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莎莎从陈家明手中接过塑料袋,从中掏出一些吃的东西,给女兵们分发:“你们就别穷酸了,小心酸多了中午吃饭倒牙。给,用诗人的东西快堵上你们的嘴巴。”女兵们一个个欣喜地接过东西,看着包装。
“谢谢,谢谢大诗人,也谢谢梁姐,要不是梁姐,我们那有机会吃上诗人的东西呢。”“是呀,是呀,我们都出去,给梁姐和李大诗人留下空间吧。”女兵们嘻嘻笑着,一个个地拿着东西就要往出走。
陈家明急了:“别别别,你们不要走,我马上就走了。”
梁莎莎说:“你急啥呀,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还有事要去办吗?”
“没事,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可楼下传达室那个女的,她登记了时间……”梁莎莎和女兵们一听,突然笑成了一团。
一个女兵问:“她给你登记了多长时间啊?”
“四十分钟。”
女兵们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梁莎莎笑着说:“好了,别笑了,人家也是为我们这些女兵负责吗,没有错。这样吧,你们就别出去了,我和陈家明出去,到院子里走走,顺便到传达室把走的时间再登记上。”
女兵们又笑成了一团。
陈家明和梁莎莎下楼,并排走在校园里的林荫小道上。
走着走着,陈家明突然“扑哧”一声笑道:“你们女兵挺好玩的,比我们男兵有意思,动不动就笑,女兵宿舍里多快乐啊,那像我们男兵,一点情趣都没有,闲下来就知道在一起吹牛皮,没劲透了。”
梁莎莎也笑道:“你还没有看到女兵们吃东西的馋样,好像八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似的,上次我们宿舍关燕的男朋友来看她,带了一大包吃的东西,关燕把她男朋友刚送出房门,还没有关好门,我们就一哄而上,把那包东西给抢光了,给关燕连颗糖都没有留下。刚才你也看到了,她们都盯着你带来的那包东西呢,我干脆给她们分了算了,免得她们抢。”
陈家明说:“我们男兵也一样抢。只是我们男兵住的地方,没有你们女兵管得这么严,到你们这里来,像探监似的,你们这的那个传达员,就差检查我带的东西了。”
一提到传达室,梁莎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这算啥呀?上次关燕的男朋友来,那个传达员都跟着他上楼下楼,直到人离开了才罢休,你知道为啥吗?就因为关燕的男朋友头发留得太长,像个小流氓。传达员她不放心。”
陈家明和梁莎莎全大笑起来。
陈家明说:“这个传达员大姐倒挺好玩的。”
梁莎莎说:“可不是吗,她今天看你穿了一身军装,算是对你高抬贵手了,她很负责任,心眼挺好的,对我们女兵像亲闺女似的,经常劝我们一定不要轻信男人,和男人打交道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陈家明故意说道:“那我也是个男人,你和我打交道,多长心眼了没有?”
梁莎莎说:“你不同呀,我们这么了解,你又是个正人君子,我多长哪个心眼干啥呀,还不得累死我。”
陈家明颇为感动地看着她说:“你真的这样看待我?”
梁莎莎说:“这有啥真的假的?本来就是嘛。”
陈家明不说话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你这样说,我挺感动的……”
梁莎莎嘻嘻笑着道:“这你就感动呀,行,以后我给你多说点,叫你感动得都不知道什么叫感动……”
35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三个月就要过去了。还有几天就要离开集训队了,陈家明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毛东亮笑他是归心似箭。陈家明很认真地说:“也不能这么说,我的东西乱,先整理一下,可别临到走时,慌手慌脚地。”
毛东亮说:“不过也是的。噢,对了,陈家明,明天是星期天,我想去和我的那几个同学告个别,你一起去吧,省报的那个同学他也在呢。你们趁这个机会也认识认识。”
陈家明停下手里的活,说:“我可能请不上假了,这几个星期天,我都请假出去了。”
毛东亮开他玩笑:“你去看梁莎莎的时候,就能请上假,让你去见我的同学,你先就没劲了。是不是这个星期天梁莎莎要过来看你呀?”
“哪里呀,梁莎莎她们要考试了,最近出不来。要不,我咋去看她呢。真的是我请不上假了,上个星期天区队长就对我说了,一直到培训结束,再不准我的假了。”
第二天,毛东亮只好一个人去了。留下陈家明一个人没有意思,他就去洗衣服。正洗着,一个学员给他送过来一封信。
陈家明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信来,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顺手把信塞进了口袋,想了想,又掏出信来看。看着看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愤怒地把信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里,把没洗完的衣服狠狠地扔进了脸盆里,走出了洗漱间。
陈家明来到了操场上,操场上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他沿着操场的边角转着,神情恍恍惚惚,他也不知道他的心都搁在哪儿了。就这样晃荡了几圈,他觉得疲累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听到了身体里面有东西咝咝啦啦的响了起来,那是痛的声音,是那种绞心的痛。他很想大哭一场,把自己内心的那份痛能够哭出来。他张了张嘴,从胸腔里却是发出的沉闷的低哑的声音,就像一个不小心飞出去的皮球撞到墙上被弹回去了一样,那声音让他更加痛苦和烦躁。他掏出烟来,抽出一支,点上火,狠狠地抽着。不一会,他的脚跟前的地上,扔了一堆烟头。
毛东亮去会同学还没有回来,陈家明无精打采地从毛东亮的宿舍里走出来,他看着天,天上的太阳依旧不动声色地挂在那里,像看透了人世一般,平静温和得让人有一种要发疯的感觉。陈家明与太阳对视着,那温和的光芒穿进他茫然无助的眼神,很快他感到他眼睛的酸辣锐痛。他收回目光,眼前竟是一片模糊,有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是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涌了出来。
陈家明心情沉重地走进了雅舍餐馆。服务员陈小丽忙迎了上来问道:“李大哥,你来了,坐,今天吃点啥呀?”
陈家明坐下,他很不耐烦地说道:“随便来点啥,能下酒就成。”
很快,服务员就把菜端了上来,陈家明给自己倒了一怀酒,端起来就喝。
陈小丽奇怪地问道:“哎,陈大哥,你不等等毛大哥了?”
陈家明说:“他今天不在。就我一个人,不行啊?”
陈小丽惊异道:“就你一个人……要一瓶子酒啊?”
陈家明冷冷地说:“我一个人怎么了,我一个人就不能喝一瓶子酒了?小陈,我心情糟透了,你不要管我。今天你可不要再偷偷把我的酒倒掉啊,我要发现倒掉了,跟你没完。”
陈小丽愣了一下,上次陈家明和毛东亮两人喝酒,她怕他们喝多,偷偷地从酒瓶里给他们倒出来一部分酒,两人喝完也没发现酒少了,还以为是他们的酒量增加了。再来餐厅时,陈小丽把头一次倒出来的酒给他们,把情况说明时,他们都大笑,感慨陈小丽是个有心的善良姑娘。陈家明今天之所以这样说,就缘于上次的事件,这次他是来求醉的,他当然不愿意让陈小丽再给他来个旧戏重演。
陈小丽却担心地说:“陈大哥,你干啥呀,喝多了酒伤身……”
陈家明摆了摆手,阻止她再往下说:“小陈,我说了你甭管我,人是难得一醉呀,真要醉了,什么事可以不用去想,没有烦恼,也没有对人生的期望,是什么样的就认什么样的,也不是不好。可要是不醉呢,就不愿服从,就想挣扎,挣扎不脱就是痛苦。痛苦……你知道啥是痛苦吗?”他端起酒杯,一仰脖干完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了,“痛苦就是枷锁,把你的心勒住让你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他几乎是在喃喃自语着。
陈小丽也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摇了摇头,到服务台去了,眼睛却不停地看着这边,一脸的关切和焦虑。
陈家明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很快,他就喝得脸和脖子都是变成了红色,眼睛也发直了。
远远地关注着陈家明的陈小丽到底看不下去了,她给陈家明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说:“陈大哥,喝点茶吧,别再喝了,再喝你就醉了……”她伸手想从陈家明的手中把他的酒杯取下来。陈家明红着眼睛瞪了陈小丽一眼,把酒杯往怀里一抱,说:“谁说我醉了?我才喝不醉呢,不……信,小陈你来坐下,坐下呀,咱俩从……现在开始比,看谁能喝……”他的舌头已经大了。
陈小丽只好坐下。陈家明拿起酒瓶子,给陈小丽倒了一满杯,端起来硬叫陈小丽喝。
陈小丽躲避着:“陈大哥,我从不喝酒的,你别这样。”
陈家明哪管这个,陈小丽不接酒杯,他就硬往她的手里塞,两人推来推去酒在杯中摇晃着,晃得陈家明和陈小丽的身上都是酒。
陈家明见陈小丽死活不端酒,就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地非要陈小丽接酒杯,他的身体依着桌子,桌子撑着他,他站立不稳,突然向前一晃,碰倒了椅子,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陈家明和陈小丽都弯腰去扶椅子,陈小丽灵活些,把椅子扶了起来,陈家明努力睁着眼睛看她,摇晃着站直了身子。这时,他的胃里却一下子翻江倒海起来,没忍住,嘴一张,“哇”地一下喷出一大口污物,吐在了刚直起身子的陈小丽胸口上。
陈小丽用手捂住鼻子,看着胸前的污物,生气道:“你……你这是干啥呢?”
陈家明酒醒了一大半,忙从桌子上抓了一块抹布,给陈小丽去擦拭胸口上的污物。陈小丽躲避着。
陈家明的手抓在了陈小丽领口衣服。陈小丽猛一转身,衣服被陈家明从胸口纽扣处撕开了。昏头胀脑的陈家明稀里糊涂地还用拿着抹布的手往陈小丽的胸口上凑。陈小丽惊叫了一声,哭了起来。
餐馆里的其他人听到哭叫声全跑了过来,把陈家明拉住了。陈家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顾挣扎着说:“我帮你擦干净。”
陈小丽抱着胸部,大哭着跑走了。
就在餐厅的几个人把陈家明推推搡搡地要到集训队领导那里去讲理时,毛东亮从外面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上去拉开揪住陈家明的那几人,生气地问:“怎么了?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个人他喝醉了酒,吐得我们小陈满身的污秽不说,还欺负她,把小陈的衣服都给撕烂了,大家都亲眼看见的,我们要带他去找集训队领导,要让领导来处理他。”
毛东亮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几位大哥,这是我的朋友,他这是遇到了一些不顺心的事情,心里难过,这才喝多了,管不住自己。我这里替我的朋友向各位大哥赔不是了,明天我带他去向小陈赔罪。我看这找领导的事今儿个就算了,算了……”他推了推陈家明,陈家明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大家,眼神散淡,他自己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