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仰离开后,我站在李乘川身边嘴角止不住的露出微笑,李乘川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陛下,参军到了。”王舛站在门外,身后跟了一个男子。
“咳咳咳...咳...”门外传进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我循声往殿外看去,一脸惊喜。
门外的桑止看见殿内的我,放下捂着嘴的衣袖,冲我轻轻笑了笑。
“请参军进来吧。”李承川向王舛道,又回头看着我说:“你先出去吧。”
我走出外殿,与桑止打了个照面,看着桑止有些苍白的脸色,我皱眉,“桑止,你是不是又贪凉了?病怎么还没好?”
“咳咳..咳...召儿...”桑止努力的压抑住想咳的冲动,捂着嘴温柔的笑道,“是啊,前些日子衣服穿少了,咳咳……咳……又受了些寒凉。”
“桑止,你...”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正准备好好数落他一顿。
“我没事,你还好吗?”桑止止住咳嗽,问我道。
“我没事。”王舛在一旁催促,我看着桑止道:“桑止,你先进去吧,我在殿外等你出来。”
“天冷,不要着凉。”桑止点点头,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我的身上。
将桑止送进殿后,我就裹着披风坐在廊下,等着桑止出来。
雪从清晨就已经停了,地上堆着一点残雪,在阳光的照射下也在逐渐化去,太阳晒在身上似乎也没有暖意,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桑止的病如果一直反反复复,那肯定会更加严重,在这种年代说不定还会死……我睁开眼看着晶莹的雪正在阳光下融化,心里微微一动,来这个时代不知不觉也快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那边怎样了,虽然我在我的时代孑然一身……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有了些动静,我转身看见桑止正从殿内出来。
“桑止!”我唤了他一声,向他跑了过去,刚刚的烦恼都抛诸脑后。
桑止止了步,笑着站在原地等我,“慢点跑。”
我将身上披着的披风给他披上,笑眯眯拉起他的手:“走,桑止,带你去我屋里坐坐。”
“好。”桑止道。
“召儿,你这两日在宫中可好?”
“好啊。”我回头冲着桑止笑,感觉到手中握着他的手微微有些瘦削,我看着桑止迟疑道,“桑止,你真的只是寻常风寒吗?”
“嗯。”桑止的眼中没有波澜,微微笑道,“怎么了?”
“没事。”看来是我多想了,我笑道,“这次入宫很急,都没来的及告诉你,桑止,你不会怪我吧?”
桑止浅浅的笑了一声,“怎么会。”
“不过,我很快就可以出宫了。”我神秘兮兮的笑道。
“李乘仰今日进宫替你求了出宫的旨?”比起询问我,桑止给我的感觉倒像是早就预料到此事了。
“是啊,今日他入宫求旨,我正好就顺着杆爬,反正我也不想呆在宫里。“
“你出了宫,是要嫁给他的。”桑止提醒道。
“我知道啊。”我笑着道。
“你愿意?”
“当然不愿意!”我朝着桑止眨眼道,“娘亲那么疼我,我回去求她悔婚不就好了?”
“这婚事可没你想的那么好退,那可是敦亲王亲自上门求的亲,就算是你爹爹娘亲也不能随意回绝这门亲事,况且这婚事是你爹爹亲口答应的,哪有说悔婚就悔婚的?”桑止冷不丁的给我泼了盆冷水。
“啊?那怎么办?”我推开院门走进屋子里,替桑止倒了杯茶,随后不死心道,“我不信,难道我以死相逼,爹爹他还要执意把我押上花轿?”
桑止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抬头看我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低声斥了我一句,“召儿,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哎呀!桑止,我只是随便说说嘛!我那么惜命,怎么会为了这事把命搭上?如果真的没法悔婚,那我就嫁过去把他的府邸搅得天昏地暗,倒时他肯定会忍无可忍把我给休了的!”我在桑止旁边拉出一张椅子,也坐了下来,“到时我若被休了,爹爹娘亲还不要我回去,那我就跑去你的府上骗吃骗喝,那时候你可不能不要我!”
桑止手中紧握的杯子微微松开,忽然笑了起来,“你若真如此,你爹爹娘亲一定会被你气死不可。”
我双手抱臂,佯装生气的样子,“爹爹娘亲如果这么不心疼我,那我也只能如此了!”
桑止轻笑,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我,突然感觉这样活泼的南召与以前沉稳的样子似乎重叠不起来了,“召儿,此次一病,你的似乎改变了不少。”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我歪着头看着桑止笑道。
“不管变成什么样,召儿都是最好的。”他微微笑了笑。
我捂着嘴笑,“桑止,你真是会夸人!”
桑止在屋中闲坐了一会儿便有事先离开了,将桑止送到宫门后,我没有立刻回兴庆殿,而是在宫里逛了逛。
来宫中的一段时日里,不是趴雪里找扳指就是在院里养伤出不来,马上就要离开皇宫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看看皇宫。
沿着宫道我漫无目的的四处瞎逛,巍峨的皇宫之中到处都是殿宇高墙,走在宫道内根本看不见任何景色,两边树立起的红色宫墙庄重威严,明明宫墙颜色火红如火但却没由来的让我感觉到一丝冰冷。
拐进一个巷子里,里面放着一架梯子,正好能爬上屋顶,于是我顺着梯子爬上宫殿的顶上,于高处眺望整个皇宫,所有宫殿尽收于眼底,十分壮观雄魄。
“何人在此?”身后想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我回头望去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
“我是兴庆殿的掌事。”我回道。
四周除了梯子就没有其他可以上来的路了,我刚爬上来,他就上来了?难道是我没注意,他也爬梯子上来的?可就算他也爬梯子他怎么爬这么快?
“掌事?我怎么不知道兴庆殿有掌事?”话才说完,他就“哗啦”一声掏出手中的剑指着我。
看他掏出剑指着我,我立刻就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你看!”我将身上的宫服拽了拽,“我是宫里的人。”
他看了一眼我的宫服,的确是掌事一职的宫服,略一沉吟收了剑,皱眉看着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管辖这里吗?”
“不是。”
“那你管我干什么?”
“哗啦”一声,剑又掏了出来。
剑的冷光晃的我闭上了眼睛,我眯着眼小心的伸出两个指头将剑往下压了压,尴尬的笑了笑,“我就是上来看看风景,少侠,您别老是拔剑啊...多累的慌啊!”
“你来这里干什么?”那个侍卫拿剑上前两步,剑刃离我咫尺之间。
我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口水,“我就上来吹吹风,不行吗?”
侍卫低头想了想,抬头认真道,“可以。”
“那你干嘛拿剑指我?”我一脸黑线。
“职责所在,见谅。”那个侍卫收起剑,一脸正义。
“你是宫里的侍卫吗?”
“嗯。”
“只是侍卫?”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大约二十几岁,容颜俊朗,面带英气,一身繁复花样的官服,看打扮就知道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
“禁卫军统领,商逸。”商逸抱拳,问我道:“那你是?”
“哦,我叫南召,兴庆殿新来的掌事。”我赶紧也学他抱拳回礼。
“原来是新来的掌事啊。”商逸也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说道:“南掌事,宫禁森严,以后还是不要再爬屋顶了。”商逸看了眼我的来处,顿了一下,“容易被当成刺客的。”
我连忙点头答好,准备从原路返还溜走,走到梯子边,看着地面一阵眩晕。
我的天,太高了!爬上来时没觉得有多高,但现在往下看,倒感觉高的离谱。
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商逸,讨好的笑了笑:“商统领,您是怎么上来的?”
“飞上来的。”
“那能否下去时也带着我一起?”
“南掌事,您还是自己下吧。”商逸看了看我一个转身飞了下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屋顶上就留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北风呼呼的刮着,我往地下看了眼,腿忍不住的软了……等我畏畏缩缩的从屋顶下来时,商逸早就走的看不见人影了,我弯腰拍了拍僵硬的腿缓解缓解肌肉的紧张。
“南掌事?”我抬眼看去,面前站了一排人,为首的是宋沐。
她今日也是穿了一身红色的宫袍,站在一片雪白的之中,正优雅恬静的看着我。
“贤妃娘娘万安。”我恭敬的向她行了礼。
“免礼。”
我抬头看向她,与她也就两面之缘,再加上李乘川说的我与她三人之间的关系,我有些尴尬,看着她僵硬的笑了笑,“娘娘找我?”
“嗯。”她看着我温柔的笑了笑。
看她笑得那么温柔,我身上的汗毛倒全部竖了起来,试问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女子对一个破坏她婚礼的人这么温柔?这大概是来找我算总账才能笑得这么温柔吧?我咽了咽口水。
“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讪笑,决定装傻。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上次看见陛下罚你找东西,想问问你找到了没有。”宋沐笑着说道。
“娘娘就是为了这事?”我惊住,抬头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我以为接下来的剧情会是有着宋沐头像的小人笑着把同为小人的我任意搓圆压扁……
“也不全是,我还有一事。”
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完了,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此前我与陛下大婚时,我曾见过你。”宋沐顿了顿,我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那时你突然晕倒,后来又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我皱眉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这是什么发展趋势?
“你别紧张,我不是来追究你扰乱大婚的责任的。”宋沐微笑道,“那日你突然晕倒的确是吓了大家一跳,但陛下仁厚不曾追究你的罪责,陛下不追究我自然也不会追究。”
“娘娘,扰乱婚礼的确是我不好,今日南召便像娘娘赔罪了。”我低头朝宋沐行了一礼。
宋沐将我扶起,笑着道,“我曾听说你少时经常追着陛下与敦亲王后面玩耍,你与敦亲王大婚也算是一段天作之合的姻缘了,我深居宫中大婚当日肯定不能亲自上门祝贺,今日便将贺礼给你吧。”宋沐从手中拿下一个玉镯,从色泽看就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佳品,宋沐替我带上,“这是当初陛下送予我的,今日我借花献佛送给你,还望你不要嫌弃。”
我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笑道,“哪里!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追究大婚之事已是对我十分宽容,现在送了这么珍贵的玉镯,我哪敢嫌弃?在此,就谢过娘娘和陛下了!”
“那日后你成了亲,我可否能请你去我宫中陪我解闷?”宋沐看着我真诚的问道。
“自然可以。”我笑眯眯的点头,掩饰住心里得了个宝贝却不用负责的高兴劲儿,身为皇家总不至于到时候我不成亲,她再和我要回去吧?
宋沐也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一应侍从离开。
我看着宋沐的背影,突然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不为别的就为这个玉镯!
“南掌事,陛下找您。”宋沐刚离开,一个宫娥便上前道。
兴庆殿内,李承川坐在外殿里批改公文,见我到了,李承川招了招手,“过来。”
我走了过去,他批在改公文上写下一排隽秀的朱砂备注,“陛下现在找我有何事?”
“你帮我将这几份公文誊抄到这张纸上。”李承川放下笔,将自己手边的一摞公文放到我的面前。
“这么多得抄到什么时候啊?而且我写字又慢又丑的,您还是让王公公来吧?”我看着这一大摞公文,想打退堂鼓,“而且我都要出宫了,您就别指派我了,成吗?”
李承川停下手中的笔,侧头看我:“你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中,在宫里一天就要干一天事,快点抄。”
“这是你说的。”我抱起公文走到李承川座下的一个桌子边坐了下来,“到时候可别后悔。”
李承川看着我挑挑眉没有说话,低头自顾自的又开始批改公文。
半盏茶后
“你这字...被狗啃过?”李承川站在桌旁拿起我抄的公文皱了皱眉头。
我啃着笔头,尴尬的笑了笑:“有那么夸张吗?”我站起身,从李承川手上拿过公文,仔细的看了看,看着李承川认真的说道:“乱中有序,自成体系,气势磅礴啊,陛下。”
“内殿中书架的第三层第二个抽屉里有朕搜集的各个字帖,你去搬过来。”李承川从我手上拽过公文,团了团,扔在地上。
“干嘛突然拿字帖?”
“从今天开始,朕什么时候批改公文,你就坐在这儿给我练多长时间字,什么时候练好,什么时候出宫。”
“陛下,你耍赖!你明明准了三天后出宫的,怎么现在又变成什么时候字练好,什么时候出宫了?而且我觉得我的字很好啊,陛下你就不要费心了。”我嚷嚷道。
“快去。”李承川并不搭理我的反抗。
“陛下,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成吗?”我捞起袖子,露出宋沐送给我的手镯,“您看,娘娘都送我新婚礼物了,您将一个快要成婚的扣在宫里实在是不像话吧?”
李乘川看见我手上的玉镯冷不防的抓住我的手,下一秒就给我摘了下来。
“哎!陛下,送回去的东西你怎么还抢回去啊?”我怒了,伸手要抢回来。
李乘川仗着手长,用一根手指抵着我的脑袋,另一个手把手镯拿的远远的,凉凉的说道,“这镯子不好看,你成亲我送你个更好的。”
“我才不信!我看你就是觉得镯子太好舍不得送我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成婚我一定送你个更好的。”李乘川依旧不准备给我。
“你骗人!”我猛的直起身,瞪了他一眼,不就一个镯子吗?我相府肯定有更好的!我不稀罕了!我气呼呼的转身向内殿走去。
刚进了内殿,我就看见一个宫娥站在李承川的书架前,发现我进来后赶紧回头行礼。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仍在气头上,语气十分不友好的问道。
宫娥看我语气不佳,彭的一下跪在地上,“回掌事的话,奴婢昨日在陛下屋中打扫,不慎将自己的珠钗掉在屋中,现在趁换班之际特来寻找。”宫娥跪地哀求道:“掌事,求您不要告诉陛下,陛下内殿不许人随意进入,那珠钗对我实在是重要,我才出此下策,还求掌事不要告诉陛下,不然...不然我会被杖杀的!”
“杖杀?”我挑眉。
“陛下之前下了死令,内殿无令不得乱进,南掌事,还请您开开恩啊!”宫婢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李承川下了死令,她还敢进来?
我蹲下身子,与她一般高度,“那你的珠钗可有找到啊?”
她低着头从袖中掏出一个珠钗,双手举给我看,“找到了。”
我顺着她的手瞧了瞧,珠钗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样式,做工也并不精细,倒是她的手引起了我的注意,与年轻女子完全不一样的手,她的手掌比起寻常女子的手要大上不少,指关节处也有厚茧,就算是扫撒宫女的手也不会粗糙成这样。
这手......打人一定很疼。
“那就好。”我扶起她,笑眯眯的说道:“你先出去吧。”
“谢谢南掌事!谢谢...谢谢...”宫婢连声感谢地退出了内殿。
我找到李承川说的抽屉打开拿了字帖也出了内殿。
看李乘川坐在座位上像无事人一样继续批着奏折,桌子一旁放着他刚刚从我手上抢下的手镯,我翻了个白眼恶作剧的把字帖重重的的扔在了他的桌子上,李乘川被突然的声响吓得字写歪了一笔。
“陛下,我刚刚去内殿拿字帖时看见一个宫婢在里面鬼鬼祟祟的。”想了一下我还是将刚刚在内殿看见的告诉了他,“也许是个奸细。”
李承川没有停下手中的笔,笑了笑:“那你怎么没抓住她?万一是奸细,那你可是大功一件呐!”
“她的手可比我的大多了。”我哼了一声,把手伸到李承川面前比了比,“那么大的拳头要是挨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从来不干,抓奸细这种事还是交给陛下您好了。”
“没发现你还挺惜命的。”
“我一直很惜命,不仅惜命而且我还惜财!”我从字帖中随便挑了一本坐回座位上。
主位上,李乘川手中浓重的笔墨随着笔尖在纸上晕染开来,他看了看桌上的手镯,重新换了一张纸继续批阅。
我将手中的笔沾了沾墨,问道:“陛下,此事您打算如何处置啊?我听那宫婢讲,私闯内殿是要杖杀?”
“此事你不用多问,朕自有处置方法。”李承川将手中写好的纸拿起来吹了吹,瞥了我一眼:“你好好练字。”
我伏在桌案上“哦”一声,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沾着墨。
他一个皇帝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
“还不写?”李承川坐在那头也没抬。
“写写写,这不写着呢吗?”我不耐烦的回道,拿笔在纸上大大的画了一个王八,看看李乘川看看画,真像……
“写完一张就拿给我看看。”
我悄悄的放下笔,把那张王八图折起来收进了怀里。
接下来,就是我的崩溃时间...
“重写。”
“重写。”
“重写。”
.......
“重写。”李承川将我写的字团起来扔在地上说道。
地上丢满了我写的纸团,我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不写了!”
李承川合起最后一本奏折,走到我旁边,皱着眉:“再写一张。”
“不!”我瞪他。
“叫你写几个字有这么难吗?”李乘川皱眉。
我指着一地的纸团,不敢置信,“这叫几个字?”
“算了,算了,你别写了。”李乘川有点嫌弃的说道,“生了个病连字都不会写了,反正字写不好以后丢的是你爹爹的人,关我什么事?”
李乘川的嫌弃倒是更激怒了我,我决定和他死磕到底,绝不能让他连写字都看不上我!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只要李乘川在殿内批奏折,我就坐他旁边练字,写完一张就去烦他让他给我意见,李乘川这段时间对我的嫌弃更是明显,但我不管,这是他自找的!
期间宋沐也来过几次,但只是在御前与李乘川闲聊两句后就坐在那里安静的喝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宋沐坐着时似乎总是额外注意我手腕处消失的玉镯。
今日桑止进宫,李乘川要和桑止一起坐在殿中商议什么重要事宜,李乘川看见桑止就像看见了救星,赶紧将我赶出了兴庆殿。
闲来无事便准备回屋里为桑止煮点冰糖雪梨,听说冰糖雪梨对咳嗽有效,我等桑止议完事正好可以给他喝一点。
“南掌事。”我回头看去,是常跟在宋沐身后的宫婢,芝南。
“找我吗?”我指了指我自己,有些疑惑。
自从上次我爬屋顶遇见那次,我和宋沐就基本没什么交集了,在兴庆殿也未曾讲过什么话,最多是李乘川骂我字丑时,她会出来说几句。
芝南微笑的点了点头,向我行了礼,说道:“我家娘娘想问您件事。”
“问我?”我看了眼不远处我的宅院,“什么事?”
芝南看了眼我空空如也的手腕,问道,“娘娘想问,之前给您的镯子怎么没见您带了?是不合适吗?”
“镯子?”我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突然明白了宋沐之前一直看我的手臂的原因,看来宋沐此时来问我肯定是李乘川还没有告诉她,他把我镯子抢了,我要是如实告诉宋沐,宋沐肯定会错认为李乘川不开心自己给宋沐的好物件最后给了我,宋沐知道肯定难免多想,我笑道,“哦!不是,只是太过珍贵,我怕戴在手上磕坏了,倒坏了你家娘娘的好心,所以放在家中好好保存了起来。”
芝南笑了笑,“南掌事,您多虑了,镯子是娘娘的心意,不管是否珍贵,带着方能显示出您对我家娘娘的尊重,为了让娘娘安心,您日后还是带着吧?”
我尴尬的笑了笑,“好的,芝南。”
回了屋中我将梨煮上,开始一边替炉子扇风一边发呆。
宋沐竟然特地差人来问我带没带镯子,我与她仅仅几面之缘,如此上心到让我觉得有些不正常,难道是镯子有些什么问题?我撑着下巴,就算有问题,那我也没办法了,镯子现在在李乘川手上,我肯定是拿不到了。
想到李乘川抢我镯子,难道他早就知道镯子有问题了?我摇摇头,这是他送给宋沐的镯子,他后宫只宋沐一人,要说李乘川想害宋沐我是绝对不信的,我看就是李乘川太抠,不愿意给我。
没过多久,屋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我赶紧放下扇子跑去门边开门:“桑止,你结束啦?”
“商统领?”门一开,外面的人一身铠甲,正要敲门的样子,他看见我也是一脸惊讶:“南掌事?”
我戒备的把门关成一条缝,问道:“商统领,有事吗?”
商逸退了几步,回头看看我又看看屋子,确保没走错门后,也是满脸问号:“你就是桑止口中的妹妹?”
桑止?我把门稍微开大了些,“你认识桑止?”
商逸快步走到我的面前,爽朗的笑着道:“你真是她妹妹啊?一直听桑止提起他的妹妹,没想到竟是你!”
“你和桑止是好友?”
“那是!我和桑止可是多年的深交!”商议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上次之事多有冒犯啊!如果我知道你是桑止妹妹,我一定会带你下去的!上次下来......没磕着哪里吧?”
我看着眼前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的商逸,之前屋顶那次一脸的刚正不阿,现在一听说我是桑止妹妹就这么的像——舔狗?
“没有,谢谢。”我眯着眼假笑一声准备关门。
商逸看我关门赶紧插了一个脚进来,我使劲压门发现关不上时,低头看见他的脚横在中间,稍微放小了力气,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商逸说:“你这是——要干嘛?”
商逸脸都疼的扭在一起,抽回脚改为用手抵门,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别啊,南掌事!桑止让我来此处等他的。您行行方便让我进去等呗?”
“那你在外面等。”
“别啊!外面太冷了!”
“冷吗?”我往外看了看刮的呼呼的北风,一脸无辜:“我觉得不冷啊!比起屋顶上这可暖和多了。”
商逸听明白了,知道我对上次他把我扔在屋顶上的事耿耿于怀,尴尬的笑了笑:“嘿嘿,南掌事我知道错了,但是这不是不知道你是桑止的妹妹嘛!我保证!以后你爬屋顶,爬树,爬城楼我都不管你,成了吗?”
我翻了个白眼:“我可没你说的这些癖好。”
“那...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啊?”商逸看我不买账有些没辙,继续诱惑我:“南掌事,以后你在宫里来去自由,去哪儿都没人拦你,可以了吧?”
去哪儿都没人拦我?这个倒有些诱惑,我想了想道:“那就当你欠我个承诺,到哪天我想到什么再找你讨。”
“行!”商逸略一思索便爽快的答应了,从门缝中挤进屋子里。
商逸吐出点热气暖了暖手,环顾了一圈我的屋子,笑道:“这屋子不错啊,南掌事。比起一般的掌事宫女,你这可是优待啊!”
我把门合上,替他倒了杯茶,便又回炉子旁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和你的屋子比呢?”
“我不住宫中,只有当值是才在宫中。”商逸坐在桌旁,喝了口茶,看我在旁边捣鼓炉子,也凑上来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好香啊!”
“给桑止炖的冰糖雪梨。”
商逸缩回脑袋,慵懒的说道,“别费劲了,要是喝这个能好,桑止早好了!”
我顿了下,转头问商逸:“桑止这是病了多久了?”
商逸想了想,说道,“有些年头了,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认识他时他已经病了。”
“伤寒这么难好吗?”我皱眉,手上的扇子也摇慢了许多。
“伤寒?”商逸不敢相信的笑了笑,“他那是唠病,什么时候变伤寒了?”
“唠病?”怪不得,怪不得桑止病一直不好,在古代,伤寒好好将养着还能好,但唠病基本在这个时代就是死亡的象征,治不好的。
商逸并未察觉我的异常,放下杯子,叹了口气继续道:“桑止这病找了无数郎中都没有什么效果,你就不要费心思了,没用的。”
“宫里的医官也看过了?”我问道。
“自然看过,都说说是唠病,治不好的。”
我眼神暗了暗,手中的扇子也不觉掉在了地上。
商逸听见声响,回头看我失了心神的模样,开导道:“你别担心,桑止虽然看起来跟个病秧子一样,但好在他以前身体底子好,武功也好,不用如此担心,再活个十年也是没问题的!”
桑止原来还会武功?看他一直都是文人书生打扮,倒没想过他会武功。十年——弹指一瞬间的时间,却是桑止剩下的日子……那时桑止也才三十多岁......那样的年纪,在现代明明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在古代却已经是结束......
我不再搭商逸的话茬,默默拾起扇子替炉子扇着风。
商逸看我不搭理他,也就识趣的不再讲话,一个人坐在那儿静静地喝茶。
“召儿。”桑止从门外进来,看见坐在一旁的商逸,微笑道:“你也到了。”
商逸朝着桑止撇撇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在一旁的我,小声的靠着桑止的耳朵说:“桑止,南掌事刚刚问我你的病,我好像失言了……”
桑止轻轻拍了拍商逸的肩膀:“你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桑止从商逸身边走过,俯身在炉子前闻了闻道:“好香啊,召儿,这是你给我煮的吗?”
我轻轻的应了一声。
“那现在可以喝了吗?与陛下议事好久连一口水也没喝呢。”桑止掩袖假装咳了两声。
我抬头看他,桑止伸手温柔的看着我说:“召儿,起来吧。”
我轻轻的将手放在桑止手中,桑止的手很冷,我盯着桑止的手,眼中失去了神色,哑声道:“你真的会死吗?”
“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桑止柔声劝解。
我低头不语。
“人总会死的,召儿。”桑止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我的发鬓,温柔的说道,“我一定努力陪着你,好吗?”
我抬头看着桑止,他明明瘦弱的可怜,但他冰冷的掌心却意外的能给我安慰,就好像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真的不会死了一样,我垂下眼扶着桑止的手站起来,拿了碗盛了点汤,“喝汤吧。”
桑止接过碗,喝了几口,笑道:“好喝。”
“那我以后每天都煮。”我笑了笑,掏出手绢放到桑止面前,问道:“你们约了在我这里是要干什么吗?”
商逸自顾自的也盛了一碗,说道:“哎,也没什么事,就有段时间没见了,今天准备一起出去。”商逸看了我一眼,笑眯眯的说道:“南掌事,一起啊?”
我摇摇头,“陛下不准我出宫。”
“陛下?”商逸喝完最后一口汤,想了想:“他怎么连掌事出宫的事都管?”
我耸耸肩,“可能你家陛下闲吧。”
“陛下已经准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宫。”桑止补充道,“陛下看你这几日练字辛苦,特地放了你一日的假。”
我哼了哼,是放他自己一天的假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的挑战我,再挑战我,我就烦死他……
宫道
“桑止!你行不行啊?这离长乐门可隔了好远呢!要不我背你过去吧?”走在宫道上,商逸扯着大嗓门引来了来往宫人们侧目。
“商逸,不用了。”
“哎呀!别客气嘛!背着也不丢脸啊!你要觉得丢脸我帮你把脸蒙着啊?桑——止——,你来嘛!”
“商逸,你不要叫我名字。”
“桑止,怎么啦?为什么不要叫你名字啊?”
“闭嘴,商逸。”
我走在他们后面,看着商逸在那儿那个积极劲儿,默默地走慢了几步,离他们远了点......再远一点儿......
商逸跟别人总是一副刚正不阿冷冰冰的样子,跟桑止在一起怎么就跟搭错筋了一样?这热情劲儿真是让我有点怀疑他...脑子里也突然冒出了缩小版的商逸死命追着缩小版桑止跑的奇怪画面,我赶紧摇摇脑袋,这是什么东西!
商逸回头发现我离他们好远,朝我招了招手,喊道:“南掌事,你怎么走那么慢啊!快点!”
桑止也停下来回头等我,我快步跑了过去,追上他们。
到了宫门处,我们换了马车,商逸嫌马车拥挤,独自在外面骑了一匹马。
车轮开始吱吱呀呀的向前行进,我坐在车里与桑止闲聊,出了宫门之后一路行进,到了一个寺庙前才缓缓的停了下来,我抬头看了看寺庙的门匾上写着“迦蓝寺”字样。
商逸先下马,将我搀扶下马车,随后桑止也下来马车。
与他们一起进了站在佛寺之内,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了。
佛寺正中央是一间有着一排巨柱的主殿,暖黄色的墙壁在夜晚的烛火照射下散发着暖意,大门是红色实木雕刻镂空而成,主殿之内放着一尊极大的菩萨,法相庄严,眼神低垂,悲悯众生。僧人在殿内坐成一排敲着木鱼,吟诵的梵文声围绕着主殿散开,空气中都是香火味。
“南掌事,这里许愿很灵的!你要不要去许愿?”商逸朝着我笑道。
我点头,拉着桑止一起进了主殿,我们三人一起跪下,商逸跪在最左边嘴巴里念念有词,“保佑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后我升官升官,再升官!哦,对了!再娶一个好看的夫人!阿弥陀佛……”
看着他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见一旁的专心祈祷的桑止,我也双手合十,诚信祈祷,“求菩萨让桑止的病变好,让他长命百岁!”
我睁眼,桑止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也笑,“桑止,你许的什么愿?”
“愿召儿岁岁平安,开心顺遂。”桑止道,“召儿呢,许的什么愿?”
“我啊,我愿桑止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啊?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愿我自己升官发财赚大钱,不行不行,我太俗了,我重新许!”商逸嚷嚷着又跪下来许愿道,“我也愿桑止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愿南掌事岁岁平安,开心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