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张年遥从庶娘那里回来了之后,外面飞雪已经下得很大,张年遥站在庶娘的房子前面,有一点暗嘲自己真是一个大傻瓜,这飞雪的天气,出门怎能不带伞,现在可好了吧,飘雪这么大,看她还怎么回去!张年遥心中暗自讽笑。
但她也是一个异常性格倔强的女孩,便就冒着老大的风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看到她兜帽里面外面全部都是飘飞的鹅毛白雪,眼睫更是被那细碎的白雪糊了两眼,一时之间,倒像是一个非常精致的雪娃娃,翠草的心中还略微有一些些的惊讶:“小姐,你什么时候出去了?怎么没有带伞?”
张年遥轻轻瞪了她一眼,没带就没带,要你多话。嘴里却说:“本以为路程很短的,不需要带伞,可是谁知道……也罢,不要再说了。”
也许是因为前一世的白天淋了大雪,吹了寒风,当天晚上的张年遥,她就嘴里说着胡话,头脑发烧的生病了。
大雪飘了一天一夜,不过约莫二十四小时的功夫,整个北国全都换了一身装扮,入目皆是银装素裹洁白如画的景色。
烧了地龙的厢房中,张年遥闭着眼睛躺在热炕上,许是睡得有一点晕晕乎乎了,她做什么都觉得不舒服,躲在被子里面,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她的额头和脖颈已经浸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脸颊也被炕上的热度烧得绯红,整个小姐的房间里面,除了翠草一个人,端了铜盆、脸巾、痰盂等物进来侍候她,其余那些牛鬼蛇神,都不知道死哪里撒野去了。
张年遥洗了一个热水脸,很快人便清醒了过来,待差了丫鬟去跟自己的祖母告一声罪以后,便有小丫头端了饭菜过来侍候张年遥吃饭,毕竟早一点儿吃完了,也好早一点儿的去喝汤药。
丫鬟翠草给张年遥身上穿了一件银红色松江棉布面子的小袄。这衣服穿在身上又厚又暖和,非常适合张年遥这样刚刚重病的女孩来穿。
她坐在屋里的小杌子上面等了一会儿的时间,单手撑在桌子上面托了自己的脑袋,只感觉身体越来越难受,大脑非常的昏沉。
“大小姐,你该喝药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不甚温柔的低唤道。
张年遥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个身穿黛青色缎面袄,土褐色棉裙的精致姑娘,她是嫡母张氏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名字叫做金线。
“唔,你来了。”张年遥扶着额头昏昏沉沉的说道,她接过了对方手里的药碗,凑到了嘴边的时候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这药方根本就不对路。
她本来也是一个学医的医者,自然是晓得碗里装得其实是一碗慢性的毒药,不过下毒就下毒,对于她的风寒严重的感冒疾病,还是有些特异的疗效。
张年遥只是手掌微微一顿,便把那苦药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没有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张年遥的心里却是酸涩极了,庶娘,你看看你,你说你不愿去争,去抢,去夺,可你看一下,你的不争不抢不夺,别人又是怎么对待你得女儿的?
她们这些人,是要把我们母女俩个去往死路上面逼啊,你们这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恶魔!
张年遥吃完了药以后,哪里都没有去,只是闭上眼睛,就在床上慢慢的睡下了:“我很困,谁来了也不要打扰我。”
丫鬟翠草非常认真的点了一下脑袋:“是的,小姐。我知道了。”她说,声音轻轻慢慢,低低缓缓。
张年遥躺在床上睡了一天,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掌灯时分了。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张年遥叫唤了一句:“翠草?”
“哎,小姐,我来了。”她便摸黑就着窗外的朗月,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面点起了一个烛台,甫一点亮那昏黄的光线刺得张年遥眼睛有些不舒服,她不由得闭了眼睛偏一偏脑袋。
“小姐,可是光线太过刺眼了?”翠草贴心的站在了张年遥的身前。
“今天有谁来过吗?”张年遥粗嘎着嗓音低沉的问道。
翠草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说,“期间二夫人进来看望过了您一次,摸一摸您的额头,问我说吃药了没有,我说吃了,她就走了。”
张年遥闻声唇角勾出了一抹轻讽的微笑,这是在担心她没有按时吃药,怕她死不了吗?
“二夫人可关心您了,当时还在您的床前坐了一会儿的时间,说这被子是不是太厚了一点,问要不要换一个单薄一点的。最后又说,等您醒了过来,就把大小姐您换到旁边的矮床上。”
张年遥点了一下脑袋,突然问:“为什么?当初是谁把我移到了热炕上?”
翠草歪着脑袋可爱的想了一下,回答说:“是夫人,她说您生病了,想也知道身体一定会给畏寒,所以就私自作主,把您换到了热炕上;现在又说,您流了这么多的汗,便把您换到矮床上吧,因为您现在体质又变得畏热了。”
张年遥轻讽的勾着唇角的微笑点了一下头颅,又听翠草嘴里说道:“您放心好了,那矮床二夫人走的时候,她特意让人新蒸了一床热被褥,奴婢摸过了,可暖和着呢。她还担心那热被褥变冷了,又特别还弄了几个小手炉,亲自放进了被窝里面捂着,她说人不能这样骤冷骤热,啊,二夫人她真的好好,真的好善良哦,竟比您的庶娘对你还要贴心许多呢!”
张年遥面色一变:“闭嘴!她那么好,你怎么不去侍候她?”
翠草嘴巴扁了一下,非常委屈的抱怨道:“小姐,这话又不是我在说,是许多人都在这么讲,老爷身边的侍卫本来打算代老爷亲自过来看一看您的病情,正好碰到了二夫人,听见二夫人吩咐底下的小丫鬟,说是若小姐当你醒来,这手炉变冷了,就让大家自己个儿起床动手,把它烧暖和了再重新垫在小姐您的床上,当时那侍卫就夸奖了二夫人,说她对您真的实在是太好了,小姐您真是三生有福。”
张年遥听言只是低了脑袋,在自己的心头暗自苦笑,您们只看见了她明面上的善意,可谁又知道她在我的药罐子里面下了慢性的毒药呢。
然而这话她却说不出去,就算是跟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翠草来说,翠草也是不愿意相信的。于是她只好默默的把那苦涩的心绪藏在了自己的肚皮里,压抑到自己完全不能呼吸。
“好了,你下去吧。”怕被翠草发现自己的异样,张年遥低垂下了漂亮的眼睛,说了一句话:“我要睡了。”人便倾身躺倒在了床铺上面,闭了眼睛开始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