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提起裙摆跪下了身体,预准备趴倒在地上的时候,就看见旁边一道威猛的卷风侵袭过来,未等张年遥做出任何的防备,那卷风已经疯狂的扑过她的身旁,闯进大堂泼天洒地的哭嚎了起来:“大爷!大爷!你饶了我的遥儿吧!大爷!你饶了我的遥儿吧!她是无辜的呀!”
张年遥听着这声音竟有一些微的熟悉,她瞪了那身前女人纤弱的风姿看了许久,方才浑然醒悟,这人正是前几天,那日当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的庶娘!
只听她含泪悲泣的声音缓缓道来:“我儿做错了事情,都是我的错,跟她没得甚么干系!都是我的错啊,只因为养不教,母之过,教不严,娘之错!所以固而,还请老爷要打,就打我吧!反正打在儿身,痛在我心!打她打我,都是一样一样儿的,若要责罚,就请老爷您,派人责罚我吧!”
张父盯着庶娘看了很久,半晌仰天一道朗笑:“哈哈哈!好!她反正便是你所养的好女儿,自小就性格反叛不羁,你说养不教,母之过,那便就全部都算作了是你的错罢!”
张父眼神一道锋利的寒光闪过:“来啊!给我把庶娘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嫡母张刘氏的眼睛底下晃过了一道快意的光芒,又听张父怒声一喝:“罢!念在她养女不易,重打二十大板!”嫡母张刘氏手中的绣帕一紧,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拿她庶娘徒呼奈何。
“庶娘……”张年遥口中一道呢喃,眼睁睁看着那妇人被了几个壮实的丫鬟婆子羁押下去,趴在了地面之上,那厚沉的打罚木棍重重击在了她的屁股上面,打得庶娘银牙一震。
她害怕亲生的女儿会担心自己,于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下嘴唇也被得那白瓷的贝牙死死一扣,很快就沁出了殷红夺人眼球的鲜血。
张年遥眼眶一红,庶娘,都是孩儿的错,她又怎么竟突然忘记了,这人世间的太多事情,皆由不得她张年遥私自作主,她生是张家豪族的女人,死了也只能是张宅府邸的鬼魂,别人,这一群吃人的恶魔,又怎么可能会容许,自己家里的女孩儿,还没有挣换到足够的利益,便就突然死了走了逃跑了呢?这对于自私冰冷万恶的张家人来说,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张年遥,注定一生一世,一宅后院,老死残生。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心灵之中充斥的悲愤感觉,几欲泣血,几欲狂嚎,她多想对这奢华的张家府宅,大声说上一句:“我张年遥,宁下世断魂绝爱,也不愿今生做你张家府邸的女人!”
束缚!束缚!啊,她这满身难耐的束缚!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一种无形的看不见的枷锁,给深深压扣住了,她的灵魂,如顶万重高山,一时之间,竟压得她怎么喘,也喘不过气儿来!
张年遥想哭,却又并没有放声大哭,她像是一个来自局外的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庶母被人毒打了二十重板,然后踉跄着脚步趔趄的起身。
她那万恶的严父,正对着面色苍白的庶娘,叽叽喳喳好像麻雀一样的骂人批评,吵得张年遥好一阵儿的头晕眼花。
最后她只听见了这样一句:“管好你的女儿!听见了没有!”庶娘与张年遥同晕。
软软的身体,摇摇晃晃眼冒金星的再也坚持不住,伴随着来自张祈盛的一声:“庶娘!”还有张碧胜的一句:“张年遥!”她俩同时晕厥倒地。
当张年遥再一次睁眼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是深更半夜了,张年遥所在的房屋距离外边儿的街道非常之接近,近到她听见屋外传来的一道悠长打更声音:“锵!”
那是打更人正在一边悠哉游哉的晃走,一边打着呵欠的敲击自己手上铜锣。
张年遥走出自己闺房,看着天上弯弯的明月暗自发呆,她双臂环胸,心里满满全部都是装着一股脑儿的思念,思念,思念,她又有什么地方,什么东西值得思念的呢?
她不是一个来自异世地球的女人,她张年遥,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苍锣大陆,北国北代城张家豪族出世的,一个非常偶然,也十分平凡的,并不受任何人待见以及喜欢的小女人。
她没有夺人的魅力,没有高超的医法,甚至她身为一个玄灵界的青年女子,张年遥本人,全身上下,就连一丝一毫的灵力也没有,她天生就是一个万恶的废废。
她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她高深的剑术,她预备着将来变得更老,无所依靠的时候,就带着身边这把利落的宝刃,仗剑走满天涯海角的各个地方。
但她张年遥又十分清明的知道,有关于她的这一个思想,简直就是可笑。张家不会允许的!她未来的夫家,亦是不会允许的!
张家的女儿养大了只有一个用处,嫁人,联姻,她就是一个旧时代社会可悲的剪影,想到这里,张年遥的眼角滑落了一颗儿孤独的泪水。
她张年遥,没有甚么可以拿来思念的人事;甚至就连她自己那心中的牵挂,也只是苍老的庶娘,和单纯的翠草两个人而已。
张年遥轻声的叹息了一句,转首回到了自己雕花刻竹的红漆木单人大床之上,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的缓缓睡着了下去。一颗晶莹的眼泪,却又一次缓缓滑落了她的孤独的眼角。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才将将微明,隔着内室厚重的棉布帘子,张年遥她就一耳朵听见了来自外面传回的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告诉你的小主!让她以后学乖一点,不要那么任性!需知道她的一场任性行为,竟惹得她自己庶娘生病发烧!她不心疼,自有人心疼自己的母亲!”
张年遥心中一颤,这才想起了昨日重打木板,后来自己那已经晕厥了过去的母亲庶娘。
她连忙起身,掀开了棉帘几步踏出房间步入明间,“庶娘她怎么了!”明间的寒风不比内室闷热压抑,这里的风闻嗅着清凉多情,却是略嫌凄冷了点儿。
张年遥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单衣,甫一出门,就让那明间的寒风吹了一个发飞扬,透心凉。于是她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啊起!”
“穿好你的衣服吧!”张祈盛老脸一红,别过了脑袋微侧着身体。
直到翠草给张年遥披上了一件宽阔的大髦,他这才转过了脑袋脸上毫不自在的说道:“你赶紧的,去看一眼庶娘,她病坏了。”
“谢谢你的通报,我记住了。”张年遥仔细打量了一眼张祈盛,嘴里认真的说道。
对方脸色微愠毫不自在的说道:“一家人,以后休说两家话!”
哟,这会儿您老倒是记起我们还是一家人了?不过张年遥也并没有开口讥嘲他,只因为这厮脸色已经红成了豆瓣鲜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