和亲,又要弑杀我匈奴武士,若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匈奴连境几千里,控弦武士百万,自会为俺答汗讨回公道。”
言罢,匈奴正使怒甩衣袖,转身踏步离开,留下了满堂木讷的朝臣不知所错。
公孙通借此机会悄悄观察了一下众人,将朝臣和皇帝的神色了然于心之后,对着义纵说道:
“此时下结论,为此尚早,还请长安令为在下带路,一探究竟。”
义纵正要请示皇帝,看见皇帝对他挥了挥手,知道皇帝已经允许,便带着公孙通退出长乐宫,前往西市。
待到几人离开大殿,皇帝猛地将桌上所有的竹简摔了出去,吓得殿下所有文武百官齐声下跪。
一些大臣虽身在高位,却并不懂这次和亲的本意,有些人甚至十分看好这次和亲所带来的边境和睦,即便这种两国和睦是不互信和脆弱的,但凡安稳一年算一年。
而现在,若是匈奴使团的护卫惨死在长安街头,和亲之事黄了事小,可两国失和、交战,生灵涂炭事大。
丞相李蔡向皇帝禀奏:
“圣上息怒,此事还未有定论,若真是匈奴护卫,请殿下责成相关官员,详加查办,之后种种,自有我大汉律典,不以己私,不为外迫,我谅那匈奴单于也说不出一二。”
皇帝点了点头,刚才的怒意消了不少,他下旨:
“如果匈奴使臣护卫确实死在长安,那么由廷尉张汤查办此案,犯涉罪之人,不得徇私枉法。另外,让大将军卫青严肃备战,警防匈奴以此时为借口犯境,扰乱大汉的部署。”
长乐宫外,领旨出来的张汤面带诡异,他没有管皇帝的旨意是:确认死者是匈奴人才让他接手。反而是径直来到西市案发当场。
由于西市是长安商埠所在,最为繁华之所,所以宿卫郎官早已把现场处理,除了街角处被俺答汗一拳砸烂的墙洞外,与往常一样,路过的人们谁也想不到昨晚这里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看到现场被破坏,张汤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句:“一群竖子。”于是无奈转向长安令衙门,他知道长安城的凶杀案都会转到这里。
在长安令衙门处,张汤看到了长安令义纵坐在中堂处。
另一边则是公孙通伏在尸体嚎啕大哭,一边喊着:
“我跟你说过,汉人恨了我们几百年,不让你独自出门,你为了那点酒偏不听我的话,如今惨死街头,让我回去怎么和单于还有匈奴众武士交代呀!”
张汤咳了一声,故意引起大家的注意,义纵看见廷尉张汤,赶忙从席子上跳了下来,站起来说道:“下官参见廷尉大人。”
张汤问:“确认是匈奴护卫了?”
“是的。”
“你见过现场没?”
“没有,尸体是半夜时分,宿卫郎官送来的,我赶着上朝,也没来得及详细问询。”
“那好,把那个领头的郎官喊过来,咱们一同问问。”
“下官遵命。”
义纵对下人说道:“来呀,去把那位宿卫郎官叫过来,大人有话要问。”
义纵走到张汤身后,弓着腰说道:
“大人,匈奴护卫长提醒彪悍,身经百战,不是一般人能截杀的,可大人你看,其死装如此凄惨,由颈部到跨下,分为两段。
我觉得定是江湖中的高手所为,下官觉得,只要咱们盘查长安城近期出入的高手,定能拿下凶手,好给使团一个交代。”
张汤看着断成两截的尸体,没有理会义纵说些什么。他沉思不是为了断案,而是静待事情发展,因为此案绝不是像义纵说的那么简单。
反而公孙通从尸体边站了起来,他说:
“俺答汗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是靠一条条人命修得的武道宗师境,远不是其他那些宗师境界的高手所能堪比的,若不是经过提前预谋,没几个人能够这么简单就的把俺答汗杀死。”
义纵一听有道理,便说:“先生说的有道理,我已下令将长安城门封堵,除非管办,其余人等一概不能离开长安,先生放心,有廷尉大人在此,一定能抓到凶手,到时候交给使团,任由你们处置。”
张汤听见这话,有些生气,拍马屁你就拍你的马屁,谁给你的权力把凶手交给匈奴人,于是瞪了义纵一眼。
义纵看来张汤的眼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退了两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聂许知道会有问话,送来尸体之后,就并未离去。所以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聂许就来到了大堂之内。
张汤问:“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下官聂许”
“尸体是你发现的?”
“是,昨晚亥时,我等宿卫郎官巡夜,在西市一条街上看到了这具尸体,随后我等在现场仔细勘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因为那条街是闹市,我担心影响早市,并且担心引起轰动,便在昨晚及时把现场清理了。”
“在那之前,你巡夜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大人,没有什么异常,昂,想起里了,大人,昨晚我们听到一声很沉闷的响声,我们是顺着这个响声找到的这具尸体。”
“什么响声?”
“一句人迸发罡气的喊声,那声音非常雄厚,整条街都在回响。”
“行,你去下吧。”
“谢大人,下官告退。”
聂许走后,义纵有些不耐其烦的说道:
“一点线索都没,看来还得按照我说的办法来,把近期出入长安城的侠士们都先抓起来,按照修为境界排除,剩下境界最高的那几位,凶手肯定就在其中。”
张汤也有点失落,忽然他的眼睛盯到尸体附近的狼牙棒上,残破不全的狼牙棒引起了他的主意,于是走过去,拿起已经不成样子的狼牙棒仔细看了一看。
狼牙棒素来是匈奴骑兵主要的近战武器,作为一种打击兵器,坚固耐用是它的首要要求,一般的刀剑根本不能与之相抗。
可是张汤手里的狼牙棒在多次拼击之下,竟然损坏到这个地步,甚至还被切成两段。这会是什么样的兵器呢?
张汤一想再想,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张汤不愧是大汉朝著名的断案高手,很快他就想到:如果匈奴护卫真想公孙通所说,是死于精细策划,那么这个策划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匈奴使团在长安一直是官办,除了相关的官员,他们不可能接触到其他人。
若是朝廷命官下的杀手,那么死的只能是正副使臣,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护卫。如果不是朝廷命官,那么他们还接触到什么人?
想到这里,昨日坊间纷纷议论的聚贤楼浮现在张汤脑中。
既然匈奴使臣曾大闹聚贤楼,那么这个策划杀人的源头很可能就起源于是聚贤楼。
而且据说这个匈奴护卫当时十分嚣张跋扈,这才招来了聚贤楼内某一高手的杀意。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凶手肯定在聚贤楼出现过。
肯定是这样。张汤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自信,于是他嘴角微微一扬,放下手里的狼牙棒,话也没说便离开长安令衙门,径直赶去聚贤楼。
留下大堂中哭声滔天的公孙通和一脸茫然的义纵,公孙通本来是要通过哭来给大汉施压,可是张汤这一走,再哭下去也就没大多必要。
而义纵本来是要借着匈奴人的死,顺势巴结那位皇恩眷顾、权势滔天的廷尉大人,可还等自己好好表现,张汤就不告而别,茫然下义纵也非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