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荻枫抬头深深的望了墨然一眼,缓缓的问道,五年前,万俟大帅因一场叛国案而失势,公子未有耳闻?
墨然点点头,说道,略有耳闻,但知之不详。万俟一门多英杰,乃是守土卫边保境安民的国之栋梁,却不知如何会有卷入此等无妄之灾。
苏荻枫抬头凝望了墨然许久,看得墨然浑身发冷,这才道,大帅万俟勋镇守东南,长子万俟长卿也是文韬武略,自其入赘了皇家后更是深得皇帝信任,掌管着京都驻军中的精锐之师神机营,可谓位高权重,故而多有有志之士前来投靠,在阉党横行的朝堂中渐渐撑起了一杆大旗,称得上是一股清流。然而五年之前,万俟长卿趁皇帝南游之际突然率神机营兵变,瞬息间便掌控了京师附近守备力量的指挥权,全面封锁了京都北面的防线。
墨然一脸疑惑,心想五年前万俟长卿兵变的消息确有耳闻,只是其中因由却不为外人所知。
苏荻枫继续说道,然而奇怪的是,这场盛事浩大的叛乱半月后便骤然结束,本手握京师重兵的万俟长卿既没有拉起反旗,也没有号召义军,甚至在这半月内除了调动了一下北线的兵马外再没有其它僭越皇权之举。万俟长卿交还军队指挥权后束手就缚,几日后便死在了诏狱之中。
说到这里,苏荻枫原本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的阴霾。
两人相顾沉默了半晌,墨然说问道,那时任东南总督的万俟勋可曾有起兵响应?
苏荻枫脸色阴沉的摇摇头,叹道,万俟大帅毕生投身于抗倭斗争之中,万俟长卿兵变之时,东南大帅万俟勋恰好在东海上大规模的围剿倭寇反扑,并迎来了近十年来我军抗倭的最大战果。然而请功表尚未递上去,锦衣卫的钦差却到了。好在念及万俟大帅多年的功勋,更惧其在军中威望,即便是锦衣卫也不敢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下押解万俟大帅进京,只是借连坐的由头免了大帅的官阶和指挥权,并在之后的五年时间里逐步剪除万俟家在江浙水军中高层中的势力。但随着被罢免的万俟大帅郁郁而终,东南防线再也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倭寇围剿行动,五年来流民失所,生民涂炭,无有一日安宁。
墨然也叹道,此案疑点颇多,万俟长卿是否真有不臣之心尚乏实证,然而万俟大帅抗倭的功绩却是无法被抹杀的,为解一时之猜疑,付之以东南五年动荡,民不聊生,此非智举啊!
墨然说完,见苏荻枫眼中闪过一丝的激动,心想难道这苏荻枫与万俟一门有瓜葛,便辗转问道,那军神一脉万俟世家的族民可曾避过此劫?
苏荻枫听闻立马有些慌乱,连忙说,那就不清楚了...
墨然心中更是疑惑,思虑着万俟长卿叛乱的传言尘嚣甚上,但传播者却多语焉不详,可见有当权势力在刻意隐瞒此事。而这苏荻枫却知之甚深,可见其与俟家的莫大联系。
思量间,墨然心头有一丝悸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向桌下扑倒而去,接着便感到一股劲风贴着后脑划过。墨然感到被掠过的头皮一阵生疼,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席卷全身。
是暗器!躲在桌下的墨然强忍着窒息的恐惧努力思索着,绝对是暗器,而且用的是杀人的手段!刚刚若不是凭借着多年的苦功躲过一劫,只怕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射穿了。修习过暗器法门的墨然自然知道,这偷袭自己的暗器着实有些快得离谱,刚刚有所感应变已经越过了安全距离,自己能侥幸躲得过一次却未必能躲得过下一次。只是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有如此手劲,若不是没有火铳的响声和火药的气味,墨然或许会以为有人在狙击自己。
墨然抬头望向旁边的苏荻枫,见他却还是坐在凳子上,只是手中捏着一块破碎的茶杯碎片,也是一脸的惊骇。墨然心中狐疑,偷袭者同时袭击了苏荻枫,只是给自己的杀招,对苏荻枫却是手下留有情面。
就在这时,墨然闻到一股渐渐浓郁的血腥味从身旁传来,转头望去却是之前还在给自己斟茶的茶摊老板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但见他眉心处有一指尖大小的创口,血流如注,此时已然没有了气息。
好狠的手段!墨然此时已克服了恐惧而动了真怒,这人如此大的本事却以下作手段偷袭也就算了,但其对一手无寸铁的平民却也下得了杀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视人命如同草芥,这是何等的暴徒!
却见苏荻枫也钻到了桌下,看到墨然无恙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又见到旁边的尸体时眉头一皱,眼中也闪动着光华。
这时,偷袭者却也现了身,只见一人自北向南沿河缓缓走来。墨然不敢露头只能偷偷的瞥了一眼却发现是之前酒楼里出过手的白衣老者,此人的脸上云淡风轻,一派的仙风鹤骨,丝毫没有刚刚残忍杀人的戾气。
墨然虽不知此人为何要对自己出手,但想到对方修为高深莫测且刚才的偷袭已然显示出了必杀之心,遂环顾四周找寻趁手的武器,想与这凶神拼死一搏。而一旁的苏荻枫则有些狼狈的从桌下爬起来,阴郁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生硬的笑意,拱手道,阁下一出手便如此凶戾,不怕遭了天谴吗?
白衣老者眯着眼看着苏荻枫,一字一顿的说道,黄口小儿,今日你设局算计于我,害我折损了两员得力部下,不该给老夫个说法吗?
苏荻枫面不改色的说道,此话从何说起,那几位公门中人缘何埋伏在侧,在下实不知情。在下与之相斗之时,阁下一席人作壁上观,并无援手,现手下人本事不济被人抓了,阁下不去搭救却来找在下讨要说法,可是惹不起那黑脸汉子却想来拿无辜之人撒气不成?
白衣老者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想来也是动了气,愤声道,休得逞口舌之利,老夫倒要看看你小子有何手段敢如此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