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杀敌,刚开始时,人们都会先尽力保护自己,可一旦杀红眼,便会将精力放在如何杀伤敌人,哪怕是致命一击袭来,互换一命也在所不惜,这也是战场中杀出来的宗师境界要远比修练得到境界更为恐怖的原因。
此刻,俺答汗已然进入这个境界,他没有去管晏子安刺来的利刃,而是以命换命的用狼牙棒挥向晏子安的要害之处。
碰撞的瞬间,晏子安便被撞出数丈,倒在地上。
明显晏子安不曾上过战场,对这种同归于尽的套路十分陌生,虽然自己刺中了俺答汗,可自己也吃了俺答汗一棒。
相比看来,俩人互吃一击,像是扯平,但是修为境界的差距和武道术道的殊途,让俩人受到的损创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撞击后,俺答汗虽然血流不止,但是对于一个百战不死的老兵来说,这点伤只是给自己身上多添了一份功勋而已,而一棒之下的晏子安,已经是血肉模糊,毫无生气。
此刻,只剩下俺答汗和苏武,受伤的匈奴护卫拖着步子,拉着狼牙棒,向苏武走来,狼牙棒和青石地面发出隆隆声响,就像是时间在倒数,更像是催着苏武赶赴黄泉的钟声。
逼近苏武后,俺答汗对苏武说道:“小子不错,有那俩人同你赴死,值了。”随即便举起了狼牙棒。
忽然晏子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飞身向前,用身体替苏武挡住了这一棒,然后直坠落地,也是在这一瞬间,一个黑影如流星般划过长空,直坠向匈奴人。
原来是李陵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看到这一幕。情急之下,竟然一举跨入了久久没法练成的境界——人剑合一。
当然这个人剑合一并不是什么逆天的境界,而是成为一个真正剑客所必须达到的境界,李陵之所以一直无法进入,是因为他是长安有名的混世魔王,纨绔起来的人怎么能练好剑法呢?
眼看就要成功完成小王交代的任务,可是硬是被晏子安这个令人费解的墨家子弟用死拖延了一下,也正是此时,冷静下来的俺答汗发现了李陵正从顺着月光袭来。
俺答汗有些诧异,但凡吃了自己一记重击的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哪怕是大宗师境界,不仅会暂时丧失进攻能力,也许还会折上几年修为。就像晏子安挨了一棒,他也只能奋力再挣扎着为苏武再挡上一棒,甭想着进攻了。
可这李陵之前一直防守,棒剑相震,换做常人早已经经脉俱断,心肺全裂,何况李陵还中了一脚。不用怀疑,李陵这次用命压上的一击,也只能是临死前最后一搏了,只要化解这次进攻,不用自己出手,李陵必死无疑。
“不自量力,你们用死能换来什么?”
话说间,就和李陵之前化解自己攻击一样,俺答汗将狼牙棒横在头前。忽然他感觉背后一凉,原来是倒地的晏子安用利刃捅了自己,可是晏子安太虚弱了,这一刺丝毫没有力道,毫不影响俺答汗招架李陵的攻击。
李陵人剑挥下。
棒裂、人分。
这一次俺答汗失算了,他忽视了李陵所用的是破虏剑,虽然狼牙棒凭借着体大,可以和破虏剑相抗,但是之前的数次交锋,狼牙棒早已残破不全,不再有原来的坚固,加上李陵这次倾注所有的人剑合一:生命、倔强、仁义和毁灭。
俺答汗碎做两段,而李陵也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本来赴死的只有自己,可现在活下来的却只有自己,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之后却是天人两隔,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望着倒地的李陵和被砸成烂泥的晏子安,苏武倒地大哭。
很快,远处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将苏武从奔溃中惊醒。他抬头望去,那是一队宿卫郎官,苏武再也没有心思去担忧宿卫郎官来后的麻烦事,反正自己正打算去陪死去的俩人。
来人正是李陵口中的五哥,是俺答汗发出的狮子吼,让五哥觉得这边有事发生,联想到李陵就在附近,所以五哥率众人连忙赶来,可不曾想,还是来晚一步。
火光照耀下,五哥看到伏在尸体上的苏武,心里全明白了。他俯下身子拉开苏武,将李陵翻过来,扒开眼皮,示意手下人递来火把。
五哥仔细看了看李陵眼睛,又用手垫着李陵脖子摸了摸,对苏武说:“他还活着!”
随后五哥又吩咐众人严守旁边街口,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能放进来。
五哥又看了看晏子安,被狼牙棒砸得不成样子,几乎成为一滩血肉。又望去那个被李陵劈开的两半尸体,转身问苏武发生了什么。
苏武收住悲痛,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五哥。
五哥听罢,既为匈奴使团下的杀手感到痛恶,又为李陵和晏子安趋义赴死的忠义而感动。
这几年在长安城为官,见惯了朝廷中的各种尔虞我诈,这让五哥下意识的认识到,此事还没有结束,特别是匈奴使团护卫被杀,不仅匈奴使团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一些包藏祸心的朝臣也会借机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一旦处理不好,又要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了。
他告诉苏武,无论是何原因,擅杀外国使臣就是灭族之罪,当务之急,是先救下李陵。他让苏武将李陵扶起,说道:“你们先去春来客栈,那里老板是我至交,他会安顿好你们,也会找办法医治李陵的。”
苏武问道:“这里怎么办?”
五哥说:“这里你放心,记得,不论发生什么,一旦李陵伤势有所恢复,赶紧离开长安,越远越好。”
苏武还有些担心,只见五哥说道:“快走!”
苏武虽然不忍,但面对五哥严厉决绝的态度,只能背起李陵朝着春来客栈慢慢移去。
苏武走后,五哥吩咐自己的两个心腹,让他们把晏子安的尸体抬走,找个地方处理好。之后召回众人,说道:
“地下躺着的是匈奴使团的人,兹事体大,咱们弟兄不能参与进来,不然闹不好我们都会掉脑袋。现在大家把现场处理一下,这里是闹市,不能影响明天开市,更不能让老百姓晓得这里死了人,还他妈是匈奴人。”
说完之后,五哥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要是有人盘问,大家众口一词,就是咱们今晚巡夜,只看见了尸体,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一概不知,知道吗?”五哥着重在话音最后说得非常严厉。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