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她们受不住,张年遥的肚子更加咕咕叫了,她素来都是一个饿不得的体质。
老夫人这个时候也再是不好意思继续装睡了,毕竟房子里面的肚皮咕叽之声此起彼伏,她再继续装睡,也是不好意思。
于是老夫人故作打着呵欠的模样清醒了过来:“哟,都在啊?”
“老夫人吉祥!”众夫人和小姐姑娘们,都齐齐不疾不徐的给老夫人见了一个标准的礼仪。
“起来吧。”老夫人懒洋洋的掀了一下眼皮子,众人这才脚步轻缓的鱼贯走出了老夫人的房间里面。
本来方才大家都挤在一个屋子里面,各种扑鼻的香料脂粉夹合在一起,煞是难闻。
老夫人这个时候轻轻的伸手摆了一下自己的鼻孔:“呼,这人一走了出去,仿佛屋子里面的味道,都一下子新鲜好闻了许多呢。”
她这个时候,又开始嫌弃刚才那屋子里面的姑娘媳妇太多太多了,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在那里一直不让走不让坐不让吃东西的折腾大家。
张年遥走进了客厅里面的时候,看见大夫人正领了她的长媳妇在明厅里面布置炕桌。
靠着北墙一张大炕上已经摆上大大小小十几样早食,甚至还有那没有上桌的,被几个俊俏丫鬟提着立在一旁,手里的食盒各个都没有开盖儿,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一些甚么好东西。
家里的老爷们领着儿子和侄儿们在那东边,辈份老一点的坐在楠木交椅上,辈份年轻一些儿的,便就站在楠木交椅的后头默默看着。
都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炕桌上布置的菜肴,显得肚子饿极了;有那不懂事的小孩子,甚至还轻微吞咽了几下口水。各位小姐却站在南窗底下,没有一人以杌子落座。
张年遥扫了室内一圈,低头同长辈们见礼:“年遥这厢有礼了。”各位长辈都是同她轻微的点了点头,也不理她,有那脾气好的,更是轻微的笑了一下,比如大夫人韩氏。
张年遥回了一个轻浅的微笑,便垂下了眼睛走到人群之间站着,旁边的几位嫡小姐素来看不起她,便微微的挪动了一下步子,张家素来没有小妾,只有二房的张年遥一个人是个卑贱的庶女。
张年遥默默的低垂着脑袋和眼睛,像她这样身世怜悯的可悲女子,向来都是没有几个人乐意与她在一起的,她们,可都是张家那高贵血统的嫡子嫡女啊!
很快早膳就在一场没有丝毫风波的等候之下开始了,张年遥随着大家一起按照辈份资格落座了以后,就被安排在了明厅某处的一个大角落里边儿。
张碧胜一时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竟然看见张年遥独自一个人守了好大一桌子的菜色,心里郁愤不平,干什么我们都是嫡子嫡女,我们坐了一圈儿围着几十道小菜;她一个人,就能得到一大桌儿的好菜好饭?这不公平!
于是为了公平起见,张碧胜便左右拉了几个与之相好的大姑娘娇小姐,来到了张年遥的那一桌子吃饭,美其名曰:“哪,我看你反正也是吃不完儿的,不如我帮你吧?”
张年遥手拿绢帕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轻声一笑,那音调好像玉珠落盘一般的脆响好听,她抬起星亮的眼睛:“好啊,只要你不嫌弃。”
张碧胜扁了扁嘴巴,坐下后低头就夹了一筷子的珍鲜冬笋,这才刚刚入口,马上就给呕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味道!”
她愤怒的说着,好像突然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天哪,你不会吧,每天就吃这些?!”
旁边的小姐们,一个两个都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张碧胜一把儿的拉住了:“别吃,你们别吃!”
有那不懂内幕的娇小姐,硬是非要尝尝,就算张碧胜也是拉不住她,然也只是吃了一口白玉丸子,马上就给呕吐了出来:“这是馊的!隔夜的!味道都变了!”
张年遥唇角勾挂的微微浅笑终于变淡变没有了,她两眼腥红的瞪着张碧胜等人,通红着眼眶说道:“怎么,用言语打人的耳光,很舒服?”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讽刺的微笑着说道:“我自然不是你们这样的娇娇闺小姐,没错,我从小就是吃着这些馊饭馊菜长大的,不吃怎样,就会饿死;自然是比不得你们这些囡囡娇小姐的。”
众人心中悚然一惊,本来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人揭穿的话,大家也就全部都是心知肚明,不会有人把这话儿去给它捅出去,然而如今却是被几个嫡小姐的妒忌给直接揭穿了,一时之间,张家的面子上面下不去,张家大老爷当即愤怒的一拍筷子放在桌上,大声的怒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圆瞪着愤怒的大眼睛:“怎么会有人把这馊掉的饭菜,去给二房的小姐来吃!纵使她是一个庶的,不也还是我们张家的血统,张家二房的长小姐吗!”
“胜儿,回来。”就在这个时候,嫡母张氏大声的吆喝了一句,她看了一眼张年遥的面孔,低垂下眼睛复又抬起,微笑的纵声说道:“遥儿,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张年遥一时心中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我才不去我跟你们不是一家人的话语,低垂着脑袋站起身体,轻浅的言了一声:“是。”然后她就轻轻的走了过去。
“以后啊,你就随着几位嫡小姐一起吃饭,也不用再去分什么单独一桌了。”嫡母张氏声音柔和的安慰道。
张年遥低垂下眼睛,掩盖了自己眸底的那丝讽笑,点着脑袋安分的应道:“是。”
嫡母张氏很快就给张年遥夹了一块珍珠丸子,又给她夹了一条清蒸豉鱼,张年遥低着脑袋于是埋头吃的很开心,张碧胜却是吃得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想到刚才那馊掉的珍鲜冬笋在自己嘴里过了一道,哪怕她又新茶漱过了嘴巴,那口里的舌头,味蕾上面,也感觉还是留了一点不应该会有的东西。
她变得有一些食不知味,拿着筷子翻来覆去的捡着自己碟子里的一只船形蒸饺,就是不肯入口,还好几次偷偷往张年遥那里瞧。
张年遥只是低垂着眼帘,假装自己甚么也没有看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会客大堂里面的人儿就吃好了饭菜,大家都相继放下了筷子,张年遥也十分识趣的跟着停了箸。
然后便是张家老太太照旧往常一样的留了各大房里的长夫人训话,其他的小姐姑娘们都去自行玩耍,大老爷小少爷们,该出门的出门,该读书的读书,于是一天,也便就这么的过去了。