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楼与匈奴使团住所离得并不远,可是使团的马车并未着急回到住所。
车内正座一人,此人正是这样汉匈和亲的匈奴正使,是匈奴王族中最得单于信任的人,也是一块去聚贤楼的第三人,但是整场他都没有发话吱声,只是一直在听一直在看,他现在正生气的望着公孙通。
公孙通则是在车内侧坐着,眯着双眼,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正使说道:“先生此行非要来这聚贤楼,这下好了,把我匈奴人的脸都丢尽了。”
公孙通说道:“王上有所不知,这聚贤楼乃是长安甚至大汉朝所有青年才俊聚合攀才的地方,我特意来此,定有所图。”
正使问:“哼,难不成丢人就是先生的图谋?”
公孙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王上今天所见,觉得楼内众人如何?”
正使回答:“其余众人印象不多,只有那个苏武和李陵让我印象深刻。”
公孙通说道:“是呀,满座都自诩为栋梁之才,其实将来能成为大汉肱股之才的人只有这二位和那个儒生董仲舒。”
正使有些不解:“栋梁之才和肱股之才有区别吗?”
公孙通回答:“栋梁之才不过是修修补补,难成大器,肱股之才可不一样,有董仲舒主内,苏武主谋,李陵主兵,此三人将来一定是我匈奴威胁最大的敌人。
寻找未来最大的威胁便是我此次非要来聚贤楼参与风闻言事的原因。”
正使问:“先生高明,难道先生是想找到将来的敌人,然后……”正使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划,做出了杀人的手势。
公孙通微微一笑,对车外的那个彪汉喊了一声:“俺答汗,你进来一下。”
护卫听见公孙通喊自己,便下马登车,俯身撩开马车前帘,钻入车里。
公孙通看见俺答汗一脸怒气,笑着对他说道:“今天将军还好?”
“好什么好,要不是小王你拦着,我早大开杀戒了。我俺答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俺答汗一边说,一边吹着胡子。
公孙通拍了拍俺答汗肩膀,安抚道:“刚才要是在聚贤楼内杀人,恐怕我们已经成了南汉的阶下囚了。
既然将军这么生气,总得给将军一些补偿,对不,王上?”话说了一半,公孙通转身问匈奴正使。
正使回答:“俺答汗,现在让你去杀几个人,你可愿意?”
俺答汗回答:“王上吩咐即可,别说几个人,就是让我杀掉那皇帝老儿,末将也会头也不回。”
公孙通说:“将军的勇武,在我匈奴人尽皆知,我们还指望将军以后在战场上多杀些敌人呢,怎么会让你去汉家皇宫冒险。我们现在希望你杀掉聚贤楼内的一个人。”
俺答汗有点震惊,他心想公孙通没说错吧,只杀一个。
匈奴正使拉了拉公孙通,问道:“不是三个吗?”
公孙通说:“只需一个就行。”
匈奴正使和俺答汗一同问:“谁?”
公孙通说:“苏武”
匈奴正使又问:“那李陵和董仲舒呢,你刚才还说他们也是匈奴将来的威胁。”
公孙通下意识的捋了捋胡子,说道:
“是呀,可李陵在我看来只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按照现在来看,他即便将来是百战百胜,但尚缺火候,这样的人南汉太多了,杀不尽的。何况他本事也不小,杀他不仅有失手的可能,还要冒着很大的风险,不值当。
而董仲舒是一个做学问的人,无心从政,我留着他还有更重要的用处,不能杀。”
俺答汗问:“既然小王你不想冒险,那杀苏武作甚?我俺答汗要杀便全杀了,杀一个都不尽兴!”
公孙通见俺答汗发牢骚,便瞪了他一眼,说道:“不是我胆小怕事,而是没有必要冒险,可这个苏武必杀不可。
一是,苏武乃鬼谷门人,略加雕饰,便可谋略天下无二,我观此人眼神,必定是一个不忘初心,至死不渝的人,这样的人将来一旦在大汉掌政,匈奴就危险了。
二是,苏武在长安没有根基,即便杀掉他,也没人在意和追究。
三是,苏武不习武,杀他如易如反掌,不会出纰漏。”
匈奴正使问:“先生执意只杀苏武一人?”
公孙通说:“对,杀他一人,咱们长安此行就算大功告成。”
俺答汗说:“那好,小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现在就动手。”
公孙通眼睛一眯,说:“不急,等他回家路上找个僻静的地方动手,免得惹人耳目,无事生非。”
边说着话,公孙通边递给俺答汗一身汉人的衣服,又说:“换上它。”
俺答汗虽是武将,但他明白公孙通的意思,点了点头,双手接了过来,说道:“放心吧,小王,我会谨慎行事的。”
之后俺答汗换好衣服便离开了,走进了人群中,虽然匈奴人的长相在街上显得有点突兀,但是一身汉服,也足以让他在杀掉苏武之后给使团摆脱嫌疑。
行走间,俺答汗回忆到:多年前一次出击南汉中,他率本部匈奴武士本来进展十分顺利,收获颇丰,可是另一路出击的匈奴军队却因贪功心切,竟然深入汉境,陷入了数倍汉军的包围。
是他带着本部骑兵不计伤亡的营救,才将汉军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当汉军再度猛烈反扑的时候,另一路匈奴兵却趁着缺口没被堵上,擅自逃了,留下了自己身陷重围。
自己率部经过多日的厮杀,才逃回大漠,本部武士损失惨重,十不存一。没曾想,刚到大漠,还没做修整,便被被匈奴人突袭,除了自己被生擒押往龙城,其余所有人惨遭屠杀。到现在他都忘不了一个个部下死倒自己面前的景象。
后来他才知道,是另一路统兵将领先于他回到龙城后,将这次出击失败的原因嫁祸到自己头上,还说自己已经做了汉军的奸细,回到匈奴要和汉军里应外合,共谋大事。
因为那人是匈奴王族之人,单于竟然不由分说,就杀掉了自己的部众,可惜那几百匈奴武士,没死在汉人刀下,却做了小人谗言下的冤魂。
在龙城,单于根本不由自己申辩,便要当着所有部落首领和长老的面,处死自己来告诫众人。
虽然有很多人明知自己是蒙冤,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向单于求情,生怕得罪了那个王族小人,招来祸事。
就在自己心灰意冷,一心要去黄泉路上和那些死去的部下作伴的时候,单于忽然决定放了自己,戴罪立功,后来才知道是公孙通对单于说了一些话才让单于重新省视那次失利。
没多久,公孙通又略施手段,借手单于,杀掉了那个诬陷自己的王族。当自己前去致谢的时候,公孙通只是说了一句话:为匈奴计,此人必除。
从那以后,自己便对公孙通誓死相随,无论是于私,还是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