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盛觉得高高在上的感觉真是无与伦比,可惜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在他记忆中很少很少,更准确地说自从他十四岁那年偷偷溜出皇宫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痛快过了。
他一直很崇拜自己的父皇,以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皇族血脉而自豪。从小耳濡目染父皇的雷厉风行把他培养出一副好义任侠的性格,可惜他性格阴柔,往往做出的都是一些自认为豪迈却于人于己没有半点利处的事情。
唐帝高重华的小妹身为长公主很得太后的疼爱,只可惜驸马薛赞命中无子,在长公主诞下芊芊不久之后就战死在沙场。长公主又是个惫懒的性格,从小芊芊郡主就缺少管教,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性格。
由于她常常跟随母亲混迹于深宫内院,几乎找不到同龄的玩伴,所以遇到二皇子高长盛之后一拍即合,两个人的身份高贵,导致了能管的没时间管,想管的不敢管,就这样他们日渐骄横,在宫中闯下了好大的名头。
本来依着两人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会与浣衣坊的小奴才有半点交集。奈何这个小奴才的母亲乃是遭贬黜的贵妃黄月华,高长盛耳边常常听人说起唐帝的小皇子在宫内的浣衣坊中做一些低贱的劳作。这对自认是天之骄子的高长盛而言当然是奇耻大辱一件,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这个“弟弟”突然暴毙,自然那些风言风语就会消失。
可惜这小子不像是无福短命的相,所以自己只好帮帮他了。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高长盛从小时候的往院子里丢石头泄愤,到后来的偷偷把黄月华洗干净的衣服丢到地上弄脏。在高长恭的印象中,自己长了多大,这个名义上的二哥就骚扰了他们母子多少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长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地暗地里使阴招、下绊子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做了坏事脸红心跳的小孩子了,他更愿意当面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和厌恶。
就在前两天,无所事事的两个人专门来到东门甬道守着,每天上午这个时间高长恭都要到宫外买些瓜果蔬菜,顺带着去回春堂抓一些茯苓、苍术替母亲煎服。
没法子,黄月华长年累月把手泡在水中,早已风湿入骨,一遇到刮风下雨就疼痛难忍。
这天,满载而归的高长恭大老远就看到两人在一帮狗腿子的簇拥下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高长恭紧了紧背上的竹篓,低着头加快脚步往前赶。他倒不是畏惧他们人多势众,只不过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他精神紧张,耳朵竖起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边,生怕他们搞点什么小动作,结果一群人只是指着他边说边笑,一副怪怪的样子弄得高长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走出老远的高长恭不见他们的动静,心中疑惑扭回头看了看,就看到高长盛阴笑着盯着他,两根手指放在口中“唿哨”一声,从甬道尽头冲出一帮半大的小太监来,个个白白净净,一脸的稚气未脱。
“小野种,今天大爷我心情好,只要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说一声‘爷爷,我服了’我就放你离开,从今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你自觉点消失,我保证以后绝不再为难你,否则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长盛分开人群来到前面,歪着个肩膀,嘴里嚼着根草茎一副欠抽的表情。
“小野种叫谁呢?!”
高长恭伸手把两边的袖子卷起,抬头瞟了他一眼问道。
高长盛看他一副带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对着这么多人要是被他吓住自己这张脸以后在宫里怎么放,想到这儿他张口就说。
“小野种叫你了!”
“扑哧”
听到的人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被破坏殆尽。
高长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清楚他们都犯了什么病。
芊芊郡主白了一眼苦忍笑意的高长恭,凑到长盛近前悄悄耳语了一番,就见高长盛的一张俏脸由红转白,由白变青,青的发紫,一双眼睛冒着寒气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高长恭倒是满不在乎,笑脸吟吟地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像是在和相熟的朋友告别一样,转身就走。
“小野种,我杀了你!”
两眼赤红的高长盛冲过去抓住他身后的竹篓用劲一扯,篮子里的物事跟天女撒花一样掉落满地。
高长恭被一股大力扯回来,篮子的背带被扯断“骨碌碌”掉在一边,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给母亲抓的药材掉在了路边的臭水沟中,瞬间他的怒火直冲脑门。
血灌瞳仁的高长恭脸上青筋暴起,铜铃大小的眼睛瞪着高长盛,二皇子被这个小奴才的气场震慑住,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你想干吗?我父皇是大唐天子、我母后是中宫皇后娘娘,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我叫人诛你的九族!”
当武力掌握话语权的时候,再高的权力也只能沉默不语,可惜武力的震慑不是长久的。早熟的高长恭心里明白,所以当他挥动拳头的时候既没想着能够把他揍到心服口服,也没因为害怕高长盛的皇子身份而畏畏缩缩。
他只是很简单又很粗暴地提起拳头,骑坐在二皇子身上一下又一下地朝他身上、脸上砸下去。
高长恭的力气并不大,可惜只懂得享受的二皇子更是个草包,所以当二皇子被他摁到地上,拳头还没加身就发出了鬼哭狼嚎的惨叫。
接着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那些个小太监哪里见过如此暴力的场面,净身之后连着男人的勇气也被丢得一干二净,看到主子挨揍,一群人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想逃又不敢丢下二皇子,他们挤成一堆靠着宫墙瑟瑟发抖。
薛芊芊看到这副情景,心里早把高长盛骂得和某种家畜一样蠢笨。刚开始还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自己找到了帮手,一定要把高长恭收拾得服服帖帖,谁知道事到临头那些帮手反而跟一群待宰的羔羊似得,“花”容失色的样子我见犹怜。没胆子的家伙再多也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墙边摆着几块宫墙上替换下来的旧砖,她弯腰捡起一块摸到了高长恭背后,趁他不注意一砖头砸下去,把他拍到地上半天没反应。
失去了钳制的二皇子一骨碌翻身站起,边揉着胸口边解开看了看。
“这个小王八蛋真敢下死手,怕打我脸上被别人看出来,一直捶我胸口。表妹,你看我骨头是不是断了?”
薛芊芊伸手在他胸口按压了几下,疼得他直咧嘴。
“没事,还好他力气小,要是再大点保不齐真会被他打断几根。”
高长盛冷哼一声,揉着胸口来到高长恭面前冲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边踢边骂着,脸上带着一副恨极的模样。
踢了几脚他觉得还不解气,举起拳头照着高长恭的鼻子就是一拳,鲜血立即从他的鼻孔中流出。
“哎呦!”
不知道哪个小太监看到见了血,方寸大乱吓得尖叫出声来。
高长盛扭回头,脸上带着嗜血的残忍,走到他们跟前拳打脚踢把怒火都发泄在了他们身上。
“老子叫你们来是要帮忙的,结果真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一个个跟见鬼一样,躲得比老子都快。你们不是能躲吗?再给我躲,再躲一个试试!”
高长盛边说边往死里踹,把那些小太监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够了,表哥。你跟一群奴才置什么气,还是先料理了这家伙要紧,否则这里人来人往,要是有人告到了皇帝舅舅那儿,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薛芊芊拉住了发狂的高长盛,提醒他地上还躺着一位呢。
“说得也是,别看我不敢在宫里杀人,但是把他收拾服帖了还是能办得到的。”
他指挥那帮小太监把昏迷的高长恭拖着,留下几个人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一行人悄悄地来到了蓬莱殿中。
脸上传来冰凉的感觉,高长恭打了个激灵慢慢地张开眼睛,头上传来疼痛欲裂的感觉,他定了定心神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这是一处荒废许久的宫殿,屋角、梁上挂满了蛛网,阳光穿过窗棂投射到殿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灰尘在阳光里飞腾。
面前一个小太监拎着个桶不怀好意地冲他笑着,不远处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正是二皇子高长盛和芊芊郡主。
看到他们两个,高长恭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是自己和高长盛的恩怨,却被薛芊芊从背后偷袭挨了一板砖。
高长恭瞪着他们俩两眼通红目呲尽裂,身子不住地挣扎想要挣脱开绳子的束缚。
看到他越挣扎高长盛心底越兴奋,随从的小太监拿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摆在他的面前,高长盛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拿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几个小太监取来一条长凳把高长恭的双腿放上去,再用拇指粗的麻绳把他的大腿紧紧地绑住。
两个小太监搬着高长恭的两脚往上提,自有别人拿起砖头垫在他的脚下,两边的石头越垒越高,高长恭的两腿绷得直挺挺的,腿上的筋肉像是撕裂一样疼得他满头大汗。
“痛不痛啊,只要你答应我刚才说的条件,我立即给你解开,保证不伤你一根汗毛。”
“呸!”
高长恭一口浓痰吐在他的衣服上,恼羞成怒的二皇子命令手下再加一块砖。
高长恭感觉两腿就要被折断了,忍不住大叫出声。
听到他的惨叫,高长盛脸上更加得意,制止了用破布堵高长恭嘴巴的芊芊郡主,笑着说道。
“表妹,多听两声多好,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不让他叫痛快了岂不是显得咱们待客不周?!”
薛芊芊讨了个没趣,翻了个白眼坐回椅子中去了。
“小野种,怎么样,服不服?”
“我服你姥姥!”
挨了骂的高长盛脸色阴沉,气得三尸神暴跳,恶狠狠地说道:“给我再加!”
“殿下,没法加了,再加就真断了。”
“断了就断了,给我继续加!”
“表哥,那些人天天挑你的毛病都挑不到,你怎么还敢自己给人家暴露出来。今天这事,能干干净净地处理了最好,真要是这个小野种不低头,我们也没法子,总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了纰漏。”
“好了好了,先松开他。”高长盛听了芊芊的话,瞬间变了个人一样,一脸的沮丧。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给我找几根木棍,拿棉布裹起来狠狠地打!”看着高长恭还瞪着自己,高长盛生气地说。
几个小太监得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刑棍,把高长恭解下来扔到地上,甩开膀子朝他招呼起来。
棒子像是雨点一样密密麻麻,高长盛看到连喊:“别往脸上打,朝身上招呼,小心打出伤痕被别人看出来连累我。”
说罢推开一个小太监,自己拿起棍子朝高长恭身上使劲地招呼。
高长恭被打得满地翻滚,一群人乐得哈哈大笑,荒弃的寝宫变成了二皇子残虐手足的乐园。
高长恭在地上滚来滚去,一骨碌滚到了高长盛的身边,高长盛举棒要打,冷不防脚下一空被他抓住脚踝扯倒在地。
众太监见主子有险,纷纷抄家伙冲上去救驾,十几根木棒带着风声朝着高长恭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统统给我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大喝把众人全都震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